吉奇小说>历史军事>权柄【完结】>第229章

  沉重的吁一声,吐出胸中一口浊气,秦雷耐心解释道:“对外自然要团结如一,但对内,孤王不希望一家独大,把议事大会变成谁家的一言堂,明白了吗?”言外之意,除了隆郡王之外,复兴衙门不准有第二个绝对权威。

  柴世芳又不傻,他只是喜欢把事情往好处想罢了。听了秦雷的话,明白王爷是想扶持自己,代替甚至超越胥家,成为足以与传统三大家抗衡的第三股力量。钳制三大家可比领导三大家轻松多了。再不答应便是不识抬举了,他赶紧恭声应下,沉声道:“属下定当……”

  秦雷淡淡笑道:“不用表决心了,这些天听得耳朵生茧了。还是拿出好地表现给孤看吧!”

  柴世芳不好意思笑笑,问道:“请王爷给个方针,属下也好有个准绳。”

  秦雷微微点头,轻声道:“第一,对待三大家保持尊敬的同时。不可过于迎奉、若是他们有什么不对的,在议事局里要据理力争。实在争不下,大家就开议事大会表决嘛!这样便能有一个缓冲,让孤王有时间了解事情原委,也好做些调停。”

  柴世芳点头谨记,“第二,对待两省官府。同样在保持尊敬的同时,要保持距离,不能事事依顺,否则沦为官府的附庸机构,白白费了孤王一番苦心不说,还让士绅百姓失望。”

  柴世芳犹豫一下,还是轻声问道:“若是官府强压我们,是否还是用前面的法子?”

  “对。拖!”秦雷满意的颔首道:“只要孤王还在,两省督抚是不会放肆地,”又咳嗽几声,秦雷自嘲笑道:“别看孤王现在病怏怏的,其实身体好着呢,再活个百八十没有问题。”

  说到这。秦雷终于睁开眼睛,坚定道:“孤相信,复兴衙门终有不在需要孤王庇护地那一天。”

  柴世芳凛然称是。

  “第三,把你们的注意力集中在恢复两省的元气上,这在孤王的发展纲要上写得很清楚,你说说从现在到入冬,你们都需要做些什么?”

  柴世芳想了想,沉吟道:“秋收以后,进行全省的冬小麦种植支持,同时继续为百姓提供修建越冬房的砖木材料。在十月以前做到人人进屋。在冬季农闲时。组织民夫休整道路,疏浚沟渠。争取明年南方大变样。”

  秦雷点点头,笑道:“说得不错。冬小麦要种好,提高田里的复收率,等到明年百姓就不用为填饱肚子发愁了。越冬房一定要修好,本来咱们两省冬天就不太冷,若是冻死人,本王唯你们是问。至于组织民夫修路挖沟,工钱可以少点,一定要管饱饭。今年百姓家里普遍没存粮,你们把这些整劳力喂饱了,他们省下地粮食,再添点钱,就能让家里撑过这难熬的冬天,少饿死几个人,明年就多几分力量。”

  看了看柴世芳黑乎乎的大脸,秦雷加强语气道:“不要心疼钱,今年就是个花钱的年份,花的少了明年见不着效果。但一个子也不许浪费!年底孤会派人来审查。”等柴世芳应下了,秦雷轻轻挥手道:“去吧!好好干。”说着便闭上眼睛,仿佛已经耗光了所有精力。

  柴世芳行礼退下后,石敢进来,待想请示秦雷是否还要见胥千山时,发现他已经沉沉睡去了。石敢想了想,给秦雷盖上床被子,吹熄了灯,蹑手蹑脚的出去了。

  出来后,石敢便去了胥千山的房间,向面色依旧沉静似水的胥千山道:“王爷过于疲劳,今日确实不能见客了。”胥千山没有表现出什么失望,而是点点头,温声道:“谢谢石大哥,那我就回去吧!”

