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舒羽的原则是不加陌生人的微信, 可对上女孩儿小心又期待的眼神,她说不出这么冷酷的话。

  加了也不会怎样,就当多交一个朋友。她看见女孩儿的头像, 一只屁股对着镜头的柯基,还回头冲镜头咧嘴笑。

  真是一个小朋友,裴舒羽随手加了备注。

  吃过饭裴舒羽就离开了, 常小渝低头看着聊天框傻笑。虽然里面只是系统自动发送的通过好友提示,常小渝看了又看, 闷热的空气都带着甜味。

  刚回宿舍, 章霖之“砰”一声把书重重摔在桌子上, 嘲讽道:“你能耐了啊?昨天上课怎么不帮我签到?”

  常小渝这才想起, 每次章霖之不去上课, 都是秦念帮忙签到打掩护。昨天上的课常小渝没帮她签到,章霖之就多了好几个旷课记录。这些都是会计入平时表现, 会影响期末总成绩。

  “这是你的平时成绩,还是你自己去签到比较好。”

  章霖之“唰”地站起来:“你教训我?就凭你有什么资格教训我?我还没跟你算账呢!昨天出去的时候不关门, 我和我女朋友被整层楼围观,你故意的吧!”

  常小渝憋住笑, 无辜道:“啊?昨天我没注意, 拉上门就走了。”

  章霖之一股火对上这张无辜的脸瞬间哑在胸口,好像是她无理取闹般。她瞪着常小渝:“秦念, 你敢再玩花样,我有的是办法整你!”

  常小渝突然觉得秦念越来越畏缩和章霖之有脱不开的关系,作为一个从小镇考进大城市里的孩子, 秦念身上本就有自卑, 又碰上这样一个强势不讲理的室友, 整日在这种威胁打压下, 不越来越自卑才怪。

  “以后我不会再帮你做任何事。”常小渝根本不怕她的威胁,秦念就是太胆小,她没想过章霖之和她一样都只是学生,除了搞点小动作放狠话以外,根本整不到她。

  章霖之大吃一惊,秦念是吃错药了吗?居然敢忤逆自己!

  “你!好得很!我们走着瞧!”

  章霖之气得摔门而去,常小渝无奈叹气,果然同她想的那样,章霖之也不过如此。

  在宿舍午睡了会儿,常小渝按着时间去了闵教授的办公室。

  “秦念同学,有兴趣加入我的画室吗?”

  闵教授开门见山,推了一张宣传单过来。宣传单设计简洁素雅,是“闵山工作室”的介绍。闵教授全名就叫闵山,在国内画坛也是泰斗级别的人物。在他画室里的人,单拎出来都是能开画展的有名艺术家。

  闵山挑剔归挑剔,也是出了名的爱惜人才。只要被他挑中的人,不是璞玉就是极为有天赋和潜力之人。

  常小渝对他伸来橄榄枝不意外,自己的画技在这个世界的确处于顶级水准。那副大海油画,她并未用全力,只是在秦念的基础上完成了画而已。

  即便如此,在这个世界已经完全够用。

  闵山没有急着讲加入工作室的好处,他“闵山”的名字就已经代表了一切。对于这一点,他有绝对的自信。

  “这上面说,加入工作室有去海外交流的机会?”

  闵山笑了,这对于国内油画学子来说的确是个诱惑。在国内走艺术这条路,要赚钱免不了走上商业的道路。若是追求纯粹的艺术,大多数人还是选择去国外。

  “没错。”

  常小渝看中闵山的影响力,加入工作室以后她算半只脚踏入画坛。那么对于改变剧情和秦念的命运就能掌握更多主动权,同时也有更多正当理由接近裴舒羽。

  “好,我加入!多谢闵教授赏识。”

  闵山算是国内将艺术和商业融合得很好的画家,他的工作室代表了一定程度的水准,在业内是块金字招牌。

  “我还有一个请求。”常小渝有些局促不安:“您可以帮忙把我调去单人间吗……”

  闵山没有追问原因,对于他看中的天才级人物,当然是要满足她的一切合理要求。更何况只是换个宿舍而已,对他来说简直小事一桩。

  华南美院的单人间大多是给有家世背景的人准备的,说是公平申请,普通学生很难申请上。哪怕是空着,也不会轻易让普通学生住。

  单人宿舍楼是一位富豪出资修建的,当时他家孩子考上华南美院不想和别人住,又想感受校园生活,于是就修了这样一栋宿舍楼。

  有闵山出马,很快学校就批了单人宿舍给常小渝,房费以及其他多余的费用闵山包了。作为交换,常小渝需要一周内给他一副画,主题不限并让她随意发挥。

  常小渝搬去单人宿舍的动静惊动了整个油画系,尤其是章霖之。她没想到秦念还有这种能耐,居然能得到闵教授的赏识,一时心思复杂,说不上是嫉妒还是羡慕。

  “喂!平时也没见你画什么画,不会是找抢手了吧?”章霖之说着又摇头:“你哪有那钱啊。”

  常小渝全然不搭理她,收拾了东西就搬走。好在原主的行李很少,半天就搬完了。

  临走前她被章霖之拦下,章霖之嫉恨得牙痒:“怎么说我们也同住了一年多,你就这么走了?”

