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要的是身边是谁。◎

  “你刚才在做什么?”周晚棠走近, 问。

  商时序立在落地窗前,侧边的窗户开了一条细缝,颅顶的一缕头发被吹开, 姿态随意,“看了一会手机。”

  “银行的转账是你转过来的吧?”

  “嗯。”

  “怎么突然想起来给我转账了?”

  “我觉得我自己应该自省。”他低头笑, “你的是你的,我的还是你的。所以也不算是给你转账,应该说这些钱本就是属于你的。”

  “真的假的?”晚棠揶揄, “小心我把你公司的账户掏空。”

  “破产了, 我的后半辈子就赖着你了。”话刚出口, 他纠正,“不对,不管破不破产,我的后半辈子都是和你在一起的。”

  “这都是什么歪理?”她笑着看他说, “刚才的那番话都是你自己说的, 我可没答应。”

  商时序倒也没纠结这些,“好事多磨, 慢慢来。”

  “你给悦悦的红包发了吗?”

  “发了。”

  “那就好。”晚棠重新抬起手, 摁亮屏幕,“我也给她发一个, 免得她说我不仗义。”

  支付宝转账, 也不管接不接受,发过去就是到账了。

  等账户上的钱转过去, 指尖拎着手机,和商时序俩人紧紧挨在一起, 肩膀碰着肩膀。

  目光虚虚落向窗外, 究竟在等待什么, 此刻大抵是说不清的。

  身后是三言两语的交谈声,喝多酒后,说话的语调有着很明显的平仄起伏。

  一种被友情的情谊包围、填充的踏实感。

  而后慢慢松下神经,任由神思跟随冬日的风,从北到南。

  “嘭~嘭~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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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簇簇烟火升起,在空中绽放五彩的光芒,明亮的焰火照亮了暗沉如幕布般的天空,一场五彩而又盛大的“雨水”从遥远天空滑落。

  商时序拥着周晚棠的肩,斜着偏下头颅,“元旦快乐。”

  夜风从发梢穿过。

  “新的一年里,顺风顺水,万事顺意。”

  晚棠盯着他的眼睛,静静地听他说完,而后弯了弯唇角,“你也是。”

  “新的一年,平安喜乐。”

  “谢谢。”他道。

  “嗳!”听见窗外传来的响声,冯至溪迈着摇晃的步伐走了过来。

  闭了闭眼睛,试图辨别这是现实中出现的场景,还是自己喝断片后臆想出来的。

  睁开眼,烟火倒映在落地窗。

  “金祺,我都说了别喝多。这下喝大了,直接一酒干到新的一年了。”

  “什么?!”金祺的酒量还算不错,但注意力没再窗外,因此也有点懵,“居然都到新的一年了。”

  “零点过两分了。”云迟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推了推靠在自己肩侧醒酒的蒋唐凛,“别睡了,待会回去再睡。”

  几人里面,喝得最多的还是周沉术。

  一口酒闷一口酒的,若不是脸上的表情无异,周晚棠都要怀疑他心中是否还在介怀。

  “周沉术,你喝多了吗?”金祺指了指一旁的榻榻米,“要不要去一旁休息?”

  “不必了。”他摆了摆手,站起身的时候,脚步不稳,险些跌回沙发。

  “真不用?”

  周沉术笑一声:“真不用,都是小事情。”

  “也行。待会回周宅的时候,你再好好休息。”

  “今晚不回宅子。”

  “知喃、夏椿,别睡了。”周晚棠走进房间里面,拍了拍趴在沙发扶手眯过去的俩人,“新的一年到来了,快出来看烟火。”

  “什么?”夏椿下意识地惊醒,“新年了?”

  “嗯。”

  得到肯定的回复,瞌睡全跑完了。肉眼可见地变得兴奋,手摸到自己放在一旁的背包,从里面取出相机。

  “今年我特地将相机带过来了,”招了招手,“一起来拍一张合照吧。”

  新岁序开,同赴新程。

  *

  落过雪之后,温度降得格外的快。

  只是这雪,总是下下停停,算不上厚实。但远远看去,就是一片斑驳的白。

  大雾四起,苍茫一片。

  这几日,周晚棠每日上班都是商时序送过去的。

  绕到故宫外,等她下车离开,后视镜里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拐角,才驱车到公司。

  年尾的事情忙完了,下午每天下班到家的时间,和晚棠差不多是一前一后。

  今日他回来得有点晚了,晚棠先他一步到家里,等他回来的时候,发现她正坐在沙发上拿着湿纸巾擦拭指腹。

  “怎么了?”

