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暗的烛光在地道的岩壁上一直蔓延到深处的漆黑中, 在昏暗的走廊里投出一抹抹怪异的摇晃的影子。
刘斯披着黑袍，帽檐遮住他的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半的下巴, 另一半被金色面具罩着，反射出冰冷的光。
“大幽国的八皇子，别来无恙。”
“好久不见。”刘斯站定：“卡勒王子的官话说得越来越好了。”
卡勒“嘿嘿”笑起来：“要同你们大幽朝做生意, 自然要懂你们的语言。”
刘斯做出“请”的手势，卡勒优雅地点点头, 缓缓坐下。
“八皇子这地道修建得实在是妙, 四通八达, 还有密室。”卡勒对地道赞不绝口：“这些摆设你按大幽的传统吗？红灯笼很好看。”
刘斯没心思同他寒暄：“王子若是喜欢, 不妨拿一些回去。现在, 我们该谈谈正事了。”
卡勒收回视线，脱下戴着的礼帽放在胸前：“我就喜欢八皇子的直接。”
“现在霍家基本占据了京城市场的绝大部分份额, 而且他们野心很大，已经和槐州的霍家商铺联合起来, 准备往边境发展了。”
卡勒露出吃惊的表情：“哦？据我所知，不管是京城还是槐州, 都距离边境很远。”
刘斯沉下声音：“这就是问题所在！霍家背后是太子, 他们的一举一动都不是单纯的商业行为。”
卡勒点头，表示明白：“八皇子的意思是, 太子也想同我的国家做生意？”他笑起来：“这不可能。”
卡勒王子的国家是盘旋在大幽王朝西边的上辽国，上辽国算是游牧民族，是在马匹上打下的天下。
但近年来随着天气的恶化, 冬日温度很低人民难以忍受, 所以萌生了同大幽朝贸易的想法。他们卖给大幽朝需要的战马、武器以及各种肉类, 然后从大幽王朝购买抵御寒冬的保暖用品。
原本是纯粹的商业行动, 可彪悍的上辽人在见识到大幽王朝的生活中，渐渐生了歹意。若他们能占领大幽朝哪怕一两座城池，他们就不用整日奔波在寒冷的隔壁和森林草原中求生。他们也想过稳定的、丰饶的生活。
很快边境的战火就烧了起来，两国的贸易很快被禁止。但这只是明面上的，黑市上的贸易从来没断过。
大幽朝和上辽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明面上，双方依旧是敌对关系。
在霍家几乎垄断京城和槐州的生意后，刘斯便操纵钱家在槐州的基础上，慢慢朝边境发展，在黑市上，钱家的货品是卖得最好的。
这其中，少不了刘斯和卡勒的暗中合作。
卡勒是上辽王第22个儿子，他要击败其他兄弟登上王位，于是选择同刘斯合作，利用和大幽的贸易积累原始资金。
上辽国是一个凶残彪悍的国度，要当国王就得和其他想当国王的王子决斗，直到杀光他们为止。
在对王位的渴望和野心上，刘斯和卡勒是相同的。
“你我都知道上辽和大幽在打仗，作为大幽的太子，又怎么会明目张胆地去边境做生意。”
自从刘耀将霍家引荐给皇帝后，刘耀就同霍家绑定在了一起，这事连卡勒都知道。
“那怎么解释霍家去边境开店的事？”
“或许只是为了卖给边境的大幽子民。”
刘斯冷哼了声：“大幽境内还不够他们做生意？偏要去战火连天的边境？卡勒，你还是不了解大幽的商业模式，稳定是最重要的。”
卡勒笑了：“您是对的，但我在学习了贵国的知识后，也知道了一个道理。商人是最重利的，只要能赚钱什么都可以做。你们不是还有一句话，富贵险中求？”
“这不是一回事。”刘斯郑重道：“我们必须打起十二分精神。”
“知道了，像你说的，谨慎点不是坏事。”
卡勒话锋一转：“那件事准备得如何了？”
“一切准备就绪，你呢？”
卡勒扬起眉毛：“我这边当然没问题，不如说我等这个机会已经很久了。”
他望向黑漆漆的天花板，很快他就可以送其他兄弟去天上了。
“好，那便按计划进行。”
……
“父皇的身体越来越差了，孤不知道他能否撑到和谈的时候。”
刘耀面前的茶杯已经不再冒热气，他却还未喝一口。
常小渝：“放心，皇上不会有事。”
“人参已经到了，这是霍家派人去天山取回的。”霍湘将盒子放到桌上：“这能保证皇上这个冬天都安然无虞。”
