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婷隔着窗户对余椿招手,她正在抢苏宁可手中的薯片。

  教室里还是那群乱哄哄的人,一边说话一边整理着书本作业。

  高中三年,转眼就一个秋冬了。

  分科

  高一下学期四月份就要文理分班,也就意味着一个无比现实的问题摆在余椿面前。

  选文还是选理。

  几乎所有的老师都有在一搭没一搭和余椿提到这个问题,她们都建议余椿去理科班,分班考试会根据成绩和志愿重新分班,会根据成绩出A层B层C层。包括现在的实验班也一并打乱,一起并在A层。

  A层大多数都是理科班,A层理科一班和A层文科二班为这个市重点高中产出了一次又一次的市状元。

  老师和家长都会念叨说,进了一中的A层就是半只脚踩进了一本线,进了一中A层的一班二班那就是半个身子都进了重点大学。

  在这个高考大省,出头格外难。

  余椿成绩再好,也存在偏科的问题,尤其是在她自己去接触后边的必修和选修课本时,这种问题格外明显。

  她的语文作文很差,就像她讨厌死板的物理公式一样,命题作文像是画了一个框,她总想逃出框内,导致每次作文写的很好但总是在跑题的边缘摇摇欲坠,分数大多都不太高,再有更大的问题就是名句默写,记住了又忘了,忘了再去记,考试总也考不到她记住的。

  化学更是她摇摆不定的主要因素,总是记混反应式也会出现的余椿身上,能考市联考第一很大很大的原因是有别的科目给化学拉分。

  一旦分科,理科班的学生一个比一个猛,她的排名必定会下降。之前去高二教学楼找姜南浔时,余椿就见识过了一班的威力,吃饭的时间都有半数的人坐在教室里拿着吃的做题。姜南浔经常苦笑着吐槽道,他们学起来有股疯劲,并且可怕的不是他们聪明,是他们比你还能学。

  余椿骨子里是个慵懒浪漫的唯心主义,她讨厌死板的公理,讨厌一眼就能望到尽头的路,或许大多数人都认为文科是学不来理科的人才去选的,但余椿能从满满当当的文字笔记中找到满足感,正如她用了一整面打草纸解完最后一道数学大题一样。

  文字的力量是振聋发聩的,是穿透纸张递出的灵魂。

  所有人都在迷茫的试探着前路,这几天余椿去办公室都会看到王丽身边围了很多小女生,她们都试着去听取一个可以信任的建议。

  陈舟那里也同样如此,余椿看着陈舟桌面纸张上给别人的一次次成绩分析,有些难受,她在用最理智的算法给她们一个可取的建议。

  有次余椿上课前去拿试卷时,王丽也向她提过这个问题,如大多数人建议她一样,选理科能走的志愿填报会多很多很多,但选择权在她自己,王丽让她好好考虑。

  末了又轻叹了一口气,感叹余椿不管选什么,都当不了她的小课代表了。王丽发泄似地揉了揉余椿的头,叹息自己还会教原来的班级,去不了A层教文科班。

  余椿也学着王丽那样轻叹了一口气,感叹自己分班后可能不会有一个认识的老师了,她听说A层班大多数都是经验丰富的老教师。

  这也是困住她不愿去面对的问题,她害怕陈舟不会再教她,她到处打听分班以后的老师任班情况,都没一点消息。只听说有个A层的生物老师怀孕了,可能担任不了A层那么高强度的教学。

  余椿把那一点点希望寄托在这上边,她算来算去,算了整个生物组的人,能去顶替的只有陈舟。陈舟虽然教普通班,但每次考试成绩,教的几个班都是前几名,十七班生物成绩更是紧随两个实验班之后的第三名。

  但她也怕这寄托扑空,成为她踏进理科班的无用诱饵。食没有吃到,自己倒是先进了牢笼。

  王丽笑了笑,凑到余椿身边小声地说,那可不一定,你陈老师百分之九十会去代教A层理科班。

  当自己的推算得到证实时,余椿悬着心终于落下了一个阶梯。

  她抵制选理的心在加上陈舟后略胜于选文了。

  但余椿到底不是被这个信息冲昏智商的傻子,时间和选项在余椿的打草纸上乱成一团。

  代教最多只是教到高二结束,高三如何还不一定。只要陈舟教A层,哪怕她在文科班,陈舟也一样会教到她合格考以后不学生物了。两者的时间不会相差太大,只要陈舟还在她面前,一切都不是问题,

  越到要交表的时间,余椿越脑子空空地不知如何,所有人在她劝她学理,就连爸爸都特地给她打了好几个电话,希望她考虑好以后专业的选择再去做决定。

  最后余椿还是去找陈舟了。

  陈舟撑着桌子,眼中带了些许惊喜看着走过来的余椿,缓缓开口道。“我以为你不会来找我的。”

  就如去年那样,陈舟磨着余椿的手背告诉她,你大可以当个小孩子一样来向我吐露烦恼。

  余椿在这个夜晚也一样难忘的想哭。

  明明不是爱哭的人。

  办公室很吵,陈舟没有给她画成绩分析图,而是把余椿带到了四楼看台,看台风有点凉,陈舟帮她把卫衣帽子拉上后,坐在不知谁放好的凳子上,并拍了拍身边的凳子也让余椿坐下。

  “把你带出来清醒清醒,办公室太暖和了,暖和的脑子发晕。”陈舟打开手机界面看了一眼时间,转而又看向楼下路灯,没有看余椿。

  明明刚才说以为她不会来,却又好像知道她一定会来一样。

  余椿侧身看着她们身后被灯光打出的影子,离得好近好近,一伸手就能碰到。

  “我也没想到自己会来找老师,可是明天就要交表了,还是没想好。”余椿无奈地撇了撇嘴摇头道。“这大概就是选择犹豫症吧。”

  “都愁眉苦脸一个多周了,至于吗?”陈舟眸光从路灯转向了余椿,带着夜色下独有的柔光。

  “至于!”余椿声音大了一些,对上陈舟的眼眸,眼眸中有自己的倒影。

  她只存在于倒影中一秒,转过头又去看空中的夜色,小声抱怨道。“你不是不知道,我化学不好,学起来很费力,而且分科以后,我的成绩在理科班不占优势,更何况,他们都说,理科班很累,进度又快,又严厉……”

  陈舟听着余椿喋喋不休地给她细数着进理科班的种种不好,出声打断了余椿的话。

  “这些对你来说也算问题啊?”

  “不算……”

  余椿也不知道自己在逃避什么。

  “选科要考虑你以后要报考的专业,有想过以后要学什么专业吗?”

  “没有,从来没有,我从来就是走一步算一步的,没有提早的打算什么,如果计划被打破不是会变得更难过吗。”余椿低了低头,看着自己的裤脚。“这样说是不是挺没出息的。”

  “我爸想让我学金融,我爷爷呢又说女孩子学什么金融,以后考个教资,或者选个轻松的职业,都挺稳定的。可我都不想,他们都想给我早早的安排好我的一生,好像很爱很爱我,生怕我吃一点亏,受一点委屈,但他们又根本不去过问我自己想得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