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历史军事>权柄【完结】>第162章

  两人一边往里走,麴延武一边解释道:“依微臣看,徐乔卓三家所谋不小,若是任其做大。难免养虎为患。而殿下预备扶植地人选,在明面上还要以三人为尊。这样钳制效果不见得有多理想。所以……”

  他顿了顿,见秦雷面色不变,才继续道:“属下以为,王爷有必要在明处为三家树立一个既构不成致命威胁、又不能轻易铲除的对手,而胥家,最合适。”

  馆陶对秦雷讲过,制衡之道乃是大道。大到一国、小到一家。绝对的权威都不是最稳定、最持久的状态。唯有制衡,才能保持当权者的警醒,才能长治久安下去。秦雷虽然有着自己的想法,但对制衡的重要性却从未忽略过。

  他沉吟道:“一明一暗,给三家按上笼头,确实有必要。”说着,摩挲着越来越剌手地下巴,随意问道:“麹公。你这是出于公心还是私心啊?”

  麴延武与秦雷接触这半个月来,早已经把轻慢之心一扫而光,取而代之地是一种钦佩、服从,乃至于崇拜。他不敢想象再过十年,这位王爷会权倾天下还是身败名裂,但无疑不会平庸就是了。倘若将来大事可谐。无论是继续守牧一方、还是入主部院,都再也抹不掉隆郡王一派地烙印了。

  他无疑已经清醒认识到,自己的身家荣辱将系于这位只有十八岁地王爷身上,因而坦然道:“属下以为凭自己与胥家的关系,他们断不会倒向他方,所以才有此一说。”

  两人说话间,已经到了胥家三口等待的房间外。秦雷停下脚步,微笑道:“孤没记错的话,麴大人已过知命之年了吧?”

  麴延武点头道:“劳王爷挂记,微臣五十有三。”

  秦雷笑道:“我朝七十致仕。你还有十七年的宦途。”说着。双目直视着他,轻声道:“麴大人只要能始终如一。孤保证,最多十年,让你也过过宰辅朝纲地瘾。”

  满朝只有那两人敢说是宰辅朝纲。秦雷如是说,许愿拉拢的意思还在其次,更重要的是,第一次向麴延武表露了自己挑战霸权的意图和决心。

  说完,也不管麴延武惊讶的目光,秦雷便大步进了房间。麴延武赶紧压下心头的悸动,跟了进去。

  ……

  秦雷故意在外面小声说话,为的便是提醒屋里的人,自己来了,别失了仪。

  果然他一进来,便看到胥家老少三口,按年齿依次面朝北面跪着。秦雷面无表情地走到他们三个面前的八仙桌前坐下,望着中间三品服饰的胥耽诚。只见他四十许的年纪,美丰姿。那双丹凤眼中尽是从容不迫,确实不是一般人物。

  胥耽诚见秦雷先看自己,便知道事情有门,心中不禁对跟进来的麴延武暗暗感激。带着老爹和幺弟给秦雷磕头后,胥耽诚依旧跪在地上,对秦雷拱手道:“耽诚因私废公,请王爷责罚。”

  秦雷不置可否道:“胥大人有什么私事?”

  胥耽诚面不变色,微笑道:“其实也是公事。微臣投案来了。”

  秦雷淡淡道:“何罪之有?”

  胥耽诚看了看自己左面的老爹,又看了看右边地小弟,叩首道:“寒家有三大罪,其一:吾弟胥耽梓误信邪教,至今执迷不悟,甚至有资敌行为。其二:吾父因溺爱幼弟,知情不报,有包庇之罪。其三:下官胥耽诚胆敢子告父,有不孝之罪。”

  秦雷对一边坐着的麴延武微笑道:“果然不愧是一省巡抚,深得面面俱到、轻描淡写的刑名之道啊!”

  麴延武只是笑而不语。

  秦雷回过头,目光扫向一脸认命的胥北青,笑道:“胥老爷子请起,孤赦了你的包庇之罪。”

  胥北青没想到秦雷如此轻松的放过自己,忙磕头谢恩道:“谢王爷开恩、谢王爷开恩……”

  麴延武上前将胥北青搀扶起来,笑道:“老哥哥,王爷今日还问起你的伤势呢?”

  秦雷一脸愧疚道:“是啊!本王后来才知道误伤了老爷子,确实抱歉的紧啊!”