  常小渝点点头并未多说一句话,反正秦念一直以来就给人沉默寡言的印象。她也完全不在意章霖之乌云密布的脸,目不斜视地穿过走廊,在各方八卦的视线下离开了。

  单人间在面积上双人间差不多,不同的是多出的一半空间被做成了开放式厨房。每间房都有落地窗,看出去正好对着学校的一大片湖泊。

  常小渝架开画板,思索片刻就要开始作画。忽然她灵机一动,对着画板和窗外的风景拍了一张照。

  她的微信列表里没什么人,只有奶奶和一些亲戚,除此以外就是裴舒羽。

  常小渝将新拍的照片发到朋友圈里,配文“新的开始”,便将手机放到一边开始作画。这次她没有使用透明薄涂画法,而是用了现代直接画法,先勾轮廓再上色。

  这一画就到了深夜,常小渝放下画笔,拿过手机放松。注意到朋友圈出现的红点,她心跳加速地打开,看清点赞人数后有些失落。

  赞都来自亲戚和她奶奶,并没有裴舒羽。常小渝叹了口气,她应该想到的。目前她和裴舒羽不过刚刚认识,她对自己根本不了解。

  自己对她来说不过是一个还在念大学的孩子,或许她都忘了那天的插曲。

  裴舒羽带着团队的人和展厅方商讨完展览细节后,疲倦地揉着眉心。这些事本不该她来操心,可她不想将自己的画展假手于人,免得出什么差错,只能亲力亲为了。

  她告别团队,独自开车回家。

  窗户开了一半,夏夜的晚风吹乱了她的长发。车载收音机里播放着十年前的老歌,慢悠悠的调子和凉爽的风十分搭配。

  裴舒羽将车停在路边,靠在椅子上听完了这首歌。偶尔有车灯晃过来,从后视镜里她看见面色冷漠的自己。

  她从小到大情绪起伏都不大,对人对事都不太热情,唯一的爱好就是把自己关在画室里画画。若非从小就表露不俗的天赋,她这样的小孩恐怕会被贴上自闭的标签。

  或许就是她这样的性格,才会让她爸觉得自己淡泊一切吧。所以在裴安琪抄袭了她的画以后,还能镇定地让她不要将事情闹大,作为姐姐应该成熟一点。

  她当然知道其中的利害关系,裴安琪已经用那幅画拿了金奖,受到各方瞩目,俨然是画坛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加上又是裴思阁的女儿,裴家再次大放异彩。这时候她若是揭露裴安琪的抄袭事实,所有人都会面上无光,裴家还会沦为笑柄,这是清高了一辈子的裴思阁无法容忍的。

  到了他这把年纪,面子和尊严大过一切。

  那副《麦田展望》说不上是自己的得意之作,所以只是放在画室里没有拿出来。没想到被裴安琪钻了空子,从那以后,裴舒羽就不再家里作画了。

  在这件事发生以前,尽管她和裴安琪不够亲近,但自认和裴父的父女关系和谐,她没想过从家里搬走。

  但还是在外买了一栋房子,将画室搬了进去,偶尔会去那里睡。裴父自然知道她的动作,却心照不宣地没有提过。和她也同往日那般相处,可裴舒羽心里清楚,芥蒂一但形成就很难根除,哪怕亲如父女也是如此。

  裴舒羽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来电显示魏阿姨。

  “舒羽啊,怎么还没到家,今天很忙吗?”魏素琴是裴安琪的妈妈,也是她的继母。在她9岁那年,大着肚子嫁给了裴思阁。

  魏素琴和裴思阁相差二十岁,是裴思阁的学生。嫁进裴家后对她也算不错,可裴舒羽冷淡惯了,对谁都不冷不热的。即便如此,魏素琴还是耐心十足,从没表露过不耐烦的神情。

  “今晚不回来住了,画室那边有事要处理。”

  魏素琴关心道:“工作虽然要紧,但身体才是最重要的。早点休息,不要熬夜。”

  裴舒羽礼貌回复:“知道了,魏阿姨也早点休息。”

  魏素琴挂了电话,冲裴思阁摇头叹气:“这孩子,估计还在生你的气呢。”

  裴思阁冷哼了声:“这么大了还不知轻重,半点大局观都没有。”

  魏素琴赶紧替他顺气:“行了,多大岁数了还跟孩子生气。这件事总归是安琪的错,怪不到舒羽身上。”

  裴思阁想起小女儿哭得梨花带雨的模样就心疼,想到大女儿冷冰冰的脸就气不打一处来:“素琴,干嘛替她说好话!刚才你们的电话我都听见了,你这个后妈做得够好了,22年了还捂不热她的心!她就是块冷冰冰的石头!”

  魏素琴露出难过的表情:“毕竟我不是她亲生母亲……”

  “胡说!养恩和生恩一样重要,你就是心软。”裴思阁疼惜地拉住妻子的手,魏素琴今年42岁,保养得当看起来和三十五六岁的人无异。一双手精细柔嫩,裴思阁不自觉多摸了两下。

  他想到自己都62岁了,越来越老,而妻子却越来越年轻:“素琴,辛苦你陪着我这个糟老头子了。”

  魏素琴瞪了他一眼:“什么老头子,你还年轻得很!还有,夫妻两说什么辛苦不辛苦。”

  裴思阁又和她聊了几句,困意上涌心里舒坦地睡下了,全然没注意到魏素琴藏在眼底的不耐和厌恶。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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