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幼宁一推开门,迎面就是带着热气的美食鲜香。

  岑晚谣穿着围裙站在灶台前,像是做手术一般灵活地给牛排翻着面。

  岑晚谣:“回来了?还有两分钟就能吃饭。”

  程幼宁听罢应了一声,脱了外衣就赶忙去洗手。

  别人的两分钟可能只是个粗略范围,岑医生的两分钟,就是指120秒。

  等她擦干手,饭菜已经都上桌了。

  黑胡椒红酒牛排,香草烤时蔬,意式奶酪焗茄饼和罗宋汤,对于吃了一个多月中式营养餐的程幼宁来说,几乎可以说是奢侈。

  程幼宁:“要是有点红酒就好了。”

  岑晚谣斜了她一眼,“黑胡椒红酒牛排,红酒有了。”

  程幼宁在心里唏嘘。

  程幼宁:“说来也奇怪,之前天天在这桌子上一日三餐,没觉得这桌子怎么样。现在小别重逢,倒是觉得比外面西餐店都更有情调。”

  岑晚谣:“要不怎么说,小别胜新婚呢。”

  程幼宁接过岑晚谣盛好的罗宋汤,抿了一口,还很烫,但味道是极好的,“那倒是不一样,在我看来人是要日日言欢才好的。”

  岑晚谣:“那也要有那个福分和本事。”

  这话说得,程幼宁叹了口气。她这一病,又是好久都没能正经亲热上了。

  程幼宁:“我今天还跟纪哲函说他的草稿不够有情趣,这日子过得,我都快不知道什么是情趣了。”

  岑晚谣:“你跟他单独谈的?”

  程幼宁刚要去取牛排,顿了顿又收回手来,“孙小婷一直在客厅等,你不会连他的醋都吃吧?他那张嘴,比文也还能要我的命。”

  岑晚谣丢了一块牛排进程幼宁盘子里,“孤男寡女的谈这种话题,吃个醋还不正常?”

  程幼宁:“他孤我可不寡,我可挂着戒指呢!”

  程幼宁最近瘦了太多,戒指有些松了,就和岑晚谣一样当项链挂着。

  程幼宁:“不过说起来,我也是想说要不要租个房子,最近商量方案跑得勤不说,等软件那边方案定下正式投入验证,后续也要慢慢脱离实验室,总得要有个能通宵的地方。孙小婷和他两个人每个月公司还要出5000块的房补,不如投点钱租个小别墅,大家都能临时过夜的。”

  岑晚谣:“真是无奸不商啊,业务都没起来就想着怎么合理通宵加班了。”

  程幼宁:“正是因为业务没起来,才更需要加班加点。要是能有个小别墅,能留间屋子给我们,你就不必硬陪我熬着,也不必独守空房。大家熬了通宵也不用赶回家,回屋就能睡,好歹节约些精力。孙小婷和纪哲函要是愿意,直接住下也行,还省了房租。”

  岑晚谣抿了抿嘴,显然是不太高兴,“这边还没好透呢,就想着怎么熬。”

  程幼宁盛了碗热汤给她,“我会注意的,不会勉强,这么打算也是为了必要时能挤出更多时间来休息。”

  岑晚谣:“房子你打算怎么办?三环以内的房子可不便宜,还得要是独栋大户型的。”

  程幼宁:“我让孙小婷去看,她精明,总能找到合适的。”

  岑晚谣喝了口汤放下,转身回书房,回来时手上多了份合同。

  岑晚谣:“也不知道是我爸还是你爸,这么心有灵犀,今早贺秉文刚送来的。”

  程幼宁翻开一看,正是套别墅,独栋四层大户型,位置正好在医院和公司之间,离文庭雅苑很近,房主是岑晚谣。

  程幼宁:“这?”

  岑晚谣:“我爸买的,拿去用吧。”

  程幼宁:“叔叔怎么会知道?”

  岑晚谣吃得差不多,歇了筷子将餐具推到一边,“你以为贺秉文拿的是什么工资?”

  是了,这想法她只跟贺秉文商量过。

  程幼宁:“不行,这房子我不能用,你租出去吧。”

  岑晚谣:“家里现有的房子不用,还要去外面找别人租,这是什么道理。”

  程幼宁:“这位置、房型和条件,出租少说一个月也得要3到5万,我怎么能白用?如果说给你房租,我暂时也不需要这么大这么好的房子。”

  岑晚谣拧起眉心,“你要跟我谈房租?”

  岑晚谣显然是已经生气了。

  程幼宁叹了口气,不知道怎么措辞好。

  岑晚谣:“所以你是要跟我分得两清吗?文庭雅苑这套房子也是我的,这套出租一个月也得要1万以上,你是不是也要给我房租?”

  程幼宁起初也是想给的,但怕惹岑晚谣生气,只好作罢。

  程幼宁两指轻捻着胸前那枚戒指,“阿谣,不是这样的。我只是希望我们的感情能够不被其他因素干扰,我很爱你,所以我希望这份感情永远纯粹,不被其他因素所沾染。虽然我知道你对我的感情也是一样的,但是我希望我们之间的关系能够更平等。”

  岑晚谣:“怎么,用了我的房子花了我的钱就不平等了吗?”

  岑晚谣生气的时候极少真的撒泼哭闹,总是胡搅蛮缠得有理有据,反倒让程幼宁语塞。

  程幼宁:“也不是这么说,我只是希望我们的感情之间不要涉入到财产和工作,就只是爱情。”

  岑晚谣:“可你现在拿着我公司的股份,住着我的房子,和我共同完成项目研发不是吗?”

