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板路笔直地穿过斑斓的琉璃牌楼, 一直延伸到上方庄严宏伟的建筑。牌楼两侧雕了一对狰狞的石狮子,四个脚雕有缠枝花瓣,中和了杀气多了分高贵典雅。

  牌楼上横了一个匾额, 上书三个大字“禹山派”。字体刚劲有力,英悍非常。

  马蹄声忽然响起,五匹马沿着青石板路一路疾行。为首是一匹通体雪色的白马, 穿梭在一片翠绿中尤为显眼。鞍上是一个青衣少年,腰悬玉笛背负长剑, 纵马飞驰在竹林中。

  他身后跟了四匹黑马, 鞍上都是白衣少年, 年岁看着都不大。

  宏伟的建筑在青石板路尽头, 位于两座高耸的山岩之间。建筑前有一大广场, 两只大鼓一左一右立在铁架上,冰冷的光泽透出坚硬的气息。

  “聂师兄回来了!”

  马蹄声停下, 青衣少年翻身下马,一甩衣袖顾不得旁人套近乎, 将背上的长剑一摘朝身后的年轻弟子扔去:“齐师弟,我这就去找师父!”

  齐辉抱着剑, 脸上血色全无慌乱点头。

  其余弟子见这一幕皆是面面相觑, 难道出什么事了?

  林延琅翻过手里书册一页,眼皮一跳, 一抬头就见聂孤荣几个跨步到了跟前:“师父!”

  林延琅放下书:“回来了?怎得这副表情?”

  聂孤荣平日里做事总是游刃有余,在众师兄弟面前很是威严,少有这种惊惶之色。林延琅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问:“出事了?可是鬼谷洞的人有难为你?”

  这趟聂孤荣是代表禹山派去参加鬼谷洞少主的婚宴, 鬼谷洞和禹山派一向交好, 理应顺利才对。

  聂孤荣脸色更白了几分, 他当即将这一路发生的事照实说了:“我们师兄弟五人到鬼谷洞的地界后,本来想稍作休息再进去,便在洞口处的茶摊吃茶。谁知遇见两个鬼谷洞打扮的弟子当街调戏女子,还杀了茶摊主。那摊主看着也有六十好几……”

  “我看不过,便和他们打了起来……失手将两人都杀了。”

  茶摊就在进鬼谷洞的必经之路,看到这一幕的江湖人士不在少数。虽说聂孤荣是行侠仗义,但在鬼谷洞的地界杀了人家弟子,还恰逢少主成亲之日,这和一巴掌狠狠扇在鬼谷洞脸上没什么区别。

  聂孤荣不敢再多停留,当即带着师弟们返程,婚宴也没去参加。

  林延琅越听越觉得不对劲,鬼谷洞是名门正派,门中怎么会出现当街调戏女子还杀人的弟子?

  他沉吟半晌:“此事恐怕不简单。”他见聂孤荣神色失落,安慰道:“你也不必担心,那两名弟子心术不正,你出手教训是也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曹洞主会理解的。”

  林延琅叹了一声,他这徒儿甚少在中原武林行走,心思单纯,极易被人迷惑。随即他又想到,这样至纯的性情中人,也只有离原岛能养出来。心思浅,也并非是坏事。

  “我即刻修书一封送去鬼谷洞,你先下去罢。”

  聂孤荣见师父始终淡定自若,心道原来不是什么大事,早知他就不该着急忙慌地回门派,该去参加少洞主婚宴,将事情同曹洞主解释,这样一走了之倒像是做贼心虚。

  聂孤荣刚出来,一抹明黄色身影就朝他扑过来:“师兄回来了也不来找我!”

  少女声音清脆,面容清秀,鼻尖略微上翘,让人联想到山涧自由自在的小动物。

  聂孤荣心里的苦闷一扫而空,摸了摸少女的发顶:“眇眇莫恼,这不是见面了吗?”

  林眇眇鼓着脸,装作生气的模样:“你回来第一时间是去见爹爹,而不是来见我,我要惩罚你。”

  聂孤荣宠她,故作伤心:“我一出门就给你买了礼物,想着回来拿给你,你却一心要惩罚我,不公平。”

  林眇眇一听“礼物”二字,翻脸比翻书还快,立刻黏上聂孤荣:“师兄,我的礼物呢?给我吧。”

  聂孤荣从怀里掏出发簪,上面是一朵银色的蝴蝶,闪闪发光又栩栩如生。林眇眇当即爱不释手,央着聂孤荣给她戴上。

  两人还没温存够,忽然听到阵阵喧闹惊呼声。

  林延琅从屋里出来,看见手握在一起的两人,没说什么:“去看看。”

  林眇眇红着脸抽回手,跟在聂孤荣身边乖巧十足。

  广场上已经聚集了一批弟子,这时天色已暗,但光线充足。众弟子提着灯笼,有些甚至直接端了蜡烛出来,脸上有震惊、愤怒,还有恐慌的神色。

  常小渝也在人群之中,她和司昭菱之间隔了几个人,被夹在多位弟子中间,前方发生什么事也看不真切。

  “牌匾碎了!”

  “怎么会这样?到底谁那么大胆!”

