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出气比进气多, 刀伤深可见骨,像从血水里被捞上来一样半死不活。

  宁繁霜从小生活在村子里,后面跟着常小渝去镇上, 然后辗转到京城,生活虽然说不上有多大富大贵,但至少安稳平和, 这种血流了一地的场面还从来没见过。

  她甚至不敢看倒在血泊里的女人,颤着声音:“要、要救她吗?”

  这人受了重伤, 应该是好不容易逃出来的, 附近应该还有追杀她的人。常小渝没再多想, 将女人抱起来:“救, 我先把她放马车里, 我们回去。”

  宁繁霜点头,帮忙将车帘撩开。常小渝将女人放进去后, 将被血染上的外袍脱下丢进去,驾着马车快速往回赶。

  家里只有敷外伤用的金疮药, 常小渝全给女人用上。

  宁繁霜抱了干净的衣服过来:“我给她换上吧。”

  “不用,她应该死不了。”女人呼吸平稳了许多, 她方才上药的时候检查过伤口, 看着吓人但没有致命伤。

  常小渝拿过衣服放到一边,她没有把女人抱回房, 女人还躺在马车里。店宅务还住着其他人,附近说不定还有赵嵩的人在监视她,对于该把这个女人送去哪里, 常小渝犯了难。

  “……送、送我去……”

  断断续续的声音响起, 女人气若游丝还不忘叮嘱常小渝:“去……去凤翔府……往北……”

  仿佛是压在胸口的大石头终于移开一样, 女人说完这句话又彻底昏死过去。

  凤翔府?

  名字里凡是带着“龙”“凤”字样的身份都不简单, 常小渝赶紧驱车将人送去。

  宁繁霜一路上都抿唇不言,心里惴惴不安。自宁羽棠考中会元后,像是有只无形的手终于原形毕露,将她们往巨网里塞。

  常小渝神色冷凛,驾着马车朝北一路疾驰。

  不知多久,月色铺在地上是冷的,像是结了层霜雪。霜雪中洒下几片虚无缥缈的影子,影子晃动几番后戛然而止,消失不见。

  常小渝心里一松,看来已经到了这个女人的势力范围,后面跟着她的人都被解决了。赵嵩果然派人跟着,或许他已经知晓自己救了个人。

  宁繁霜小声惊呼,常小渝下意识抬头,不知何时黑马背上已经坐了一个男人。男人头也没回,瞬间掌握了马车的方向权。

  “多谢二位救我家主人,等到了府中必有重谢。”

  凤翔府坐落在京城北边,气派又奢华,门口两只石狮子张牙舞爪,跟随时要撕碎过路人般凶恶。

  到了凤翔府,常小渝和宁繁霜被请进一间房休息,那个女人连带马车都没见着。

  常小渝让宁繁霜靠着自己:“睡会儿吧,没想到今天会发生这么多事。”

  本想借着春色出去踏青,没想到回来的路上捡了个血人折腾到现在。

  宁繁霜神经始终紧绷着,睡意全无,却还是缩进常小渝的怀里:“我睡不着,心里总是很担心,但又不知道具体在担心什么。”

  “没事,一切有我呢。”常小渝低头蹭了蹭她的额头:“闭上眼睛休息会儿吧,我在这里守着你。”

  宁繁霜悬着的心在常小渝的轻哄下渐渐落了地,听话地闭上眼睛安静地休息。

  常小渝拥着宁繁霜坐了一夜,第二天早上才有人过来,说是主人有请。

  再次见到那个女人,浑身的血衣已经被换下了,穿了一身素白的长袍,脸色苍白,就连唇色也近乎雪白,病容还带着疲惫,看向常小渝和宁繁霜的视线说不上侵略,却给人一种已经被她看透的感觉。

  女人缓缓开口:“多谢你们昨日相救,救命之恩,本公主记下了。”

  女人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公主身份,她想看看得知自己身份后,宁羽棠会是什么反应。

  常小渝行了一礼:“原来是公主殿下。”

  宁繁霜跟着常小渝行李,心里的疑惑多到快装不下了。堂堂公主,为何会满身是血的倒在郊外?被她们救下后,她和宁羽棠不会被卷入什么纷争吧?

  “你们有任何要求都可以提,只要是本公主能办到的,都可以满足。”见二人都没开口,赫连绮直接大手一挥:“听你们口音不像京城本地人,想来是外地过来的。这样吧,我先送间宅子给你们,之后有任何需要再提也不迟。”

  常小渝颔首:“那便多谢公主了。”

  赫连琦笑了笑,示意她们可以回去了,宅子的地契很快会奉上。

  公主的效率确实高,当天就安排了宅子下人,让常小渝和宁繁霜住了进去。

  宁繁霜跟做梦一样,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她都有些恍惚了:“我们就这么搬进来了?”

