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

  夏天的校园,枝叶扶疏,光线永远炙热。

  一到体育课,大家草草围绕着操场跑了两圈,便化作鸟雀迅速散开。

  这周的第一节 体育课,周晚棠和初中部的沈书仪课程重合。

  自从一次不经意间从陈勉音嘴里听到联姻这个词,又从老太太嘴里多次听到商时序这个人名,晚棠的心里就埋下了好奇的种子。

  尤其是知道,当事人竟和自己就读于同一个高中时,这种好奇心到达巅峰,再也忍不住了。

  经过多方打探,总算是摸清了。

  他每周星期四的下午第一节 体育课的时间和自己的相同,并且活动地点同样都是每周一升旗所在的篮球场。

  “姐,”沈书仪被周晚棠拉着,心中难免有点心虚,“我们真要去看那个什么商时序吗?”

  “不然呢?”

  晚棠看她一眼,“你是不知道,我现在好奇死了。我觉得我要是不见到本尊,我估计要抓心挠肝地痒了。”

  “可是,你不觉得我们两个此刻的行为太过诡异吗?”

  沈书仪蹲着身体,目光从灌木丛的缝隙中偷瞟,“我觉得,我们要看就要光明正大一点。”

  “咱俩现在的这种行为要是被他们班同学发现了,估计要当作偷窥狂了。”

  好在现在是上课时间,俩人现在的这个位置算不上暴露。现在又是第一节 课,大家刚刚睡醒,显然还在困倦期,后边的教学楼鸦雀无声。

  她捶了捶自己隐隐发麻的腿,时不时往后瞄几眼,好在空无一人,紧绷的心弦也松懈几分。

  俩人跟反侦察员一样,周晚棠食指搁在唇边,示意沈书仪小点声,以免打草惊蛇。

  眼神笃定地望向她,打包票:“你放心,就这一次。谁能发现?”

  “行吧。”

  为了看清模样,两人按兵不动地在原地待了许久。太阳光穿过树隙,在草地上投下斑斑光点。

  一阵热浪袭过,树冠的枝叶随风晃动。

  树下的两人已经热得不行,消瘦的脊背沁上一层汗,蓝白相间的校服后背汗湿一大片。

  晚棠一边全神贯注地盯着操场上的动静,一边捋着自己才修剪过的刘海,“不行了,太热了。”

  “书仪,我觉得我们还是等到秋天的时候再来吧。”

  沈书仪求之不得,“表姐,我快要热化了。”

  “我可是牺牲了体育课的放松时间,陪你在这蹲人,你可要请我吃冰棒。”

  “行行行。”她一口应承,“我等下买可爱多,你要吃什么?”

  “一样。”

  “那好,我们撤。”

  俩人才一个转身,便被突然出现在眼前的两个男生吓得跌倒在地。一旁的灌木枝刷过脸,轻微的刺痛感。

  周晚棠懵了一瞬,抬手挡住自己的脸颊,一时间忘记赶紧站起来。

  出门在外,形象第一。

  “天气这么热,你们两个在这做什么呢?”男生语气揶揄,像是看见什么好笑的事情,“沈书仪,鬼鬼祟祟,行事不坦荡呐。”

  “要你管。”

  沈书仪撒开手,拉还懵在原地的周晚棠起来。

  被熟人撞破,索性也就破罐子破摔,“商文晟,你最好对今天的事情守死口,要不然要你好看。”

  “对了,还有你身边的那位兄弟。”

  听到这,晚棠悬到一半的心又放回肚子里。

  “你别气了。”

  “喏,请你吃可爱多。”

  商文晟双手一直背在身后,此刻才缓缓伸出,手里捏着两支甜筒。

  “老早就看见你们两个在这了。”他仰头看了眼晃眼睛的光线,“不觉得晒?”

  沈书仪不客气地看了他一眼,也没拒绝。接过两支甜筒,一支捏在自己的手里,一支递给晚棠。

  晚棠接过可爱多。

  能因为刚刚和沈书仪讨论过可爱多甜筒,此刻看着从天而降的冰棒,还是最爱的草莓口味,她不由多看了两眼。

  沈书仪不忘警告他:“我跟你说啊,今天的事情你要是敢告诉其他人,你就死定了。”

  “是吧,姐?”

