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有一条新的好友申请。◎

  翌日清晨,周晚棠洗漱完,随便套了件短袖。戴上挂脖耳机,等蓝牙连接上音乐便出门晨跑。

  漫步小跑一圈,出了小区,顺着邬紫越给她发过来的定位,一路走到了那家早点铺。

  现在六点钟,正是过早的高峰期。

  那家店前排着许多人,生意看起来火爆得不得了。

  她站在队伍后,等了一会,如愿拎着豆浆油条,折返回小区。

  “周小姐,早上好。”保安亭的安保人员恰好端了碗粉坐在亭外,两人碰面次数多了,也就渐渐熟络起来,“您这是刚晨跑完,出去买的早点吧?”

  “嗯。”

  “你今天来接师傅的班?”

  “嗯。师傅腿脚昨天扭了一下,今天一天都是我和钟嘁两个人。”

  “辛苦了。”

  张成树:“都是小事情。你这马上还要赶着上班,我就不耽搁你的时间了。”

  周晚棠回到房间,将早点放在客厅的餐桌上,起身去淋浴室简单冲了个澡。换上干净的衣服,坐在椅子上吃完早餐。

  七点半从置物架里取出工作挂牌套在脖子上,准点出门。

  从楼道下的车棚里骑走自行车,车行二十分钟,便抵达故宫。

  “张姐,早啊。”

  “晚棠,早。”

  晚棠骑着自行车穿过太和殿,碰巧遇上同科室的张晓溪,两人一同骑着自行车。

  “外面新开的那家早点店,今早去吃了没?”

  “吃了。昨晚上邬紫越也给我提了一茬,味道还不错,豆浆的口感是我中意的。”

  张晓溪:“我就知道你会喜欢的。待会过去了,我也得给老王推荐推荐,他跟你一样,都喜欢豆浆口感醇厚一点的,喝不惯那种打得细腻的。”

  周晚棠笑笑,“我感觉,那家早点店,有点像咱部门组团聚集地了。”

  张晓溪被这话逗笑,两人骑行在坑洼不平的太和门广场上,“今天早晨不错,这路上的光线看着都亮堂不少。”

  “能见度不错,至少今日难得不见雾霾。”

  从午门过去,顺着咸福宫西墙拐进一个长夹道,再继续往北前行。

  红墙外枣树枝桠垂晃,晨起的太阳光从缝隙漏下,车穿过窄巷,清风拂面。

  晚棠是金石钟表修复科的,张晓溪是木器修复科。两人不属于同一修复科室,将自行车停放在修复院外的停车棚内,两人便挥手分别。

  “师父,您今日到得这么早啊?”

  “不早了。”

  徐有林年过五旬,身着青灰色条纹衬衣,气质在和文物碰撞间,越发沉稳、儒雅。

  正拿着喷壶,给科室外种植的蔬菜浇水,“今天早上吃早饭了嚒?”

  “吃了。”

  晚棠在院墙内打卡,“师父,您就别操心我了。我跟您说,我的饮食可规律了。”

  “生活作息也健康,早睡又早起。”

  “难得你们这年轻人不熬夜,”喷壶洒水,水滴落在藤上,溅到眼镜片。

  他取下擦了擦,语气感慨,“这是好事。”

  打完卡,周晚棠推开红漆木门,将肩上挂着的帆布挎包取下,放在一旁的工作台上。

  束起的高马尾,随意挽成丸子头,“师父,今天博物馆那边是不是要送一批新的青铜器过来?”

  “嗯。”

  “大概还得一会功夫。”

  徐有林看了眼窗外明媚的光线,说:“今天光线不错。前阵子复制的那尊青铜器,今个儿可以去尝试着做旧调色了。”

  晚棠点点头,“好。”从一旁的木衣架上取下白褂子套在身上,折到一旁的木柜,将抽屉里的颜料都取了出来。

  今日天气好,适合做旧调色。上个周连着阴了一星期,雾霾严重,院子里阴沉沉的,光透不进来。

  做青铜修复这个行当,忌讳灯下做色,都是等着自然光。

  有时候因为天气不好的缘故,青铜修复差的那一道工序,愣是要拖上许久的功夫。

  “师父,我去弄点纯水。”