  常小渝跟个没事人般说:“是啊,屋子都布置好了。不愧是公主,想得真是周道,连下人都准备好了,收拾打扫都不用咱两亲自动手。”

  “这不是重点吧。”宁繁霜看着忙里忙外的下人很不习惯,她小时候是农家女,干农活还要做家务,嫁给宁羽棠后凡是也是亲力亲为,乍一被人服侍总觉得不舒坦:“这样接受公主的宅子,不会有什么问题吗?”

  “接受了公主的宅子,赵将军那边也不敢对我轻举妄动了。”常小渝还要准备殿试,这段日子她不想出什么岔子。

  大张旗鼓地搬进公主赐的宅子,就是为了告诉赵嵩,她已经是入过公主眼的人,就算拒绝赵嵩,他对待常小渝的态度也得掂量掂量。

  宁繁霜一想也是,有公主这层关系在,赵将军应该不会将人逼得太紧。

  春季温度回暖,阳光从窗外洒进来时将气温拉高。但半窝在躺椅上的人仍旧裹着大氅,半张脸埋进领子里,只露出一双带着狠辣和戾气的眼睛。

  赫连琦冷笑,把锅扣到她头上,太子真是病急乱投医。看来五皇叔真是老了,辅佐太子也不上点心,反击目标都能找错,那她不介意给太子回份大礼。

  不过好在她也利用这件事成功拉拢了宁羽棠,这人她一早就注意到。找人去了解过后,更是认定要将她拉到自己阵营的决心。

  一次考上会元的人,心智和才华都是人中龙凤。

  赵嵩敢跟她抢,不把自己折了骨头。赫连琦露出阴狠的笑容,她蛰伏太久,是时候露出獠牙了。

  赵嵩那边亦是得知常小渝接受了公主送的宅子,饶有兴致道:“哦?三公主?一个病秧子……”

  忽然他眼神一变:“藏得够深啊,竟然骗了这么久。”

  当朝三公主赫连琦分化时被人下了药,虽然分化成了乾元但身体受到重创。皇帝怜惜她,便在京城特意建了公主府供她修养。

  这么多年赫连琦存在感不高,朝堂上的明争暗斗似乎和她无关,就这么养养花草,天气好时出门游历,谁看了都是闲散公主。

  没想到竟是会咬人的狗不叫,赵嵩一把掰断手里正把玩的木剑,看来他的计划得重新部署了。

  如赵嵩意料之中,宁羽棠果然拒绝了他的橄榄枝,他没放弃,让自家夫人三天两头去找宁繁霜。

  宁繁霜又不是傻子,自然知晓赵夫人不是真心实意同她交好。拒绝几次以后,赵夫人便没再上门。

  有了赫连琦明里暗里的保护,常小渝总算等到殿试。

  殿试时他们不能抬头冲撞圣颜,只能垂着头作答。大永朝殿试并不淘汰人,能进到殿试这关的人都会被授予官职。只是殿试排名会影响入仕和升迁,所以是科举考试里极为重要的一环。

  常小渝心态平和,她能感觉到有两股视线绕着她打转。一道来自赵嵩,一道恐怕就来自三公主赫连琦。

  这个赫连琦比赵嵩还有耐心,这一个月没有多打扰她,只是偶尔派人送来笔墨纸砚,以及有趣的论题,大有单纯结交的意思。

  常小渝心知肚明,她这是在等殿试。

  皇帝默默审视众位考生,这位考生有来自大家族的,也有出自寒门的,就是不知他们背后是否有势力推动。

  皇帝对这场殿试十分重视,好几个考生被他问得冷汗直流,有些受不住皇家威势,当场晕了过去,就算做了官,恐怕也只能捞个闲职了。

  常小渝不卑不亢,垂着头身姿依旧挺拔。她对答如流,时不时还引经据典,提出的对策新颖可行性又高,皇帝越听越严肃,点了她当状元后,竟还将人留下彻夜长谈。

  “宁羽棠”这个名字瞬间响彻京城,新科状元当晚就被皇帝留下商讨政事,足以见得皇帝对她的重视。

  朝廷各方势力瞬间涌动起来,太子摩挲着桌沿:“看来朝廷局势有了新改变。”

  赵嵩面无表情,实则牙都要咬碎了。这个宁羽棠真是出乎他的意料,原以为是攀上公主,没想到直接得了皇帝赏识。

  这下还有哪方势力敢在拉拢她?这不明摆着和皇帝作对吗?

  三皇女拨弄着刚摘下来的玫瑰花,晶莹剔透的花瓣上还残留着圆润的水珠。她伸出拇指和食指捻住花瓣,直到花瓣汁水流了一手才松开。

  这个宁羽棠,到底什么意思?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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