  听到秦雷亲口道歉,胥老爷子顿时感觉心中淤积的闷气消了不少。他讪讪道:“老朽却是老糊涂了,亏着老大回来把我好一个说,这才迷途知返。还要多谢王爷宽宏啊!”像他们这种大家主,面子比什么都重要,秦雷当时削了他的面子,他便要死要活,甚至准备拼个鱼死网破。此时秦雷还了他面子,老头没有什么怨气了。

  仍然跪着地胥耽诚知道,自己地低姿态得到了秦雷善意的回应。

  秦雷先放过自己老爷子,便是告诉自己,他可以不损胥家面皮。但是仍让自己跪着,意思是,若自己不知进退,他依旧可以把胥家打落尘埃。

  他向已经在右首落座地父亲递个眼色,胥北青会意地点点头,对秦雷拱手道:“王爷如此厚爱,我胥家也要拿出诚意才是。”他的意思是,我们出个大价钱,你就连我儿子的罪也免了吧!

  秦雷看了看一脸肉痛的胥老爷子,点头爽朗道:“好说好说。”

  胥北青咬牙道:“寒家愿用南运河运营权并两百万两黄金换得复兴衙门一成干股!”

  秦雷再也保持不住面上地从容,呲牙道:“什么?”

  第四卷 火中莲 第一五九章 三缺一

  沈老爷子曾经告诉过秦雷,若是不算运河的价值,胥家全部家产加起来,也就是四千万两白银上下。而那条通衢南北的运河,即使是在最不好的年景,也能为胥家带来两百万两白银的净入。

  而在秦雷心中,那四成话事权,若是能卖个三四千万两银子,也就烧高香了。现在胥北青说,要把这条运河加上一半的家产拿出来,换个最多值一千万两白银的一成话事权,由不得秦雷不惊讶。

  胥北青也算了得,话一出口,也不再后悔。他呵呵笑道:“老朽通过此事明白一个道理:这运河虽好,但若是后人不肖,定会被人觊觎,甚至带来灭族之祸。到那时反而成了祸害。”

  秦雷听了,老脸难得一红,自己可不就是那觊觎之人吗?他干笑道:“老爷子看问题确实透彻,佩服佩服。”他毕竟是中都脸皮排前三的高手,转眼间就恢复正常,朝胥北青笑道:“老爷子好气度,不知还有什么别的要求?”

  胥北青见秦雷脸红,心中暗爽,却也不敢太过,恭谨道:“寒家别无所求,只愿王爷能感到寒家痛改前非地决心,以及……”

  他看了看胥耽诚,见他点头,这才一撩下襟,重新跪下道:“寒家卑谦归附的诚心。”

  秦雷不得不佩服这些门阀间的默契,麴延武一听说胥耽诚回来,便知道他一定会投诚;而胥耽诚一见麴延武跟着进来。便知道秦雷有接纳之心。这种共同进退的默契才是这些门阀最可怕地地方。

  秦雷大笑着起身搀起老爷子,又对胥耽诚笑道:“胥大人也起来吧!”至于那个被缚了手脚,塞住嘴巴的家伙,秦雷不追究便是最大的恩典了,所以没有人对他仍跪在那里表示异议。

  这时候也到了掌灯时分。秦雷便留二人用饭,这正是两人巴不得的,跟着秦雷去了前院的饭厅。这次秦雷没有摆什么青苗宴磕碜两人。而是吩咐府上厨子用心整治了一桌荆襄菜出来。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白日里的那些尴尴尬尬也就烟消云散了。秦雷放下手中汤碗。对胥老爷子笑道:“自从来了荆州府,承蒙老爷子又借宅子、又给银子。本王实在很过意不去啊!”

  正在品汤的胥北青眼泪差点下来,心道:“你还知道啊?”

  胥耽诚赶紧接道:“这都是寒家应尽地本分,更何况王爷也接纳了寒家,就更不应该见外了。”

  秦雷摆手道:“错了,胥大人错了啊!”

  胥耽诚俯身诚恳道:“请王爷教诲。”

  秦雷伸出食指晃了晃道:“孤王是从不让自己人吃亏的。”说着对麴延武笑道:“哪有老让外人占便宜、让自己人吃亏地道理,是不是?”

  麴延武捻须微笑道:“王爷公允。即使一时看上去吃亏,却焉知非福啊?”

  秦雷哈哈笑道:“麴大人说的不错,胥老,这运河不要算进复兴衙门了。就用那二百万两黄金竞标吧!想来也是绰绰有余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