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小渝镇定的模样让他们看到了希望, 老人眼巴巴地瞧着她:“小姑娘,我一看你就是个有本事的,你肯定有办法!”

  “是、是啊……小妹妹, 你救救我们。我家里还有老婆孩子呢,我要是死了他们可怎么办啊……”

  乘客们既紧张又期待地看着她,眼下面前这个年轻小姑娘可能是他们唯一的救命稻草。

  常小渝说:“都待在自己的座位上别动, 不管看见什么……算了,都闭上眼睛, 等我叫你们的时候再睁开。”

  “好、好!”

  乘客们忙不迭地将眼睛闭上, 对死亡的恐惧在这一刻战胜了好奇心。

  常小渝走到驾驶室外, 司机见有人过来怒道:“老子不是说了, 开车的时候离驾驶室远点!你们这群杂碎……”

  常小渝的手搭上司机的肩膀:“停车。”

  司机愣了愣, 停下叫骂声缓缓扭动脖子。他的身子坐正还开着车,整个头却已经转了90度正对常小渝。

  “你、说、什、么……”

  沙哑不成音调的几个字从司机的喉咙里挤出来, 他双眼空洞,眼眶里面空空荡荡。半边脸被烧得面目全非, 耳朵的地方只剩一个黑洞,周遭都是密密麻麻的肉色纹路。

  “我说, 停车。”

  司机歪嘴扯出勉强的笑容, 前方油罐车凭空出现,大灯强烈的光打在两人身上。

  然而下一秒, 更盛的金光从常小渝身上迸发,化作数柄利剑猛得扎进司机的身体。

  两车相撞的瞬间,金光暴涨又快速熄灭, 司机被原地绞杀打散, 油罐车被金光裹挟一同消失得无影无踪。

  公交车摇摇晃晃地行驶在路中间, 浓雾散去, 出现灯光昏暗的路灯。

  司机如梦初醒般回神,惊出一身冷汗,他居然在行车过程中睡着了?!

  前方到站,他赶紧踩下刹车。

  乘客们不敢再坐这趟车,不管到没到站纷纷下了车。见常小渝还待在座位上,好心劝说:“小姑娘,不如你跟我们一起下车?”

  常小渝摇头:“我还没到站。”

  “好吧,多谢你了。”

  乘客们下车后,车上只剩常小渝一人。

  抵达七里河公园站,司机有些不放心:“小姑娘,这么晚了你来这种地方做什么?不会也是来探险的吧?这里真不安全,你要是有事,还是明天白天再来吧。我这就要去终点站了,那边出租车多,你可以打车回去。”

  “不用了司机大哥。”

  常小渝临下车前,往司机后背贴了张她刚画的符。用口红在一张优惠券上画的,虽然简陋了点,但能驱散笼罩在司机身上的晦气。

  劝说无果,司机心想,又是一个不知死活的,他无奈道:“那行吧,注意安全啊。”

  常小渝下了车,打开导航往七里河公园旁的小路走。

  导航上对鬼屋还有特别标注,常小渝点开看,是对这间房子的介绍,变相亦是一种警告。

  鬼屋是一种俗称,因为发生过太多凶杀案和离奇古怪的事件被冠上这个称号。

  鬼屋名叫邵公馆,最后一任房主是从香江来商人。他在1932年买下房子改建成住宅,后来被来侵犯的日军又改建成了医院,专门收治伤兵,也有传闻说日军在这里进行惨无人道的人体实验。

  实验对象不仅包括花国人,还有高丽人以及欧洲战俘,甚至连他们本国人也不放过。

  但这间房子发生凶案最早还要追溯到1901年,那时花国爆发过麻风病毒,当地官员就建了不少医院收治麻风病人。

  后来麻风病得以控制,医院都被推倒改建成商场或是住宅。只有这间得以保留,先是改建成麻风病博物馆,直到每任馆长都以不同的死法惨死在里面后,博物馆被迫关闭,空置20年后被北平来的一个商人改建成酒店。

  后来酒店每年都要发生凶案,商人一家没办法,只得卖掉酒店回北平去了,谁成想,回北平的火车撞到一群路过的羊,全车人都遇难了,这也是花国历史上最为惨烈的火车事故。

  此后这间屋子就被空置,直到香江来的商人买下它。后来日军战败,香江商人又拿回了房子的控制权,重新挂上邵公馆的牌子。或许是嫌房子被日军占领过太晦气,邵家人拿回房子后没再住进去过。一家人都回到香江,房子就那么空着。