  自来水直接用文物上,是不妥的。得做点里面没有氯离子的,也就是纯水。

  因为氯离子对文物有一定的腐蚀作用。

  晚棠将放在木门后的,那提有点掉漆的开水壶拎在手上,跨出门槛时,对门外正在给植物浇水的徐有林说了一声。

  “好嘞。”

  徐有林给院子里所有的植物浇完水,将水壶放在角落,将手里的水渍擦干,回到了修复科室。

  房间大约四十多平,没有隔断,中间是经行修复工作的大工作台,上面摆着好几件送过来等待修复的青铜器。

  周晚棠目前还没有掌握,光凭手感就能感受到颜料的具体克数,因此在柜里拿出先前购买的电子称。

  取了颜料,在里面加了点制作的纯水,而后拿着搅拌棒搅拌几下,将颜料和匀。

  对比着工作台上摆放着的那尊真迹,从各个方位,一点点比对着调试。

  *

  中午吃饭,周晚棠走到书画装裱科,等待邬紫越出来,两人一同到宫外的小吃街吃晚饭。

  老一辈饮食清淡,吃不惯年轻人喜欢的重辣重油重盐口味。

  邬紫越从科室出来,两人走在红墙下,树影晃动,她问:

  “晚棠,今天中午去吃什么?还是之前的那家盖浇饭的酸辣土豆丝吗?”

  周晚棠觑她一眼:“我们上个周,已经连续三天中午都在吃酸辣土豆丝了。”为了强调三天,她还特地做了一个手势。

  经此一提,邬紫越浑身恶寒,“不吃了。换一个。”

  “那吃什么?真是纠结。”

  她话话落,晚棠打了个喷嚏,“邬紫越,是不是你在说我啊?”

  “我可没有,”她往前跑了两步,“你就别诬陷我了。”

  两个年轻人在这条红墙窄巷下打打闹闹,从车棚取走自行车后,便穿梭在巷子里。

  感受红墙下,树荫生风的快感。

  午饭两人是在一家小餐馆里解决的,一碗青椒肉丝盖浇饭,饱腹感十足。

  中午徐有林需要午休,晚棠没什么困意。和邬紫越为了消食,从巷口出去,拐到了太和殿。

  今日天气晴朗,云层分明。周一故宫是闭馆的,太和门广场上空无一人。

  邬紫越在拍照,她也打开相机模式,对着蔚蓝清澈的天空拍了张照片,准备发个朋友圈。

  点开微信,才发现通讯录那多了一条好友申请。

  戳进去一看,备注消息——商时序

  昨天两人才交换的联系方式,要不是今天这个新的好友申请消息,晚棠都要将昨晚的事当作一场梦了。

  毕竟,她的工作和生活在很多时候,相较而言都是较为割裂的存在。

  但好在,她并没有忘记昨晚交换联系方式的最终目的是为了什么,如梦初醒般点了通过。

  两人蹲坐在台阶上,太阳光不晒,又有正殿的庇荫。

  此处视野宽阔,秋高气爽。

  邬紫越打开手机,进入休闲小游戏,“感觉最近都没什么新鲜事了,来来回回就这些小游戏。”

  “总不就是打发时间的娱乐,你还挑什么呢。”

  周晚棠顺势接了一嘴,目光盯着多出来的对话框,怔愣一瞬:

  ‘我是商时序’

  ‘你已添加了商时序,现在可以开始聊天了。’

  邬紫越消消乐1156关通过,进入下一关,“你说的也对。”

  “你在看什么呢?”

  “发消息。”

  联姻是一件利益休戚相关的事,晚棠目前还没想好该说些什么。

  二来,就两人目前的关系疏远而言,也着实没什么可谈的。

  她捧着手机,谨慎措辞:[你好,我是周晚棠。]

  发完这条消息之后,她退出俩人的对话聊天框,长按将俩人的对话框置顶。

  微信平日里消息比较多,这样做比较方便他的消息进来,能够让自己一眼看见。

  做完这件事之后,便重新退回到朋友圈编辑图文消息了。

  在太和殿逛了一圈之后,时间也不早了,两人便返回到修复室。

  周晚棠今天的工作就是调色,这项工作听起来挺简单的,但实际操作起来,并不容易。

  总归就是,色彩不对便推翻重试。

  自己在琢磨中慢慢参悟。

  如此往复。

  徐有林戴着老花镜,等超声波设备将青铜器上附着的泥沙灰尘清洗干净,便开始着手找相邻的碎片,以便后期焊接工作进展顺利。

  期间,他踱步到晚棠身边。

  看她眉眼认真地调试,一遍遍推翻重来,指点道:

  “你看这个颜色,它不单单是简单的绿色。其中还可能混杂着其他的颜色,纯粹的用肉眼看,或许看不出太大的差别。”

  “但你上手试了之后,就会发现其中的不同。”

  “调不出来也没关系,慢慢来。”

  晚棠没忍住笑出声:“师父,我没有着急。我知道做这事,最需要的就是磨耐性,和打磨青铜复制品是一个道理。”

  “您也别急。”

  “嘿!”徐有林也乐了,扭回头重新忙活手头上的事,“你这丫头。”

  说话之间,院子外传来动静,两人停下手头的工作,走了出去,是博物馆的人推着装有铜器的推车过来了。

  “徐师傅,这是近来一批需要修复的铜器,我把它整理都给您送过来了。”

  说话之人,是故宫文保科技部负责人,晚棠上次见,也是他连同几位小伙一起送过来的。

  如今穿着棕灰色短汗衫,小心翼翼抱着用棉絮包裹的铜器走了进来。

  进到院子里,将怀里紧紧抱着的包裹放在工作台,才缓缓展开。

  晚棠靠近看了一眼,是东汉时期出土的青铜器。

  “徐师傅,这是一批东汉时期的出土的青铜器,明年上半年要送到陕西那边的博物馆展览,您看看这段时间内,能够最大程度上的修复吗?”

  耳朵断裂,壶中间炸开不规则碎片,碎片最小的部分,犹如一粒豌豆。

  碎片装在包裹中,一并送了过来。

  徐有林戴着老花镜,“抢救性修复,能修则修。”

  老头没再说什么,寒暄三两句后,便离开了科室。

  周晚棠等人走远了,“这些碎片都脆化了,铜器上手轻飘飘的,质地都改变了。”

  徐有林:“年份太久远了。”

  “日子还长,慢慢来咯。”

  “那批青铜器的上色任务交给你了,等完工过来试试手。”

  “嗯。”

  青铜修复,从老师傅起到现如今,一直以来都是一项要耐得住寂寞的行当。

  师徒二人在修复室里坐了一天,脊椎酸痛。到了下班的点,险些挺不起腰杆。

  在院墙外打了卡,周晚棠习惯性地凑到徐有林院口种植的蔬菜前,观察一番。

  今天这个蔬菜抽条得不错,改天那个蔬菜被鸟雀给啄了一口,亦或者是红通通沉甸甸地挂果,等着人来采撷。

  “师父,这株辣椒熟了。”她伸手指了指,戳了戳它,“那茬下面的那枝,底下挂着的最红,就是辣椒尖那被鸟给啄了。”

  “纯天然,没怎么施肥。长势这般好,属于老天给饭吃了。”徐有林将东西收拾好,背手踱步出来,“这茬辣椒差不多成熟了,鸟雀吃了也好,自己吃了也一样。种出来结了果,不是回赠给自然,就是落到自己的肚子里了。”

  “藤架上的丝瓜也成熟了,只不过现在也不是吃丝瓜的好时候。”

  他走在狭窄的青砖路,捏了捏垂下来的丝瓜,“这瓜皮比正常季节的坚硬许多,摘下来晒晒,瓜瓤可以当作天然的洗碗工具。”

  “师父。”

  晚棠瞧他一眼,“那要不要现在摘下来?”

  “辣椒摘一点,人与自然各占一半。”

  “晚棠!”邬紫越打完卡,在门口并未瞧见她,便折到青铜修复科室这边。

  跨过门槛,走进院落,正好看见她躬身掐辣椒在,“徐师傅,你这院子里真悠闲。秋天到了,该是收获的好时候了。自己种的菜,安全零污染。”

  说完竖起拇指:“佩服。”

  周晚棠:“怎么,听你这话的意思。岑师傅院子里种的瓜果蔬菜,藤都死光了?”

  邬紫越连忙摆手:“不是我啊,我可什么都没说。”

  晚棠盯着她,噗呲笑出声,将一条丝瓜塞进邬紫越的怀里,“晒一晒,可以给阿姨当作洗碗的新工具。”

  邬紫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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