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地重游。◎

  元旦过后, 每一天都过得格外的快。

  一月底就要新年了,商时序放假之后,两个人在家里一起围着炉火暖手。

  除夕的前两天, 一起飞西安,圆了晚棠上次出差没能看见不夜城夜景的心愿。之前搁置的攻略, 此刻总算有了用武之地。

  西安以前叫长安,地处关中平原,素有“金城千里”“天府之国”的美誉, 是华夏文明的发祥地之一。

  年前的这段时间, 也是最热闹的, 繁华而鼎盛。

  两人一起去看了越剧戏曲《红楼梦》。

  除夕的前几天,才回了北京。

  今天春节,过得和往常不大一样。

  前二十六年的时间里,晚棠都是在周家祖宅里, 和一大家子度过的。

  就连平日里不大往来的旁亲, 也都一起聚了过来。

  灯火盏盏,热闹非凡。

  只是今年结了婚, 春节便和商时序一起回商家祖宅喜迎新春。

  前一天的时候, 周沉术还特地发了条消息来:[今年过年什么时候回来?初一还是初二?]

  月亮西沉:[怎么,你就笃定我节前不回去了?]

  [好。那我问你, 你回不回来?]

  月亮西沉:[初一或者初二。]

  周沉术:[问了和没问, 好像没区别。]

  [不和你闲聊了,家里的叔伯们都过来了。我和大哥要招待他们, 就先不聊了,等忙完了再和你回话。]

  [有些事情, 你不在家不清楚, 但我觉得你还是有必要要知道。]

  周晚棠看着对方发过来的消息, 有点愣。

  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事情,看起来好像还有点严重,但既然说了要告诉自己,也就没多问。

  月亮西沉:[好。]

  回商家祖宅,和在周家的时候,也没什么太大的区别。每年过年的时候,平素里不怎么来往的亲戚也都会过来。

  但这么些年下来,多少也混了点眼熟。

  不过和她们家相比,周家的哪些旁支对自己而言,陌生的面孔更加多。

  今年是两人在一起,跨过的第一个年头,也是她第一次在商家祖宅过节。

  今日除夕,今天回来了一些亲友,但大多人选择明天回来。因此,到时候人会变得更加多。

  在这之前,大家都变得忙碌起来。

  宅子里的庭院,到处都能看见大家忙上忙下的身影。林妈和王妈,还有家中的长辈,全部都在忙碌新年的事情。

  晚棠本来也想帮忙的,但是孟素桐让她好好过节。

  这些事情都是她们这些人来操劳就可以,小辈们做自己的事情,安安心心地等待过年就好。

  于是和家中长辈们打过照面之后,打算把薯条带出来转转,熟悉一下环境。

  本来是不打算带回来的,想让周沉术接到周家的宅子里,让薯条在那边待上一阵的。

  毕竟,那边还有棉花糖在。

  同类之间,应该可以友好交流。

  但又怕它不熟悉环境,身边也没有熟人。一只猫单独在,多少有点缺乏安全感。

  有时候养猫,真像养了一个孩子。

  思来想去的,最终还是带着跟着一起过来了。

  好在春花姨养了一只田园犬,知道自己带了一只小猫回来了,和宅子里的木匠商量着,给薯条专门做了一个小窝。

  怕它一只猫过于无聊,没有玩伴,她特地把自己家里养着的那只田园犬带过来了。

  想着两只动物,虽然跨物种,但多少有个陪伴。

  可惜薯条回来两天,还处在对陌生环境的敏感中,不过并不应激。

  每天的事情,就是懒洋洋窝在自己的小窝里,也不大爱搭理人。

  这样下去可不大行,人一个人待久了,都会闷出病。猫也不例外。

  周晚棠打算把薯条带着出去转一转。

  “薯条,别窝在屋子里。一起出去转一转,熟悉一下新环境。”她蹲下身体,对缩着身体,但精神还不错的薯条说道。

  “喵呜~”

  它俯起身体,脑袋蹭了蹭晚棠的裤腿。

  显然是答应了。

  于是,晚棠直接把它抱到自己的怀里,“我们先去找蛋黄一起玩。”

  蛋黄便是春花姨养的那一条狗,这名字听起来还挺可爱的,和“薯条”听起来似乎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冬天冷了,候鸟飞往南方过冬。

  整座山林静悄悄的,薯条在晚棠的怀里蹭了蹭,而后窜了下去,在雪地中奔跑。

  虽然在撒欢,但毕竟所处环境陌生,不敢跑得太远,也不敢和在四合院里那般肆意撒欢。

  余光一直注意着晚棠这边的动静。

  *

  周晚棠走到春花的房间,“春花姨,你在吗?”她对着里面的隔间,轻轻唤了一声。

  没曾想,恰好碰见商时序牵着蛋黄从里面走了出来,看样子似乎准备带着它出门遛弯。

  “春花姨不在,我方才和她打过照面,祖母把她叫了过去。”

  “好吧。”晚棠点点头表示明白了,“不过还挺巧的。”

  昂了昂下巴,开口问:“那你现在,是准备带蛋黄出去溜达吗?”

