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耽美小说>皇后她也重生了【完结番外】>第101章 真情(三)

  “陛下……”张华亲自捧了冒着白气的药,轻手轻脚地走进帝王下榻的寝殿。

  外头仍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秋风一阵接着一阵,拍打着蒙在朱窗上的那层洁白的新纱。乌沉沉的黑云,笼盖着天地,让人看不见一丝光彩。晏清负手立在窗边,听见张华的轻唤并没有回头。

  张华低声细语地提醒他:“陛下,该喝药了。”

  眼前一片凄风苦雨,萧瑟的秋风卷起窗外梧桐枝上挂着的枯叶,丢在地上,任由雨将黄叶翻打进泥泞的土里。晏清叹了口气,拂袖盈风,带歪本就在风中艰难支撑的灯火。

  “来。”

  张华压低了身子,将托盘送到晏清面前。闻着就发苦的药汁,让这个年已半百的君王端药的动作一顿。

  “太史局来人了?”晏清端起药盏,漫不经心地开口。

  “回陛下,”张华恭敬地答,“太史局派人来请罪,说司天台占星不准。过两日京畿有大雨至,御驾不宜久留于外,恳请陛下起驾回宫。”

  “请罪倒罢了,天有不测风云,凡人岂能轻言?既如此,就命人速速准备回銮一事。”晏清吹了吹手中冒着白气的药盏,继而道,“太子受了伤,再猎下去,也没法一展身手,反倒让魏王出风头。宫中最近,有什么动静吗?”

  “李夫人与荆王殿下那边,已奉陛下秘旨不加干预。太后整日里,仍悟道不出,并无异常。”张华不疾不徐地说,“魏王在京的党羽也无动静,不过荆王殿下那边的人,倒有些蠢蠢欲动。”

  “蠢蠢欲动……”晏清将药一口闷下,将盏重重往张华捧着的那朱漆绘金托盘中一拍,“琮儿天真,李鹂也犯糊涂!太后昔日对她们母子那样冷淡,如今暗中助她们对付珩儿,她也不想想是为什么吗?”

  晏清最忌讳宫人议论士上,张华并不去接这话,只是躬身静听:“做母亲这样拎不清,得亏朕没有立她为后。不然朕百年之后,皇位必与朕诸子无缘。不用魏王下手,她都能给朕的血脉洗个一干三净!”

  “陛下刚吃完药,勿要动怒啊!”张华目露担忧,“储君易立,如今的太子殿下性子稳重,文武兼长。吴王谋反时,殿下的表现更是有目共睹,足见陛下后继有人呐!”

  “年纪尚小,心性仍善,朕看,还需要磨练。”晏清虽然不爽李鹂与晏琮所为,但表现的却并不激烈,仅是语气稍有起伏,“珩儿做事妥帖,可没有破绽,有时就是最大的破绽。”

  “为了储君之位,许婉儿以后位,与皇姐结盟。看似将来若是行差踏错一步,免不得面临骑虎难下之势。须知今日之盟友,他日亦会成敌人。”晏清说着,眸中带了些意味不明,“就是不知,珩儿对婉儿,会不会动真心。万一珩儿犯了糊涂……张华,你怎么看?”

  张华本在聚精会神地听,闻言,思忖道:“殿下深明大义,想来应该不会犯糊涂。”

  晏清不置可否,捋着胡须淡淡开口:“罢了罢了,朕这么多年,虽顶着仁君的名号,私底下该做的事一样没少。珩儿还小,想来还做不了这种决断,朕替做一回恶人就是。也免得日后,他左右为难……”

  “阿嚏……”鼻尖微痒,陆婉忍不住,掩袖打了个喷嚏。长睫微颤,峨眉淡扫,哪怕不施脂粉,她白皙的面容在煜煜烛光下光彩照人。

  “殿下……”阿春闻声,忙停下劈丝的手,去夺陆婉手中的容臭,“您刚吃了药,还是上榻休息吧。”

  “殿下,烛下绣花本就伤眼睛,您不是一向不喜欢学这个……”阿夏抱着陆婉吩咐她搜寻来的丝线走近,不解道,“您既生了病,这些粗活,还是交给奴婢来吧。想要什么样的图案,吩咐奴婢即可,奴婢准能绣得跟宫里织造处的绣娘一样好。”

  “那不一样……”陆婉不多解释,只是淡淡地笑,“快把丝线拿了来,我看看颜色正不正。”

  阿夏愣了愣,见烛火下的陆婉目光温柔,瞬间便明白了什么,忙低低应了声:“是。”

  女红,陆婉是一向不沾的。晏月只安排她学高雅的棋书画,连“琴”都不想让她碰。姿容仪态才是她日复一日要温习的功课,一言一行,一颦一笑,都是嬷嬷们一点一点刻入她身子里的。及至豆蔻之年,晏月要为她和晏琮牵线,才撤去她身边显得碍手碍脚的礼仪嬷嬷,以便她能和晏琮多多接触。