  “没事。”她没抬头,“今天理了一批青铜,所以手里多少沾点铜锈。”

  “擦干净了吗?”

  才从公司回来,眼镜还未来得及摘下,隔着一层薄薄的镜片。

  晚棠看着他摇摇头,老实说:“不太好弄干净。”

  “待会我去淋浴间再仔细反复冲洗一下,差不多就能好了。”她的唇角翘起细微的弧度,“你别担心了,这是很正常的情况。”

  “嗯。”

  天冷,窗户覆上一层白白的雾,窗外的景色朦胧在这片雾气中。

  商时序折到淋浴间取了毛巾出来,见着的便是她趴在窗户前,哈了一口气,而后用手指擦了擦水雾雾的玻璃。

  “你来了。”听见动静,她扭头回望,收回了手上的动作。

  “嗯。”

  他走到她的面前。

  将她抱起坐在桌上,俩人的视线并齐。

  “我给你擦。”

  商时序抬起她的手,搭在自己的左手掌心,毛巾柔软的料子擦过指缝。

  毛巾被温水打湿,拧得半干,触在皮肤上,温温热,还有点痒意。

  红木窗棂外,簌簌落雪声。

  “商时序,你要不要去故宫里转转?”晚棠侧回头,语气认真,“上次你来找我的时候,下着雨,宫里头没什么游客。”

  “这次落过雪,屋檐瓦片上积着厚厚的雪。”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像是步步惊心里的紫禁城了。”

  商时序和晚棠的生活其实并不大相同,对于电视剧的了解,聊胜于无。

  “好。”他点头应是,眉眼温和地给她处理着手上沾染着的锈,“这周六过去,如何?”

  “正好你也休息了。”

  晚棠喃喃:“可我每天都在那上班,已经不需要特地过去看了。”

  商时序:“那我也觉得自己需要考虑考虑了。”

  晚棠推了推他,商时序撩开眼看她,手中的湿毛巾搁在一旁,将她整个人反压在怀里。

  他的下巴枕在她的肩窝,将她整个人紧紧搂在自己的怀里。

  嗓音闷闷的:“不想再一个人了。”

  “那你周五的时候过去,周五的时候博物馆有个展览,届时你可以去转转。”晚棠有点无措,“等我下班了,我再过去找你。”

  “好。”

  “周五我过来接你。”

  “重点不是周五来接我。”晚棠强调,“话题好像逐渐偏移。”

  “都一样。”

  “不一样。”

  “嗯,不一样。”

  晚棠捏了捏他的脸,“敷衍。”

  房间内铺了地暖,室内温度已经到了零下十度,室内二十多度。

  他脱掉外面的大衣,里面是一件低饱和度的红色衬衣。衬衣是棉质的,落地灯的光打下来,将人衬得越发温柔。

  她看了眼悬空的脚尖,“抱我下去。”

  “好。”

  周晚棠起身,将下班前带回来的快递盒子拆开,取出里面的香薰。

  “买的香薰?”

  “嗯。”她点头,“前几天在直播间看到的,当时觉得造型挺吸引我的。”

  “柿子?”

  “嗯。”晚棠拿起,眨着眼睛望着他,“是不是很可爱?”

  “嗯。”商时序坐在她的身侧,“不觉得还有点像沙糖桔吗?”

  “你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有点。”

  他的喉咙里溢出一声笑,“那这也算是一物两用了,又可以当作橘子,又可以当作柿子的。”

  “这个香味好像是日落橘海,橘柚调。”她打开盖子,扇闻了一下,“味道还行。”

  “你闻闻。”她将这个陶瓷罐子往他那移了一寸,“是不是有点像?”

  “嗯。”商时序看她,“但是不刺鼻,气味温和,有点秋冬的前调在里面。”

  “是吧,”晚棠附和,“我也觉得。”

  “不过既然都是蜡烛了,没有火,可怎么燃烧?”她有点苦恼,“当作小摆件,摆在书桌的显眼位置,看着也是赏心悦目。”

  “你等一会。”

  “怎么了?”

