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耽美小说>桃花一笑【完结】>☆、出狱

  沈家分家的消息一出来,河州的沈氏旧族当即就扎堆儿寻来了沈去疾面前。

  看着眼前这些须发皆白的、因为自己把绸缎庄分给了沈叔胜而正在大闹不已的长辈们,沈去疾多少也是有些无奈的。

  她不明白,沈家分家,分的是母亲沈练这些年拼下的家产,与这些人何干?他们不过就是一帮顶着“沈”姓,攀附着沈家的趋炎附势,他们凭什么来对她的家事指手画脚?

  沈家生意艰难时,这帮人不仅一个比一个躲的远,还都异口同声地把沈叔胜往前推,都说什么“你们家不是还有叔胜在呢吗?他好歹是个男人啊,能顶事儿的,比我们这些糟老头子强”,如今可好,争抢起东西时就对沈叔胜这些年的辛苦只字不提了。

  沈去疾心里也无奈——无论她对这些旧族多厌恶,明面上对他们却还是得尊着敬着,好言引导着。

  一帮老顽固在沈家待了一日,送他们离开后,沈去疾累极了。

  二弟去病在谋求什么,三弟沈介想要什么,祖父沈西壬是如何打算的,母亲又是怎么考虑的,她也不是不知道。

  可是,知道了又能如何?

  她将与自己同甘共苦一起长大的去病和介儿视为亲弟弟,可那层亲近中,却又总是带着隔不去的淡淡疏离。

  她以为自己可以像母亲奉养老祖宗那样,悉心奉养从小就十分疼爱自己的祖父,可到头来,祖父的那些付出,不过只是他怕无人给他养老送终,而精心为自己铺下的后路。

  人心,不该是此般的算计与凉薄。

  明明如月,何时可掇。忧从中来,不可断绝。

  沈练与沈叔胜和离后,沈家的生意在沈去疾的打理下,平稳地度过了因将绸缎庄割出去而产生的利益牵扯。

  看着“儿子”行事日渐成熟,更加稳重,沈练知道,自己的时代,算是就此过去了。

  ……

  时间飞快,当果市上的西瓜即将过季的时候,沈去疾终于等到了启程去京城的好时机。

  楚家很早就开始让沈去疾去楚家了,各种理由层出不穷,以前还有母亲沈练帮忙压着,如今可真到了该沈去疾独自面对的时候。

  她也最清楚不过,身为父亲楚仲鼎的遗子,京城她是不能不去,可身为沈家家主,这京城她又不能轻易就去,这其中缺个时机,得找准机会,并把握住了才行。

  新逸轩里——

  难得今儿沈去疾回来的早,魏长安心情颇好地亲自下厨做了一餐饭。

  饭后,天色尚早,魏长安正哼着小曲儿站在卧房的书架前挑选想看的书,姓沈的一声不吭地从后面抱住了她,还把下巴隔在了她的肩膀上。

  魏长安动动肩膀,疑惑地斜眼睨了这人一眼,支使她到:“最上面第二层的风物志,帮我随便拿一本。”

  “你自己拿。”沈去疾环着魏长安的腰身,闭着眼睛:“我不想动——哎呦——魏长安,你又打我……”

  说着,沈去疾扬扬眉,抬手揉着被弹了一个脑瓜崩儿脑门,依旧一副懒洋洋的模样。

  魏长安用手肘向后戳戳她肚子:“你长这么高的个子不是用来摆着看的,快点,我够不着。”

  “桃花。”

  “嗯?——快点拿书,别磨叽。”

  “对不起。”

  “……你外面有人啦?”魏长安忽然转过身来,一把揪住沈去疾的一领,恶狠狠到:“领回来给老娘看一眼,要是没有我好看,你就带着那野女人一并给我滚——”

  骂着,魏长安偏过头,抬手作拭泪状,抽抽噎噎着,拿粉拳捶打着沈去疾,哭诉道:“你个始乱终弃的李郎君呀~我王三娘怎生如此的命苦呦~”

  沈去疾:“……”

  ……她的夫人应该能在梨园行里混得风生水起的。

  “我是说认真的,”沈去疾在魏长安未戴头饰的发顶揉了一把,而后将人拥进了怀里,低沉悦耳的声音紧接着在魏长安耳边响起:“还记得么,之前你问我打算什么时候去京城,我说我在等一个时机。”

  “现在等到了?”魏长安恢复正色,手不自觉地揪着沈去疾后背衣服上的一点衣料,来回地捻啊捻的:“……是冯小姐?”

  “我家桃花真聪明,”沈去疾偏偏头,用嘴轻轻蹭着魏长安的耳朵:“所以我来和你商量,你要是不愿意,我……”

  “你可别给我说好听的了,”魏长安紧了紧抱在沈去疾腰上的双臂,忽然有些心里没底:“这‘对不起’三个字都被你说了,便哪儿还需要同我商量呀,你心里早就盘算好了吧?”