  岑晚谣直视着程幼宁,“你将来会跟我结婚,项目书里有我的名字,你成立了自己的公司也打算给我股份不是吗?”

  岑晚谣的每一句都直接得让程幼宁无法反驳。

  岑晚谣:“所以要怎么算得清呢?只有我们分手或者离婚的那一天才能分得清,不,其实也分不清。人与人一旦建立起密切联系,其实就分不清了。”

  岑晚谣不过是在假设一种分别的可能,但这词语由她之口再经她之耳,却像是真的一样痛彻心扉。

  是啊,她们早就分不清了,从开始到死亡将她们分开,将永远纠缠下去。若她们真能创造出什么,两人的名字还会在骨肉化尘、灵魂消散之后更永久地纠缠下去。

  程幼宁:“我知道,我只是,不想让自己像个吃软饭的一样,可能在你看来这是有点虚荣又矫情,我只是希望自己能看起来更强大一些,能给你安全和保护。”

  岑晚谣解下自己的戒指,放在手心,“所以什么是吃软饭呢?好吃懒做和游手好闲才是,可你是吗?吃软饭的人会因为过劳而病倒吗?我爸驰骋商场那么多年,如果你是个吃软饭的,他会留你在我身边吗?”

  岑晚谣将戒指递给程幼宁,“宁宁,不是虚荣也不是矫情,和你一样我也想要保护你。过去我任性,觉得全天下都应该顺着我,喜欢我就要什么都迎着我要求来。但是我爱你,所以我不想要你吃一点点苦受一点点累,别说是房子,你要天上的星星我都能买下来送你。就和你想的一样,我不希望我们的感情被其他的东西沾染,所以我能用一些物质上的东西让你更轻松一些,我们就有更多的时间去谈爱去谈浪漫去谈理想和追求。有些恋人必须为生活而挣扎,而我们其实很幸运,可以不必爱得那么辛苦,为什么不平和地去接受呢?我知道现在很多人喜欢去谈所谓平等的爱情和婚姻,但是当你去计较去划分的时候就已经不平等了,更何况这世上原本就没有所谓的平等,哪怕是一个人的左右脑,都是不平等的。如果是要去计较,那么我们都希望自己爱对方更多一些不是吗?”

  岑晚谣看着程幼宁的眼神是那么热烈,“我问你,你愿意给我你所拥有的一切吗?”

  程幼宁将戒指套在掌心的无名指上,“当然愿意。”

  岑晚谣与她十指交合,“所以我也一样,求之不得。”

  岑晚谣总是这样,不容拒绝。

  从交往的第一天起,程幼宁就一直在输,却甘之如饴。

  上次给岑晚谣戴戒指是在深夜熟睡时,程幼宁只觉得欣喜,现在在柔和的灯光下,岑晚谣一双含情眼这样看着她,她给她戴上戒指,仿佛又求了次婚,全身的血液都在翻涌沸腾。

  程幼宁捉着那手站起身,迎向她去。

  岑晚谣比她高得多,这样一坐一站却是刚好,能捧起她热吻。程幼宁最喜欢捧着她的后颈、揉捏着她的耳垂去亲吻,披散的长发像薄纱一般笼着她们,仿佛时间都停止。

  程幼宁过去看电影里的爱人,随时能亲热起来,也想过,刚吃完饭的味道怎么会好,要亲也得刷一刷牙。

  现在她知道了,人体真是狡猾,多巴胺的飙升将快乐无限放大,其余的都像是被屏蔽了一般。

  唇齿和呼吸在纠缠,发丝在纠缠,指尖和皮肤也在纠缠,连心跳声都纠缠不清,直到快要窒息。

  程幼宁缓了口气,“去洗澡吗?”

  岑晚谣眼神迷离着说去,忽然又想起什么,“你先去吧。”

  程幼宁一脸着急,“什么先去后去,一起去!”

  岑晚谣无奈地很,“一起不了。”

  程幼宁这才明白过来,“靠,这得要多久?”

  岑晚谣:“起码一个多月吧?”

  程幼宁简直要无语了,“怎么还能有这种事情?”

  岑晚谣:“所以叫你不要生病了。”

  程幼宁咬起牙来,“但凡我要是个男的现在真的感觉要痿了。”

  岑晚谣:“所以你应该庆幸自己不是,去洗个热水澡消消火吧。”

  程幼宁:“消不下来怎么办?”

  岑晚谣:“劝你别,很容易喜提病房续摊。”

  程幼宁懊恼地原地转了几圈,“算了你先去吧,我现在去更危险,我把碗洗了擦擦桌子消火。”

  岑晚谣没反对,主动先去了。虽说吃完就洗其实不太健康,但眼下为了程幼宁的健康她只能小做牺牲。

  天气热了起来,连水都变得有些烫,心里的火更是灭不下去。

  窝火的何止程幼宁。

  程幼宁曾误以为自己那方面有问题,岑晚谣虽然自我探索经验很充分,但自从与程幼宁交往,越来越无法自我满足。她曾经觉得性和爱可以分裂看待,如今对此充满了怀疑,这个问题弗洛伊德百年之前就在探讨,如今众说纷纭却依旧无法定论。

  岑晚谣在水流声的掩盖下尝试几番,终是无果,只好闭着眼在脑海里复现《急症神经外科手术图解》,等待欲望自然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