  这间房子经历过战乱、新花国的建立,早就成为了一所历史保护单位。但在50年代,由于这间屋子实在离奇,关于它的流言越来越夸张,当地政府曾想推了它一了百了。

  但不管推多少次,施工总是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停下来。

  后来这间屋子被拿掉文物保护单位的牌子,仍由它荒废着。周遭贴着警示牌,不许人靠近。

  直到近几年,网络上突然兴趣一阵冒险风朝。去的地方越离奇恐怖,点击量和热度就越高。

  邵公馆成了网红们探险的热门地点,政府不得不出面辟谣说这里只是一间废弃的老房子,不拆掉是因为历史悠久。但因年久失修,随时有坍塌的危险,呼吁大家远离危房。

  还在导航和点评网站上特别标注,警告想去探险的人这里危险系数很高。

  然而这种警示只会激起大众的逆反心理,越是不让去的地方,网红们越是想去。

  邵公馆前身是医院,占地有近四百平方米,三幢大楼呈“门”字型。正前方一幢共有三层,其余只有两层。

  从镂空的铁门望进去,是一座废弃的水池。水池雕像半边身子碎了,只留下半张破碎的脸。

  邵公馆的牌子在墙面上被一簇树叶挡着,常小渝拨开树叶,牌子有些绣了,明晃晃的月光下反射出冰冷惨白的银光。

  常小渝正要收回视线,忽然感觉到一只温热的手搭在自己肩膀上。

  “你来晚了半小时。”

  女人一头长直发,过分白皙的脸上是柔和的五官。她长得极美,但因着面无表情而显得有些呆滞。一双眼睛生得极为漂亮,但却没什么神采,她看着自己又好像越过自己在看什么别的东西。

  常小渝直愣愣地瞧着她的眼睛,这双眼睛和萧持月如出一辙。

  “怎么了?”

  女人疑惑地歪头,摸了摸自己的脸:“有东西粘在我脸上?”

  “没有,是你太好看,我不自觉多看了几眼。”

  庄翊如不自在地移开视线,生硬问道:“你约我来这里做什么?”

  常小渝本想编个理由忽悠过去,但转念一想,林子佩那几个小姐妹肯定会把这事通到林子佩那儿去,林子佩少不得拿这件事来嘲笑庄翊如,索性直接承认。

  “林子佩的几个小姐妹,拿钱给我让我把你骗到这里来。”常小渝耸耸肩:“你知道的,我向来不信什么鬼屋。有钱给我不拿白不拿,咱们到这里走一圈就回去。你最近不是生意减少了吗?我拿这钱给你投资呀。”

  庄翊如蹙起眉头,看了她半晌转身就走。

  常小渝知道她是生气了,在原主的记忆里庄翊如鲜少生气,就算生气也是不言不语地走到一边。

  起初她还会哄庄翊如,两三次以后她就懒得搭理,任由庄翊如独自生闷气。

  常小渝拔腿追上她:“翊如,对不起,我该提前跟你说的。你别不开心,我这就把钱退给她们。”

  庄翊如有些怔愣,两人在一起快一年了,她都不记得上次路葭示弱哄自己是什么时候。

  其实她有预感,路葭是想分手了。

  要说舍不得,她的确有,但她充分理解路葭的决定。从小到大她都是一个怪人,同学老师都不敢靠自己太近,到了初中,更是被贴上“女鬼”的标签,说她不吉利等。

  直到念了大学状况才好一点,那时她顶多被说是特立独行、高岭之花,陆续开始有人追求她。

  那时候她已经和师父学了三年道术,师父去世后这世间就更没什么值得她重视的。直到路葭的出现,久违地让她体会到人间的温暖。

  她也知道自己木讷,没有情趣不会谈恋爱,路葭能坚持一年已经很不错了。

  庄翊如对上她示弱的眸子就生不起气:“这里不安全,我们快走吧。”

  “好。”

  路葭难得听话,庄翊如有些吃惊。往常她若是说这些话,定会招来路葭的反驳。

  就在两人准备离开时,邵公馆的铁门毫无征兆地打开,发出无声的邀请。

  常小渝半眯着眼,她清楚地看见正中间大楼的走廊上,站着一排只有眼白的护士。她们死鱼一般的眼睛紧紧盯着两人,转了又转,像是要从眼眶里掉落。

  庄翊如什么都没看见,一股冰冷的气息随风而来让她有非常不好的预感。

  自从学习道术后,她的危机预感能力很强,这里给她的恐惧感是从没遇见过的。庄翊如直觉该从这里离开,但脚下像生了根,半步都挪不动。

  直到手腕被附上一抹温热,她的注意力被转移到常小渝身上。恐惧感莫名像潮水一样退去,被她牵着,恐慌被安全感所取代,两人朝着邵公馆相反的方向离去。

  一阵阴风在树林间穿拂而过,风中隐约有淡淡的呜咽声。

  走廊里的护士半张的嘴忽然无声开合,缓慢地吐出断断续续的音符:“再——见——会——再——见——”

  “砰”一声,邵公馆铁门毫无征兆地关上,几只乌鸦扑腾而起仓皇逃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