  沈去疾无声一笑,一下下抚拍着魏长安的背,眉眼俱是温柔笑意:“你都猜到了我也就不瞒你——我不知道该不该让你和我一起去,桃花,那不是去郊游,那是去入虎口……”

  自己此前故意问桃花要不要去京城,其实只是探一探桃花的回答,好让自己心里有更为周全的盘算,桃花去与不去京城,自己都得有万全的准备。

  “入什么虎口啊入虎口!”魏长安在沈去疾的后背上拍了一巴掌,仰起脸来看着她,问:“京城那楚老爷子是你什么人?楚家大爷和三爷又是你什么人?别怕,到了京城,冯半城才是真正的奈何不了你……你怎么不说话?”

  沈去疾眨眨眼,又舔了舔嘴角,由衷地感叹到:“桃花,你好聪明呐!”

  说着,沈去疾半垂下了眼眸——去京城后要面对的不只是一个区区冯半城,桃花,你若是没那么聪明,便由我独自担着一切就好。

  魏长安挑眉,回她一个“你才知道吗”的表情:“所以说,京城安全着呢,我和你一起去也没关系。”

  沈去疾:“……”

  合着在这儿等着她呢!

  “那行吧,看在我夫人这么聪明的份儿上,咱就一起去——哎呦,啧,你拧我干嘛!”沈去疾捂着腰上的软肉,龇牙咧嘴地松了开怀里的人。

  魏长安朝书架上抬抬下巴:“别废话,傻大个,给姑奶奶拿书!”

  “拿书就拿书,动什么手呀,你这个小矮子。”

  “你傻大个!”打嘴仗,我们魏大小姐从未输过……不过就是:“——哎哎哎,书给我呀,姓沈的!”

  “你自己够呀,”某沈姓傻大个仗着自己的身高,抬起胳膊把手里的书举过自己头顶,边往后退边挑衅:“你不是可厉害了么,自己过来够啊……”

  ……咳,至于后来魏大小姐是怎么手脚嘴并用地把书从某傻大个手里抢过来的,就先不说了,只是抢过来之后,她已经没了一丁点看书的欲望了。

  至于不看书干什么?别问了,姓沈的自然不会让她无事可干……

  ……

  不同于新逸轩里明亮欢快的嘻笑打闹,河州州牢里永远都是见不到日头光,死气沉沉的。

  州牢里四处散发着发霉发臭的腐朽之气,还依稀混杂着屎尿和木柴燃烧的味道,令刚进来的人不住地恶心干呕。

  冯倾城已经在这里住得不知今夕何夕了,与她同牢房里,还住着另外的四个女人——她们一个个看起来都不是好惹的,尤其是那个耳垂缺了一块的女人,听说她是以杀夫罪被扔进来的。

  最让冯倾城惊诧和恶心的,是这个女人,竟然和这里的其她几个女人磨镜!

  而今晚,就又轮到她冯倾城了!

  她是谁啊?!她是堂堂京城冯家的大小姐啊!她怎会甘心受此凌/辱?

  刚进来的时候,还没人敢动她,半个月后,见她也没什么特别的,牢里的几个女人就开始蠢蠢欲动,她反抗过,也威胁过,甚至搬出沈家来镇压对方,到最后都没用,她还是半夜被那个耳垂缺了一块的女人给干了。

  虽然那个女人欺负过她之后牢里另外几人就没敢再欺负她,但她堂堂冯家大小姐,绝不能受此屈辱!

  于是她拒绝这女人——结果就被人抢走饭食和被褥,她向牢卒求救——牢卒阴笑着问她怎么了,她却只能说是那个耳垂缺了一块的女人欺负她了。

  牢卒便再也不理她了——大狱之中,弱肉强食,男人搞男人、女人搞女人都是常事,只要没出人命,别说是牢卒,就算是牢头看见了也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何况冯倾城这个被沈家大少爷送进来的杀人嫌犯。

  州台大人交代了,可以让这位千金大小姐吃点苦头——州牢之内,被女人干了算什么?没被逼着吃屎喝尿就算好的了!不知足!

  这让冯倾城差点疯掉!她甚至寻过死,但没成功,被那个耳垂缺了一块的女人给拦住了……

  牢狱里没有床,只是在挨着墙的地上铺了一排木板,从这头到那头,木板上铺着潮湿的稻草和发霉的铺盖,好的是一人一套。

  夜里,到了禁声时辰之后,谁要是敢再发出一点声响,就立马会被拖出去暴打一顿。

  河州的牢房,每一间都像个独立的屋子一样,四面都是密不透风的土墙,只一面墙上有一扇由手指头粗的铁柱制成的铁门,外面有火光照进来,也只能依稀照亮铁门附近的地方。

  冯倾城不知道那个女人今晚会在什么时候摸进她的被子里,她安静地躺在牢房的最角落里,战战兢兢小心翼翼,不敢入睡。

  直到后半夜,当冯倾城终于迷迷糊糊地睡着的时候,当躲在木板另一端的三个女人睡的鼾声大作时,一方温暖的身躯,带着极强的侵略意味,钻进了她的被子里。

  这个女人不是个温柔的人,她的目的性很强,上来就是解衣服扒裤子,她的亲吻不是亲吻,是恨不得将人揉碎了吃下去的啃咬,霸道而蛮横,弄疼了冯倾城。

  冯倾城不敢出声,只能紧紧地咬着嘴唇,直至牙床开始颤抖,直至口中尝到血腥。

  黑暗中,女人察觉到了冯倾城的变化后,不由分说地分开她的双腿,毫不犹豫地将自己的贴了上去,她的动作时而轻缓,时而急促,时而压在上面转几下,时而一动不动地吊一下冯倾城的胃口,逼着她亲口说要。