  “嗯。”他应了声,“不过也不算是。”

  目光缓缓下移,落在缩在晚棠身后,一脸警惕看着蛋黄的薯条身上,“本来是打算带着蛋黄一起去找你和薯条的。”

  晚棠疑惑:“嗯?”

  “回来了两天,它们两个也没有打过照面。新朋友,是时候该见上一面了,彼此之间也可以一起玩耍,有个陪伴。”商时序道。

  “那倒也是。”她颇为肯定地点点头,“我带薯条过来,也正有此意。”

  “那走吧。”商时序目光瞥向门外一根被雪压弯的枝桠上,“让它们先熟悉熟悉。”

  “好。”

  “去哪里?”

  他侧过头,眼神里携着松软的笑,“要不要去山上的那座亭子看看?”

  “好啊。”

  “正有此意。”

  两人上一次一起回来的时候,还聊起过这件事情。

  想着冬天的时候,一定要登上这座亭子赏雪,肯定别有一番韵味。

  也的确,大自然的美妙之处就在于,每个季节都会有着独属于自己的色彩。

  春天枝叶抽条,夏天绿叶如盖。

  秋天,落叶缤纷。枫叶缓缓飘落,视野所及,一片秋黄。

  等到了冬天,万物开始凋敝。树叶凋零,成片的山林覆盖上薄薄的雪花。

  白雪皑皑。

  世界银白一片。

  台阶覆盖的雪,已经被人提前清扫过。先前道路两侧并未设置灯盏,如今也能看见一座挺拔的路灯。

  杂乱的枝条,也被人修剪平整。

  两人、一猫一狗,在台阶上留下一道深浅不一的脚印。

  这座六角亭,和上次来时有了不一样的设计。

  亭子的中央设置了一个火炉,原本四面露天,现在增加了可推拉式的窗户。

  更像是一座小房子。

  “果然和我当初想象的一样。”晚棠推开窗,手撑在窗户框,深吸一口气,鼻尖被冻得红红的。

  人在自然界的面前,是如此渺小。

  我们常常震撼于自然界的鬼斧神工,也感叹于那些如仙境般梦幻唯美的场景。

  雪落山林,入目白茫茫一片,呼吸间都是旷野清新、凛冽的味道。

  一种自由、超脱世俗的轻盈。

  “冷不冷?”商时序将玻璃往下拉。

  “不冷。”

  “脸颊都红了。”

  晚棠:“这是因为激动。”

  “一种别样的新鲜感。”她反手撑在窗台,仰头看向商时序,“上次我们来的时候,是秋天的夜晚。如今,季节更替,秋去冬来。”

  “看着脚下成片的雪花,总有一种无法抑制的、想要躺进去的心态。”

  商时序静静看着晚棠的眼睛,“也不是不可以。”

  “西侧的那片林子,鲜少有人过去。从这绕过去,可能会花上一点时间。”他低下头,问,“愿不愿意?”

  “真的吗?”晚棠的眼睛亮晶晶的,“那我们可以过几天去,毕竟现在去的话,要是被发现了,好像还有点儿不好。”

  而后又想起了自家院子,“我们家祖宅后院是林子,不是山峦。亭子无法安置,达不到一览众山小的境界。”

  “往年这个时候,我都是和我大哥二哥一起在湖心亭里烤火。也就是你上次被他们拉过去打牌的那座六角亭。在亭中坐看鹅毛大雪坠入湖心。那时候的我们,切切实实地感受到了,何为天地间的沧海一粟。”

  *

  下了山,刚折出拐角,碰上孟素桐。

  她的身后跟着秋分姨,秋分姨手中的托盘里装着一叠春联、窗花和福字。

  “妈,”

  晚棠叫住,“您这是要去做什么?”

  乍然听见这样的称呼,孟素桐晃了神。

  眼皮开合,才道:“这些春联和福字,都是要贴在门上的。”

  眼神波动着温和的笑,“我让秋分拿过去,再找几人贴着。”

  “让我去吧。”

  周晚棠眉眼弯弯,“我以前还没有贴过呢。”

  “真想要尝试?”