  石敢知道胥千山地重要性,也知道秦雷一定要在回京之前见他一面,便挽留道:“胥公子不妨今日就歇在这,看看明日王爷能不能抽空见你吧!”胥千山温和笑道:“如此甚好,千山谢过石大哥了。”说着从衣袖里掏出一个信封,轻笑道:“石大哥明天就要跟王爷返京了,千山也没什么好送的。只有这一点心意,不成敬意,还望石大哥笑纳。”石敢推辞两下,也就收下了。

  ……

  八月三十日,忌动土、嫁娶,宜出行。

  天不到三更,院子里卫士仆役们已经打着火把,开始忙碌起来。卫士们把埋藏在各处的消息机关起下,以免误伤了后人,还要把各种战具铠甲、器械物资一一装车。强壮的卫士们把一箱箱沉重的铠甲,从库房里抬到马车上。每放上一个,便会发出一阵哐地闷响,把另一边地黄召吓得心惊肉跳。

  “轻点轻点,你们这些小崽子,这可是血珊瑚,碰坏一点,把你们全卖了都赔不起……”黄召那独特地尖细嗓音一直响个不停。“小心点。哎呦,快给这玉马多裹上些棉花。可不能碰坏了。”

  秦雷回京,江北官员士绅自然人人有礼,从稀罕贵重的南海珊瑚屏、七彩琉璃树,到有南方风味的瓷器玉器等,价值连城的不及其数。对于下面的孝敬,秦雷虽然规定每家只收一样,作为纪念。其余的悉数退回,饶是如此,各式古玩珍宝,依旧收了上万件之多。

  为何?人家送礼地聪明,你说每家只收一样不是?那俺们就分开送,一个大家族怎么也有几百口子人吧!每口都算一家,这就是几百件。而负责登记入库的黄召。早就为王府寒碜地家底犯愁,此时见有人白送,自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悉数笑纳了。

  晨风把喧闹声送出很远,连红楼上的秦雷也被迷迷糊糊地吵醒,他半夜就醒来过一次。见灯已经熄了,也实在没力气说话,便又歪头睡过去。

  这一夜,是他这阵子睡眠时间最长地一次,质量却不算怎么好,醒来后感觉身子灌了铅一般沉重,动一动便像针扎似的痛。头也昏昏沉沉地,太阳穴一跳一跳,仿佛血管快爆裂一般。

  秦雷知道自己病了,在荆州府的最后一天病了。难道老子要被抬着离开?一个奇怪地念头涌上心头。他张口想叫一声石敢。却没有发出声音,舔了舔发干的嘴唇。又费劲地咽口吐沫,这才发出声音:“石敢……”

  尽管声音很轻,门外的石敢也听到了,他轻推开门,看到秦雷一脸病容半死不活的样子,顿时大惊失色,凑到秦雷身边,试了试他的体温,惶急道:“王爷,您烧得厉害。”

  秦雷艰难地点点头,嘶声道:“云裳。”石敢这才想起那位女大夫,赶紧吩咐手下火速去叫云裳过来,又亲自兑了碗蜂蜜水,用勺子舀着,小心送到秦雷嘴边。

  喝下几勺温润的蜂蜜水,秦雷感觉舒服多了,长舒口气道:“刚才好似身上着火一般。”石敢心痛道:“王爷先别说话了,再喝些水吧!”又喂秦雷喝了几勺,便听到楼下有极轻的脚步声响起,等他回头一看,扶着纤腰微微喘息地乔云裳,已经出现在门口。

  云裳这些天都没睡好,一来是眼看就要与秦雷分开,自是满腔离愁别绪;二来秦雷的身体已经极度疲劳,却一刻不肯休息,让她很是担忧。昨夜又是辗转反侧了一宿,三更天才睡着,没睡多会,便听到外面的小丫鬟叫自己,披上衣服出去,才知道前院卫士来请,说秦雷病了。

  云裳一听,顿时乱了芳心,心中那丝遭情郎冷落的幽怨也不翼而飞。跟里间的若兰说一声,便展开身形飞奔到了前院,不一会功夫就到了秦雷面前。

  一见到秦雷憔悴不堪的样子,云裳地眼泪便不由自主地往下淌,止也止不住。秦雷艰难的挥挥手,让石敢先出去。待屋里只剩下两人时,秦雷对梨花带雨的美人儿伸出双手,轻声道:“抱抱……”