  后半夜这个时辰,连当夜差的牢卒都在睡觉,女人磨的差不多了,就伸手探进去一根手指,寻到最敏感的地方,压着声音在冯倾城的耳边逼问到:“说,是男人让你觉得爽,还是女人让你爽?”

  冯倾城的脑子里,一边是痛苦的抗拒和挣扎,一边却是兴奋的接受和渴望,她弓起身子尽量迎合着,这人的手指在里面微微一动,她就被控制得不能自已,当这人问出这句话后,冯倾城脱口就是咒骂。

  这只能让这人更加不怜香惜玉。

  ……事后,这个女人就光着身子躺在了冯倾城身边,一动不动。

  冯倾城艰难地侧起身来,咬牙切齿地在女人耳边低语,像极了爱人之间的低喃:“终有一天,本小姐要亲手杀了你!”

  闻言,女人掀开眼皮,借着极其微弱的火光,抬眼瞥了一眼冯倾城朦胧的脸庞,声音里带着还没有完全散去的情/潮,漫不经心:“那你最好能抢在刽子手之前动手。”

  冯倾城很想现在就掐死这个耳垂缺了一块的肮脏的女人,但她还是选择穿好衣服,并随手把身上的被子扔在了全身赤/裸的女人身上,然后再恶狠狠地咒骂她一句“冻死你”。

  寂静的牢房里突然响起了一串乱七八糟的脚步声,然后是钥匙和锁碰撞的声音,开门的声音和人说话的声音显得那么突兀,那么刺耳。

  牢头带着三个牢卒走了进来,牢头捂着鼻子给牢卒们使了个眼色,其中一个牢卒上前到:“冯倾城呢?起来,出狱了。”

  火把的光把漆黑的牢房照得明亮,女人围着冯倾城的被子坐了起来:“原来你叫冯倾城。”

  冯倾城脚软地从木板床上站起来,还没来得及开口,便见狱卒一脚踹到了那女人身上,将她踹得向后跌去:“爷让你说话了吗?想死吗?闭嘴!”

  牢房里其她几个女人也被吵醒了,瑟缩着躲在墙角,一声不敢吭。

  冯倾城居高临下地睨一眼狼狈的女人,傲然的模样不是一朝一夕的普通人家能学得来的,她没有出声,甩袖随牢卒离开。

  “我叫辟邪。”走出牢房门时,冯倾城听见那女人说。

  冯倾城的脚步没有停止,她走在通往外面的幽冥道上,依稀能听见牢房里狱卒打人的闷响声。

  “辟……邪……”冯倾城跟着狱卒,脚步虚浮地往外走着,嘴里却不由自主地念出这两个字来,鬼使神差。

  ……从河州州牢里出来,在看见那个锦袍男人的一瞬间,冯倾城的眼泪洪水决堤般,终于一泄而出。

  “去疾哥哥!”冯倾城哭着扑过去,却又在离沈去疾几步远的地方及时停下,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你终于肯见我啦!你听我给你解释,我真的没有想要害魏长安,我只是想……”

  “我都知道了,”沈去疾示意心儿将风衣给冯倾城披上,声音柔和到:“走吧,先上马车,一切等回去再说。”

  沈去疾连夜把冯倾城安置在了她名下的一处宅子里,并留下心儿在旁侍候。

  冯倾城有好多话想同沈去疾解释,可一连三天,冯倾城连沈去疾的影子都没见着,她逼问心儿,心儿也只是一句话——“家主很忙”。

  直到第四天早上,冯倾城终于见到了沈去疾,和魏长安——准确来说,她并没有真正见到魏长安,只是在上马车时依稀看见了魏长安的一个身影。

  她问车夫要去哪里,车夫跟个聋子哑巴一样,对她的话毫无反应,冯倾城简直快疯了——入狱许久,数月之后终于出来了,落得一身伤不说,竟然还没人同她说话?!

  “心儿,心儿?”马车驶出河州城后,冯倾城掀开车帘,问和车夫一起坐在外面的心儿到:“咱们到底是要出哪儿啊?”

  纯善的心儿回回头,一双眸子里星光点点的:“表小姐,我们送你们出城去坐船,家主这是去京城的。”

  家主?去京城?送她回家?

  去疾哥哥成沈家家主了?那马车侧翻的事情就算过去了吗?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冯倾城放下马车帘子,混乱不堪脑子里,突然浮现出一个穿着脏兮兮的囚服的,耳垂缺了一块的女犯人。

  她说,她叫辟邪。

  作者有话要说:  ennn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