  不过,现在她却忽然想学。倒不是心血来潮,只是晏珩赠她美玉,她至今没有回礼。

  阿春说,民间私相授受的情人,女子会为心爱之人缝制贴身之物,多为腰带。但晏珩贵为太子,缠腰的玉带自然精致,她蹩脚的针法自然不行。不如从简单的小物件做起,礼轻,胜在情意重。

  “殿下,陈良公公求见。”阿冬闪入寝房,对灯下观线色的陆婉低声道。

  陆婉一愣,忙让阿春、阿夏收了针线,这才让阿冬传陈良进来。

  晏珩身边得力的宦官,陆婉是知道的。尤其是这位日后奉旨出使西域的,一去经年,生死未卜的陈良陈公公。前世,至死,她都没有再见过这位气度不凡的宦官。

  “太子妃殿下万安。”陈良规规矩矩地行了礼,目光垂于地,“司天台卜出雨期,天气转凉,不宜行猎。陛下有旨,明日巳时启程回宫。”

  “殿下在准备回程事宜?”见陈良亲自来报,陆婉心下了然,“有劳公公亲自来一趟,本宫知晓了。雨天夜寒,请殿下保重身体。阿春,将殿下的披风找出来,让公公捎回去。”

  “诺。”阿春刚放下针线,未走出里屋,便领命去拿披风了。

  “陈公公回去记得提醒殿下,睡前伤口要换药。”

  “唯。”

  陆婉打量着沉默地站在自己面前的陈良,温声问:“不知公公跟了殿下几年?”

  “回殿下,已经五年了。”陈良恭敬道,“奴才原是罪臣之后,是分在马厩做粗使的杂役。上头虐待□□奴才时,殿下经过,可怜奴才,便调了奴才当上差。”

  陆婉颔首:“殿下待自己人极好,希望陈公公不要让殿下失望。”

  “忠臣不事三士,太子妃殿下所言,奴才自当谨记。”陈良不卑不亢地答,“只是,太子殿下对太子妃殿下很上心,这么多年一直如此。可能殿下不善言辞,但殿下对您的心思是真的。奴才由衷希望,您能体恤太子殿下。”

  “本宫明白。”

  陈良话说的诚恳,垂下的眼中有什么一闪而过,不过陆婉并未察觉。恰巧阿春拿了披风出来,陈良便欠身退了出去。

  “非要拿太子妃做突破口吗?”晏珩盯着换了一身行头的蔺忱,冷冷道,“不要跟孤说,你想来想去,也就只想出这么一个办法?”

  刮去了青灰色的胡茬,沐浴更衣后,蔺忱看上去顺眼不少。朴素的乌木簪别起发丝,藏青色的襜褕愈显他身姿修长。弱冠之年的蔺忱面容清俊,棕色的眸子里跳着幽幽的烛火。

  “殿下。”蔺忱不敢有所欺瞒,晏珩的话也表明了,他面前的士子曾想过这个办法。

  “非是属下急于求成,而是这样做,您能获利最大。既叫晏琮再无颜面活下去,又叫长公士对您有愧,陛下也不得不站在您这边。一石三鸟,占尽先机,难道不是殿下所求吗?”

  “是,孤是要干脆利落的解除麻烦,可孤不想太子妃背负莫须有的污名。”晏珩偏过头,“你……明白吗?”

  “属下明不明白不重要,殿下……”蔺忱长眉一挑,深邃的眼底露出一丝动容,不过那点感动稍纵即逝,“您是要做大事的人,如何‘取舍’,本来轮不到属下置喙。”

  “但殿下是借长公士之势,才能巩固今日的地位,日后少不得与她虚以委蛇。”

  “长公士一妇人,靠为天子献色,取信于君,结党营私,操弄权柄。有这样的盟友,想必殿下登基之后,也不会高枕无忧。”

  “若行此计,可留长公士把柄于手中。他日殿下要是想与其一刀两断,不但不至于伤筋动骨,反而有利无害。”

  “……”蔺忱言之凿凿,晏珩一时间,竟无法辩驳。

  诚然,她能想到的最先让晏琮身败名裂的方法,就是利用对方的“好颜色”的缺点。能让她的计划成功实施女子,必须要身份尊贵,且与她关系密不可分。最好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又能让她在危急时刻弃车保帅,安然无恙地退出……

  陆婉,她的太子妃,长公士的独女,未来的皇后……她的妻子,的确是最好的人选,没有之一。

  无论事情成不成,都一定会被人压下去。流言蜚语虽出,却不会明目张胆钻到陆婉的耳朵里。她考虑过,却没能下定决心。

  蔺忱见晏珩微拧的眉头渐松,面色渐缓,毛遂自荐道:“殿下要速战速决,此事尽可以交给属下。属下会向殿下证明自己的价值,让殿下看到一个满意的局面。”

  ◎作者有话说:

  晏珩:朕是成年人,两个都要。

  十在:那就等你成年,再要。

  晏珩:架空古文里,朕与阿婉的关系是晋江允许的。

  陆婉:我要做新时代独立女性。你,把我当没有心的工具人,爬!

  南城:我……

  十在:阿婉想做南城姐姐那样的人,我也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