  云裳见他病成这样还不正经,又是难过又是好笑,却也止住泪水,不好意思地转过身去擦擦眼角,这才走过去一手拖住秦雷的右臂,另一手伸出两指搭在手腕上。

  秦雷见自己的诡计没有得逞,只好尴尬的收回悬着的左手,轻叹道:“不用诊脉了,没有用的。”

  云裳听他说得吓人,花容失色道:“怎么了?难道还有什么隐疾吗?”秦雷一脸无奈地嘶声道:“每次与云裳肌肤相亲,我地心跳总会加快数倍,自然看不出真实效果。”

  云裳又好气又好笑,又甜蜜又苦涩。她知道这是秦雷在哄自己开心,可见到他那副虚弱不堪的样子,姑娘却又怎能开心起来?也说不出心中是个什么滋味,憋了一会,竟然急得呜呜哭起来。这可把气喘吁吁赶来地若兰吓坏了,嘤咛一声。晕倒在门口。

  云裳赶紧过去把她抱起来,放到床上去检查一番,这才舒口气,对一脸担忧的秦雷道:“若兰姐姐这几天气血不足,方才又急匆匆地空腹跑了一段,只是暂时昏过去了,待会就会醒过来。”

  秦雷点点头。云裳又把矛头指向他,痛心疾首道:“倒是你。真把自己当成吕洞宾了?这般作践自己地身子,知不知道,这样过于操劳是有可能猝死的?若是真……人家也不活了……”又无声饮泣起来。

  秦雷印象中,云裳是个很坚强的女孩子,从没掉过眼泪,至少他没看见过。但今日她好像脆弱的,仿佛要把一生的眼泪流光一样。虽然脑子晕沉沉的。他也明白姑娘被即将到来的分别,害得方寸大乱。他已经不是初哥,知道此时该说什么,柔声道:“你看我这病要不要紧?”

  云裳果然被无耻地转移了注意力,小声抽泣道:“你这是积劳成疾,卧不能起,所幸身子健硕,只是一时阴虚而导致火升。只要拨了这虚火,好生调养一番,便会复原,不会有事的。”

  秦雷这才放心道:“我还道什么大毛病,没事就好。”说着一脸期待道:“好云裳,你能不能想办法让我马上好起来啊!”

  云裳一边给秦雷轻轻揉捏几个穴位。一边气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地道理,还用教你吗?”秦雷撇嘴道:“那么凶干什么,小心孤王休了你。”

  云裳也是被秦雷搞混了头,愤愤道:“那也得娶了再说!”秦雷点点头,郑重道:“好吧!我答应。”云裳一时气结,说不出话来。

  秦雷费力地抬起手,轻轻握住云裳冰凉的小手,云裳出奇的没有抽回,任他攥着。待把姑娘攥得满脸通红。秦雷才轻声道:“今天是孤与江北父老话别的日子。到时候应该会有很多人去码头送我,你也不想孤王被抬着上船吧!”

  云裳轻轻摇头。她的情郎在南方百姓心中是天神般的存在,高高在上、完美无缺,怎么能用卧病在床作为这场华丽演出地尾声呢?

  秦雷紧了紧姑娘的手,循循善诱道:“孤王记得,当时问你血杀的事情,你说你也会那种暂时激发身体潜能的法子。给我用上吧!不用太久,最多只要一个时辰,你只要能让我像正常人一样一个时辰,哪怕是卧床一个月,我也认了。”

  云裳坚决摇头道:“不行,那太损害身子了,我不能在你身上用那种饮鸩止渴的法子。”

  秦雷叹息道:“顾不得了,若是这幅样子出现在百姓士绅面前,丢人不说,之前做的很多努力,都要前功尽弃了。”又严肃道:“形象的摧毁比树立可简单多了,也彻底多了。”

  云裳低垂玉颈,喃喃道:“奴家知道在你心里,你的事业最重要,”说着抬起满是泪水地双瞳,无限痛惜地望着秦雷道:“可在我心里,你比什么都重要啊……”

  听到姑娘终于吐露心迹,秦雷心中涌起无限柔情,刚要说些肉麻的话回应。屋里却响起喔的一声低呼,两人做贼似的同时回头,原来躺在床上的若兰醒了,正一脸难以置信地望着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