  “嗯。”

  “那好,”孟素桐对身旁的秋分吩咐道,“秋分,你递一副春联给小婉。”

  目光在商时序身上停了瞬,笑言:“宅子里的门都有点高,横批如果够不着的话,就让瑾之来贴。”

  “妈在跟你说话呢。”晚棠搡了搡商时序的手肘,“你觉得怎么样?”

  “嗯。”他替晚棠接过秋分递过来的春联,“妈,那我和小婉就先过去了。”

  “去吧。”

  孟素桐笑弯了眼睛,盯着晚棠脚边的薯条,“回来这几天,薯条还没有适应过来吗?”

  “有点。”晚棠无奈,“毕竟新环境,可能还是得适应。刚才我还带着它过去找蛋黄,希望多一个伴,能让它开朗一点。”

  “也是。”孟素桐颇为赞同,“希望这小家伙能早点适应过来。”

  商时序看着她:“我和小婉就先过去了。”

  “走吧。”她停了晌,才继续道,“我和你秋分姨也还有事。”

  *

  孟素桐递过来的这副春联,晚棠思来想去,最终还是决定贴在商时序居住的那间房屋的门上。

  “咦,这里面还有一张福字?”她从春联中间抽出一张“福”,眉眼弯弯,“那我先贴这个,春联就交给你了。”

  “行。”商时序道,“那我先去膳房,找谢叔他们借点浆糊。”

  “好。”

  “那我就在这等着你,免得一起过去了,薯条又害怕,也得跟着过去。”

  “嗯。”

  于是,晚棠拿着福字,坐在房间的北官帽椅上。

  薯条一见她进屋,里面也跟着蹿进屋了,留下蛋黄一个人在院前的雪地里踩叶子玩。

  但很快,它意识到薯条进屋后,也里面跟着进屋了。一言不发,乖巧地卧爬在晚棠身边。

  她轻叹一声:“薯条啊,你什么时候能和你蛋黄哥哥学学胆子呢?”

  “表嫂,你这是怎么了?”方雅雅一脸好奇地看着,“我刚过来,怎么就见你对着薯条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有那么明显吗?”

  “当然。”

  “那我还是得收敛收敛,免得本就小的胆子,都被吓唬没了。”

  方雅雅“噗呲”笑出声,“对了表嫂,我过来是有话想和你说的。”

  “我表哥在这吗?”

  “无事不登三宝殿。”商时序拿着琉璃杯盛着的浆糊踏进院子,远远就听见方雅雅那鬼鬼祟祟的声音。

  懒懒挑过去一眼:“这是怎么了?”话虽然这样说,但她心底打着的鬼点子,可谓是门清儿。

  “表哥,你就不要管。我先问表嫂,你就别打岔了。”

  方雅雅面露犹豫:“可不可以出来说?”

  “好吧。”晚棠见她这副模样,以为是女儿家家的一些不好意思的话,不好当着商时序的面问。

  将手中的福字塞给商时序,从椅子上起身,“那我们过去说。”

  两人走到小竹林的走道,位置还算隐蔽。晚棠停下脚步,方雅雅也跟着停下脚步,“这下可以说了吗?”

  “当然可以。”方雅雅没忍住笑,“其实我们也不用跑到这么隐蔽的位置的,有点像特务接头。”

  落过雪,深绿色的狭长叶片上覆盖着薄薄的一层雪,凛冬里的风刮过,叶片打着细摆。

  “表嫂,”方雅雅凑了过来,托着下巴,斜着眼睛问晚棠,“你待会有事情吗?”

  “没有。”晚棠摇摇头,“时间上算是比较清闲的。”

  “是作业遇上难题了?”

  “当然——”方雅雅顿了一下,“不是。”

  “那是关于……”

  方雅雅飞快道:“我其实是想问你,待会要不要一起来打牌?”

  “?”晚棠明显被噎住。

  本以为雅雅会问一些惊世骇俗的问题,或者是有关于周沉术的。但千想万想,也着实没想到她会来这么一句话。

  着实出人意料。

  也的确符合那句“语不惊人死不休”。

  “当然可以,”笑言,“不过这会不会有点带坏中学生?”

  “哪有。”方雅雅嘀咕,“我距离成年也没几年了。”

  眨眨眼睛,“其实,我们每年过年都会一起打牌的。所以,所谓的带坏中学生这一项,在我这里是根本不存在的。”

  “你这纯属诡辩。”上一秒这样说,下一秒晚棠问,“打什么?”