有下人将人参收好，刘耀点点头：“多谢你们。”
“边境那边的生意，如何了？”
霍湘说：“我们的人一到那边开店，立刻吸引了不少人。其中确实有不怀好意的，闹过几次事了。”
刘耀哼笑道：“这么快就按捺不住？”
常小渝：“边境本就不好管理，他们自持在当地多年，肆无忌惮惯了。”
刘耀倒掉冷掉的茶水，重新添了一杯热的：“那就再刺激刺激他们。”
他举杯敬常小渝和霍湘：“这次多亏你们的计策，刘斯才这么快露出马脚。”
去边境开店，不是为了扩展霍家的商业版图，而是为了给刘斯营造一种太子要出手干预边境的错觉。
刘斯和钱家在边境不断拓展自己的势力，早已将那边视为自己的所有物，对霍家到来的举动定然会过分敏感。
“常渝，你是如何得知刘斯和上辽有勾结的？”
常小渝低笑道：“在下自有方法，太子可放心，渠道绝对安全。”
见她不愿细说，刘耀只是抿了口茶水便不再多问。只要最后获利的是他，一切都好说。
在原剧情里，刘斯登基以后立刻同上辽国交好，不仅停息了战乱，还恢复了两国贸易。这只能说明他一开始就和上辽国不清不楚，才能那么快让两国恢复邦交关系。
常小渝顺着这条线，轻而易举就试探了出来。
这一世的刘斯远不如原剧情里的沉稳，他身边的钱意柔也没有从商场上得到锻炼进而成为为他的得力助手。
……
过年期间，各大店铺张灯结彩，整条街都是一派热闹的景象。
常小渝在一处摊贩买了两个面具，将其中一只戴到霍湘脸上。两人宽大的袖袍下是交握的手，常小渝一直紧紧牵着她，两人并排着在人群里走着。
大幽只有在过年时，女子才被允许自由上街玩耍不必戴面纱。所以过年的时候，街上的人潮最多。
春雨和另外两个小厮手上提满了常小渝买的小玩意儿，霍湘笑她：“买这么多，你吃得完吗？我可不会帮你。”
“慢慢吃嘛，晚上看账本的时候饿了随手拿来吃。”
“我才不要，肯定会长胖。”
常小渝戴着兔子面具，露出一双含笑的眼睛：“你是该胖些，最近太瘦了。”
两人旁若无人的聊着天，偶尔遇到突如起来的人潮，常小渝怕霍湘被冲撞到，干脆将人搂进怀里。
或许是戴着面具，霍湘胆子也大了起来，就算被大庭广众地抱住也没有挣扎。
她走太久，腿有些酸：“我们去坐坐吧。”
常小渝凑到她耳边打趣：“是不是昨晚没休息好？”
霍湘瞪了她一眼，没接话。昨晚她怎么睡过去的自己都不知道，只知道半夜醒过一次，这人还贴着她吻得入迷。后来天快亮了，才终于能睡个安稳觉。
导致今天她一整日都赖在床上没起，好不容易空出两天休息，白白浪费了一天。
春雨找到了位置，招呼他们过去。
“今晚还能有个位置，不容易。”常小渝笑道：“到时候给你多包点红包。”
春雨喜滋滋地：“多谢姑爷啦。”
二楼，刘斯和钱意柔坐在包厢里，能看见街上繁华的景象，也能看见酒楼内的热闹。
钱意柔自从失去孩子后，整个人都蔫了下去。刘斯不想她在这样颓废，免得钱家人来看到后生了误会，便趁着过年带她出来沾沾喜气。
钱意柔一眼就看见了坐在楼下的霍湘，她摘下面具，满脸都是生动的笑意。
一时间她说不清自己的情绪有多复杂，她仿佛看见自己人生的对照组。同样是经营过自家酒楼，霍湘早已活出她无法想象模样。
钱意柔这段日子每晚都做梦，她梦见自己成为钱家酒楼的主人，还和刘斯合作打败了霍湘。他们赚得越来越多，刘斯还用这笔钱偷偷扩大势力。
而她在梦里是那般鲜活和干练，成为了刘斯最得力的助手。他们甚至携手登上了大幽最顶峰的位置，刘斯成了皇帝，她成了皇后。
可每当醒来，现实就给她浇了一盆冷水。梦里她有多辉煌，现实就有多灰暗。
她不知道那些梦是怎么回事，总觉得自己的人生好像不该是这样。
可她不敢同刘斯讲，梦里的刘斯和她嫁的刘斯完全不同。梦里的刘斯俊美无双，现实里的刘斯也曾那般英俊，可那场大火烧毁了他半张脸，整个人也不再那般意气风发，有时阴沉得她不敢靠近。
哪怕两人坐在热闹的酒楼里，钱意柔也只能感受到无处不在的压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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