  不一会,商时序取出一支银质的打火机,卡着机盖,滑动砂轮。

  火苗窜出。

  捏起陶瓷壁,蜡烛灯芯被点燃。

  一处幽微的火光亮起,他道:“未经允许,擅作主张。”

  “没关系,我不介意。”晚棠弯了弯唇角,明眸皓齿。

  坐在复古的沙发里,她偏头望向窗外,方才清晰的画面,一阵一阵的冷风吹过,玻璃又开始变得模糊。

  厢房外的屋檐亮着一盏老旧的灯泡,灯泡发出暖色的光,照着窗外皑皑一片的雪花。

  看不清,但柔和。

  她转回目光,落在这盏柿子蜡烛上。

  望着无形中腾起的香气,单手支着下巴,问:“住在这里,是不是有烟火气多了?”

  “住在哪里都一样,”商时序眼睫如鸦羽,根根分明。

  中式古灯,光线柔和。

  晚棠的目光顺着他眼睑下的那粒小圆痣,缓缓下落,最终落在那张削薄的唇瓣。

  他说:“重要的是身边是谁。”

  “你说呢?”他将问题回抛,“小婉。”

  问题抛出去,能不能得到答案,其实已经不是最重要的了。

  “换另一只手。”

  手机却在此时响起嗡嗡的震动声,晚棠探身往前看了眼,奈何距离有点过于遥远,伸手捞不过来。

  “商时序,”无奈只得叫他帮忙,“帮我拿一下。”

  商时序捞过手机,帮她摁下接通键,贴在她的耳朵边,用眼神示意她仔细听。

  听筒那段:“表姐,迟到的元旦快乐。”

  “难为你还能想到。”晚棠存着调侃的心思,“在外面如何了?知喃说自己的胃还没有适应白人饭,那你呢?过去两个两个多星期,有没有适应?”

  “早知道,我就装几瓶老干妈过来了,每天就着白饭吃。”沈书仪顺着说,但声音却有点飘渺。

  晚棠逗她:“可别,要是让奶奶他们知道了,不得心疼啊。”

  沈书仪笑了声。

  像是悬在空中,落不到实处,“我这下雪了,北京呢?”

  “在下呢。”

  “一个人去美国,还适应吗?”

  “表姐。”电话那段传来沈书仪哽咽的声音,“我好像失去他了。”

  “怎么了?”晚棠安慰她,“慢慢说。”

  “姐夫在你身边吗?”她问。

  晚棠抬眼看着他,将手机递了过去,“在呢。我让他和你说。”

  “怎么了?”商时序问她。

  “姐夫,你可不可以联系商文晟,让他过来接我。”

  沈书仪咬着自己的手背,仰着头不断扇着眼睛,可蓄在眼眶里的泪水,不听使唤地往下流淌。

  “他换了新的卡号,把我的微信也给拉黑了。”她顿了下,“我、我找不到他。”

  沈书仪并不是和商文晟一同来到美国的,自从知道她决定前往美国,周家和沈家将一切事宜都安排到位了。

  以至于这么多天了,大家明明在一个学校,却连照面都没有打过。

  纠结了许久,终于放下面子主动联系他,接过发现已经换了新的卡号,连联系方式都被拉黑了。

  “书仪,”商时序声音低低的,“别担心,我帮你联系他。”

  大概也意识到自己有点狼狈了,沈书仪胡乱地摸了把眼泪,尽量平静情绪,“麻烦你了。”

  “元旦快乐。”

  “元旦快乐。”商时序和她说,“异国他乡,要照顾好自己。”

  “如果遇到什么难处了,就和我跟你姐姐说。”他继续道,“要是觉得距离过于遥远,不太便利的话,我让文晟照顾你。”

  “不用了。”沈书仪摇摇头,意识到现在是在通话,“我在这边过得还可以,爸妈都给我安排好了。”

  “书仪,”晚棠叹了口气,“这都不像你了。”

  沈书仪喃喃:“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大概是失心疯了。”

  从决定来美国的那刻,她便是疯了。

  “恨死商文晟了。”