  话茬递到嘴边,晚棠不由挺直了脊背。反正比自己小几届,都是小屁孩。

  语气也坚定了不少:“那肯定。”

  “喂。”

  她凑过脸,“叫你呢。”

  “你也记得保密。”

  随后倒抽一口凉气,“脚崴了,拉我一下。”她冲着他说道,语气自然娴熟。

  那人眉梢虽有不耐,本以为会被拒绝,可没想到还是伸出了手。

  当然,她当时也是脑子抽了,才会让他拉自己起来。明明自己就可以起来,再不济沈书仪也可以拉自己。

  这是一件小得不能再小的事情,除开沈书仪这一层关系,她和他们可谓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

  谁会闲着没事干,去八卦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呢。

  那天过后,谁都没放在心上。没能见到商时序的真容,只能败兴而归。

  晚上给自己脸颊上药的时候,不停地抽冷气。

  背后将商时序骂了个狗血淋头。

  后来,她也曾拉着沈书仪四处偷窥他。

  但每每不能如愿,或者说实话,她连商时序的脸孔没有一点印象,全凭一腔热血就开始大海捞针式地找人。

  说白了,也就是闹着玩了,压根没有真的往心里去。

  直到某一天,无心插柳柳成荫,她真的见到了商时序本人。

  那一瞬间的眼熟,所有的画面都直冲头颅。

  窘迫事,被被她观察的当事人目睹到了全过程,即便他可能不知道自己的真实用意。

  被忽略掉的细节,比如那人那天穿的是高中部的校服,又比如沈书仪的同学姓‘商’。

  再遇见时,迟到已久的窘迫和尴尬。

  是时隔多少年,即便学生时代的商时序的模样,已经自动在脑袋里打了马赛克。

  可那天的事情,是无论过去多久,都没法忘怀的。

  往事重提。

  还是,关于那个人的。

  一想到这,周晚棠真是连最后的一点倦意都跑光了。

  掀开盖在身上的薄毯,趿拉着拖鞋走出房门,蹲坐在门槛。

  准备浸浸凉风,将脑袋里的那股热意冲淡。

  耳边是不知名鸟雀,栖在枝头上发出的鸣叫声。夜风浮动,庭后的红枫叶叶片“沙沙”响。

  落叶飞花婆娑。

  从檐后,遽然飞落,堪堪落在自己的脚下。

  她伸手捡起红叶,叶尖干枯。指腹碾上去听见干燥的酥脆声,索性只捻着叶柄在手中漫无目的地把玩着。

  “还没睡?”

  耳边传来很静的脚步声,随之而来的是熟悉的话语声。

  “没呢。”

  她头也没抬,“大哥,你还怎么过来了?”

  裴宥衍将手中的托盘放下,屈膝随意地坐在晚棠的身旁,“生物钟还没有到点,睡不着。”

  “所以,你睡不着跑过来看看我睡没睡着?”她笑了一声,低头看了眼托盘,“这蛊百合莲子银耳羹,是妈叫你送过来的?”

  “嗯。”

  “她就喜欢捣鼓一些养生的。但是我晚上不太喜欢喝东西。”

  她摇摇头,弯着眼睛吐槽:“而且太甜了,腻得发慌。”

  裴宥衍听了这一番话,没忍住笑出声。

  他侧头看她,神情温和:“还没说你呢。方才不是在叔叔阿姨面前,摆出一副很困的样子么。现在,怎么你也睡不着了。”

  “平日里一直都是早睡早起的老干部作风,偶尔周六才会放肆地睡个懒觉。明天周一了,就要赶回单位上班,所以也得早点睡觉。”

  晚棠捏了捏手指,“谁知道,这换了一个地,一下子又睡不着了。”

  “出门吹会凉风,顺便看看风景。”

  “你也知道,市区里都是楼房。车水马龙,人来人往地奔波,哪还有闲暇和位置给你去观赏呢。”

  裴宥衍:“生活是自己的。”

  “永远不需要为了他人的意愿,而选择勉强自己。”

  晚棠“哦,”地应了一声。

  仿若恍然大悟,笑眯眯地看他:“哥,你怎么回事啊,突然过来了?”

  她猜测:“你不会也和爸妈一条阵营了吧,过来当我的情感说客?”