  “鼓也被劈开了,到底是谁干的!”

  “不会是鬼魂作祟吧……”

  众说纷纭,说什么的都有。常小渝拨开人群,艰难往前挤,这才看清发生了什么。

  只见如同天梯一样的青石板路上横了碎成两半的牌匾,将“山”字劈成了两半。广场上的两只鼓被砍了半截,断截处十分平整,连高度都一模一样。

  可这大鼓十分厚实,如何能做到砍得分毫不差?

  更可怖的是,牌楼两侧的石狮子双眼都被剜了下来,四颗石头做的眼球就滚落在碎裂的牌匾周围,可谓是嚣张至极。

  “可恶!哪里来的狗贼,竟在我禹山派撒野!”

  “偷偷摸摸,小人行径!”

  弟子们开始骂骂咧咧,恨不得对着空气就是一通厮杀。

  聂孤荣心道不妙,面色沉重地看向林延琅。

  三位堂主差弟子去收拾残局,林延琅信才写了一半就出了这种事,他当即宣了三位堂主和聂孤荣进大厅议事。

  常小渝不动声色地往司昭菱身边挤,到了她身边做出一副惶恐的表情:“连薰师姐,这也太可怕了。不会真是鬼怪作祟吧?”

  “鬼怪之说毫无依据,师妹还是别自己吓自己了。”

  “不是呀,我听师兄他们说禹山以前就经常死人,听说半夜还能听到女子的哭声……”常小渝跟上司昭菱,像条甩不掉的小尾巴。

  司昭菱心下厌烦,原本盯上连薰就是看中她独来独往,谁知她居然出手救了一个师妹,平添了个大麻烦。

  好在这个岳漓和连薰也没有多熟悉,司昭菱便依原计划行事,只是偶尔需要应付她。

  司昭菱只留了一个冷淡的侧脸,常小渝锲而不舍:“师姐,若不是鬼怪作祟,难道是仇家?那肯定是煞血教,只有他们和我们禹山派过不去!”

  司昭菱暗暗皱眉,这人未免也太聒噪了:“师妹,今晚事多,我先回房了。”

  “好,师姐明天见。”

  常小渝躺在床上,思索着司昭菱到底是不是那人。那人每次跟过来都是落在原剧情里最大的反派身上,如果不是司昭菱还能有谁?

  或许她是为了扮成连薰才刻意换成右手,可据常小渝观察,司昭菱右手用得十分自如,下意识接东西也是用的右手。

  不行,光靠这一点无法准确辨别。她需要继续确认,得找别的机会再接近司昭菱。

  第二天一早,昨晚的事情还没彻底过去又添新事。

  聂孤荣几人骑回来的马全部暴毙,悄无声息地死在马厩里。是早上喂马的人发现,这才禀告上去。

  赤炎堂主王震性子急,昨晚的火还没下去,当即复烧了起来,大声叫骂道:“到底是哪个狗杂种尽干些偷摸烂勾当!有种咱们明刀明枪的干上一回!”

  林延琅沉着脸,从鬼谷洞发生的事到门派里遭人挑衅,这一桩桩一件件明摆着就是冲着禹山派来的。

  他冷哼一声:“我禹山派屹立江湖百余载,岂会怕这等宵小?!”

  “传令下去,即日起加强门派巡视,开启护山大阵!”

  所谓的护山大阵是禹山派的防御阵法,将弟子们安插在各个机关阵眼,连成片形成网,连只鸟进出都无所遁形。

  山下安排了青木堂的弟子镇守,对形迹可疑的人重点关注排查。

  曹世仁收到林延琅的飞鸽传书,看清书信内容后一掌拍在书案之上。不消片刻,书案轰然倾倒竟是被震成了碎片。

  曹长风满脸惊愕:“爹!”

  “林延琅欺人太甚!”

  聂孤荣杀他门中弟子一事,他听来往豪杰都说了,是他门中弟子行无赖之事,杀了也算替他清理门户。

  但总归面上无光,林延琅飞鸽传信,他本以为是来道歉的,没想到信中对他管教弟子无方一通数落,还大骂他行事比毛贼还不如,一口咬定他和小辈计较派人去禹山派闹事,还扬言绝不罢休。

  曹世仁作为鬼谷洞主,乃是江湖中有名有姓的大侠,被这番指着鼻子叫骂,当即气得提到就要去禹山派讨个说法。

  曹长风拿过信件仔细看,他曾看过爹和林掌门的书信往来,对林掌门的字迹有一定了解。

  这一看心凉了半截,字迹和林延琅的一模一样,可他怎么都不信林延琅会如此不分青红皂白。

  “爹!您先冷静!”

  曹长风道:“这信件的笔记虽然看似出自林掌门,但我们鬼谷洞和禹山派素来交好,您也知晓林掌门的为人品性,怎可能说出如此浑话?!这信恐怕被动过手脚,不如我亲自前去禹山派一趟,和林掌门问清楚情况。”

  曹世仁听完儿子分析,渐渐冷静下来,他的确一时被冲昏了头脑:“此时定要和林掌门当面对质,但不用你亲自去,让你大师兄去,他可代表为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