  “麻将。”

  “我不会。”她想想就觉得有点好笑,“上次你不是也都看到了吗?”

  “那场面多尴尬。”

  “要不换别的?”

  “没关系。”方雅雅安慰的模样,“这次没那多人看,就我们几个。”

  “都有谁?”听她这样说,晚棠随口问。

  “我一个,表哥一个,你一个,还有外祖母。”方雅雅嘀咕着,“她肯定乐意的。”

  “毕竟,往年我们都是这样的。”她叹气一声,“只是今年文晟表哥还在美国没有回来。”

  “不然我们四个人刚好凑一桌。”

  今年两家都缺了一人。

  还在高中读书的雅雅,一月中旬的时候便正式放了假。不过远在美国的文晟和书仪,还没见踪影。

  今年春节,书仪大抵是不会回来的。

  前阵子,周老太太还特地打了一通跨洋电话,询问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可惜什么话也没问出来,心底里还是放心不下,于是特地派人去波士顿,看看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在外那么久,是不是遇见什么烦心事了。

  周晚棠敛了神思,笑着开口:“他,以前每年过年的时候都会和你们一起打麻将吗?”

  “你是说时序表哥吗?”方雅雅点了点自己的下巴,“当然。”

  “他牌技比我还差,”摇头失笑问,“这牌桌真的能打下去?”

  “唔……”方雅雅眼神恳切,“当然。不过我现在还没有给表哥说这件事。”

  “那行。”晚棠点头,“等我把福字贴好,就把他也拉过来。”

  “好欸好欸。”方雅雅忙不迭点头表示赞同。

  *

  两人往回走,商时序已经将春联贴好了。手掌压在红联上,试图将其摁得更紧实。

  因为使了点力道,手背上的青筋绷起,在凛冬的衬托下,带着点欲气。

  听见踩雪的咯吱声,他收回手。

  转过身,看着往回走的两人,“都说了些什么话呢?”他停在原处,并未靠近。

  单手朝兜,远远道,“雅雅,你是不是又在拉人陪你凑局了?”

  方雅雅没遮掩,大方道:“嗯。”

  “有必要吗?”他笑,“你还特地将人拉去小角落。”

  “她每年都是这样的。”话对着晚棠说的,有点无可奈何的笑,“我们这桌里面,除了祖母,就属她的牌技最好了。也不知道平日都在学校学了点什么,知识倒是没怎么记住,但这打麻将的技术越来越精湛。”

  “每年过年,都会缠着我和文晟陪她一起。”

  听他这样道,晚棠顺势发出邀请,“那今年继续,怎么样?”

  “雅雅让你来游说的?”

  “你怎么知道?”晚棠看了眼左瞧右看的雅雅。

  “猜的。”商时序看向方雅雅,“平日里也没人克扣你零花钱,也不知道怎么一到过年,就像几辈子没见着一样。”

  “祖母牌技虽好,但十有八九会给你放水。只有我和文晟输得惨烈。”

  一副没辙又被逗笑的模样,“她每次这副模样,肚子里就开始憋小心思了。”

  “哪有。”

  “表嫂!”方雅雅看着晚棠,“哪有人会嫌弃自己钱多的,你说对吧?”

  “说得很对,”晚棠矜持地压住唇角的笑,“我赞同。”

  方雅雅兴高采烈:“哥,那我就先过去了。我去把房间收拾好了,再过来找你们。”

  “去吧。”商时序挥了挥手。

  晚棠盯着雅雅一蹦一跳的身影,想起了去年这个时候的冬天。

  其实先前没有和商时序说完的话便是,每年冬天在周家宅子里,她也是这样拉着周沉术和大哥一起在湖心亭打扑克的。

  炉火升起,岸边小舟轻泛。

  三个人的技术中,就属自己的最好。

  烤着温暖的火,看亭外大雪纷纷,将牌桌上的筹码尽数揽到自己的身前的感觉,简直不要太美妙。

  想到这,给周沉术发了一条消息:[今年我不在家,书仪也还没有回来,家里的牌桌无论怎么凑都是三缺一,感觉怎么样?]

  那边似乎忙完了事情,暂时空闲了下来。

  消息秒回:

  [感觉不错。]

  [今年可算是不用被强迫着打牌了,不然还得见到某人耍无奈的模样。]

  [我虽然牌技略逊于你,但这火气却旺得很。]

  作者有话说:

  明天正文完结,应该是个万字大肥章^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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