  “脑袋瓜都在想什么呢。”

  他屈指轻轻敲了一下她的额头。

  力道不重,她却捂着头,佯装呼痛。

  语气狡黠:“可是我这个人,偏喜欢和人对着干,就喜欢勉强。你妹妹我啊,就是个坏蛋。”

  裴宥衍看了她一眼,顺着她的话往下,“等数完今夜天空中有多少颗星星时,坏蛋就赶紧回房间睡觉。夜里凉,不然感冒了,就影响上班的工作效率了。”

  晚棠:“知道了。”

  “万恶的资本家。”

  他没反驳,站起身将已经快冷掉的羹重新端起,“万恶的资本家要去休息了。”

  “去吧去吧。”

  等人走远,晚棠托着下巴。盯着天空,势要数星星。

  才发现。

  今晚天色晴朗,万里无云,哪还有一颗星星。

  *

  昨天夜里天上一颗星子都没有,第二天一早就开始淅沥地飘着雨丝。

  晚棠转天早上,是让林叔驱车送到单位门口的。

  北京的气候从这个周开始,又将发生新的转变。

  上上个周雾霾连连,上个周晴阳普照,这个周才刚刚开头,乌云密布,天气预报预测这个周将会连着下雨。

  “小姐,这把伞您还是拿着吧。”林叔恭敬地取出一把黑色长柄伞,“虽说上班的位置离公寓近,现下这片区还未开始下。但若是真要下雨了,年轻人的身体也扛不住的。”

  “知道了。”晚棠接过,“林叔,您也早点回去吧。这一来一回的,车程也挺久的,真是麻烦您了。”

  “这有什么的。”

  “这些都是我分内的事。”

  他扭过头,看向后座上塞着的那些水果,“这些水果,也是老爷子的心意。要是怕吃不完,分给单位里的同事也是好的,就说是家里特产水果。”

  理由都为她想好了,周晚棠”噗呲“笑出声,“但这些太多了。”

  “我拎一袋子就好。”

  她关上车门,朝着降下的车窗说,“剩下的就都交给您了,可千万别告诉爷爷他们。不然,我怕我还在工作中,一通电话就问候过来了。”

  林叔无奈:“行。”

  这个周的天气不好,索性上周做旧调色这道工序已经完成了,不然遇上这个天气,有得耽搁了。

  上个周博物馆运过来的文物还亟待抢修,晚棠目前上不了手,只能给徐师傅打下手。

  上次运来的铜器,碎片此刻都被铺展在工作台,师徒二人戴着眼镜,手里拿着碎片仔细比对。

  即便很多知识晚棠都知道,但徐有林还是忍不住再重复教教,“你看这一块碎片,和你手里的另一块,痕迹上看起来差不多是相邻的。”

  他将碎片展示给她看:“你看这个碴口、弧度、锈色,这些都吻合了,才算配对成功。这儿碎片这么多,比对上一个,你就标记一个。免得一眨眼的功夫,就找不着了。”

  晚棠拧着眉,接过碎片,“嗯。我知道了。”

  “师父,您去椅子上坐着休息会。这比对碎片的工作就交给我,若是碰上不会的,我再向您请教。”

  “不坐了。”徐有林摆了摆手,手掌扶着腰杆,慢慢站直身体,“都是老毛病。”

  目光看向红漆门外,天色阴沉:“看样子今天是发暴了,就是不知道这一泡雨究竟什么时候落得下来。出门前,屋外没有晾东西吧?”

  “啊?”

  周晚棠懵了一下,“门外没晾东西,不过院前那盆栽是不是要挪一下位置,把它挪到屋檐下。万一真下暴雨了,岂不是要被淋死了?”

  徐有林望着黑压压的乌云,“这场雨还真小不下来。”

  晚棠刷地走到门外,将屋外的盆栽抱起,给它们新挪了个窝。

  原本的位置待久了,留下一道沾着泥土的花盆底圆形状。

  “晚棠,在这抢救徐师傅的花草呢?”

  “不算抢救,就是给它们挪窝了。”周晚棠蹲在地上,扭头看向声源处,“张姐,您过来是来找师父的吧?”

  张晓溪:“那还真被你说中了。”

  “师父!”

  晚棠将盆栽安置好,冲里屋喊了一声。

  张晓溪目光环绕周围一圈,纳闷:“奇怪,怎么大橘今天不在你们院了?小黑倒是稀客了。”

  大橘是一只黄斑点的小胖猫,小黑是一只黑色条纹的小猫。

  在周晚棠到这来之前,它们便在这里了,也许就是宫廷御猫的后代。

  每日里清闲得很,无事就喜欢在各个院子里窜一圈。大家闲来无事就喜欢逗逗它们,给它喂点食物和猫条。

  前阵子放晴,大橘整日里懒洋洋地窝在前院晒太阳,赶也赶不走,像是在这定了居。

  晚棠笑言:“今天天气不好,估计是不知道在哪找了个角落缩起来,睡觉去了吧。”

  “毕竟,人有春困秋乏。要下雨了,气温也得降了。在遵循大自然气候变化的规律下,动物自然也不例外。”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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