  她蹲坐在公寓门前的台阶上,看着连绵不断的、如飞絮般的雪花片片飘落。

  摊开掌心,接住了一片雪花。

  很快,消融于掌心之中。

  电话挂断,晚棠瞪一眼商时序,“你和商文晟说。”

  “好。”

  *

  屋檐外白茫茫一片,积雪已经落到门槛了。推开红漆木门,顺势带走一铲子雪花。

  相比春、夏、秋,冬天的夜色落得格外地快。

  要是没人说现在才七点钟,瞧着外面黑黢黢的夜色,说是十来点也不为过。

  雪止了,但风有点大。

  晚棠手指扣紧了门缝,缠在门中央的风铃被碰响,发出一串清脆的声音。

  她就扒在门边看外面,额头前的发丝被吹得乱舞,语气赞叹:“哇,商时序今天下的雪好厚。”

  毕竟,周家和商家祖上世代为官,扎根北京不同。周家祖籍在江南一带,那里春日绿草如因,流水潺潺。

  等到冬日叶木凋敝,没也没能等到一场期待已久的大雪。

  对于落雪天的盼望,这大概是南方人刻在骨子里的基因。

  她迈出腿,一脚踩进雪堆里,“商时序!”惊喜地扭头看他。

  “怎么了?”

  他蹲身在鞋柜里抽出一双鞋子,这双鞋子明显是女款的,而她鞋柜里似乎没有买过这双鞋。

  外面风雪交加,雪花铺在面上。

  商时序走过来,将她拉了进去,重新将门阖上。

  晚棠撇撇嘴:“我都还没看够呢。”

  “待会。”

  “什么?”

  他没再说话。

  伸手摁住晚棠的肩膀,迫使她坐在沙发上。

  半蹲屈膝,将她脚上的那双棉质拖鞋取下来,而后将那双未见过的鞋子替她穿上。

  “在家为什么还要换鞋子?”

  商时序撩起眼皮,眼睛看着她:“不是想出去看雪的吗?”

  “下了雪,天气冷。路面结冰,雪都被踩结实了,出门不防护好容易摔倒。”

  “不想摔得狗啃屎吧?”

  周晚棠:“你这是诅咒我。”

  “你才摔狗啃屎,你全家都是。”

  “小婉,”他笑了声,好心提醒,“你是不是忘记了?我的全家里,也包括你。”

  “还有薯条。”

  晚棠一时被噎住。

  靴子里的毛很柔软,踩上去很舒服,也很暖和。不一会的功夫,就觉得脚底像是要发热。

  鞋子的齿很多,抓地效果好。

  “什么时候的事?”

  “前几日,下了雪的那天。”

  商时序将围巾给她围上,伸手把压在围脖里的头发,给她拨出来。

  而后自己套了件黑色的袄子,“走吧。”

  “等会。”晚棠扭头,手扒在门框上,朝缩在窝里的薯条叫了声,“薯条,要不要一起出来玩耍?”

  “喵呜~”

  小家伙谨慎得很,稍微的动静就醒了过来。

  听见晚棠在叫它,迈着小短腿,几步几步地迅速窜到她的脚边坐下。

  “先给它穿上衣服。”商时序将薯条抱了起来,“又长胖了两斤。”

  薯条在他怀里挣扎两下,以示反抗。

  “你懂什么,这不叫长胖,这叫日渐圆润。”晚棠欣慰的语气,“这是好事。所谓的幸福肥。”

  “而且,我们薯条可不胖呢。”她轻轻挠了挠它的毛发,“你说对吗?”

  “嗯。”商时序笑着附和,“等今年过年的时候,让薯条和棉花糖一决高下。”

  她问:“是看谁是喵喵教里的老大吗?”

  “也不是不可以。”他摸摸她的头发,“走吧。”

  晚棠在雪地里抓了一把雪花,捧在掌心,脸上挂着笑,跑到商时序的眼前。

  手掌打开的那个瞬间。

  如雾散开。

  薯条在雪地里撒欢,留下一串串桃花瓣脚印。一阵风拂过,覆起的雪将印子掩盖。

  不一会,又落下一串新的脚印。

  作者有话说:

  “新岁序开,同赴新程”源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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