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泠套好衣服,放回喷雾,将药箱放回原处,转身回房。

  白落安先他一步退回到自己房内,坐在床边垂着头思考。

  那明显是奔着取他性命来的。可宁城谁敢对霍泠动枪?

  她的心里天人交战。

  一个声音告诉自己,不要多管闲事,暗处期盼霍家这根独苗出事好吞了君越的人不要太多,在泼天富贵之前有一两个昏了头的人把内心的想法付诸实践也不是没有可能。

  但还有一个声音告诉她,她要知道。

  霍家早年间也有涉黑的背景,霍老爷子花了半辈子洗白那些产业,但明面上没了,不代表私下也没有。

  能做到那个份上的家族,有哪个真的清白,没有些狠厉的手段?

  谁真敢打霍泠的注意,君越命运如何尚未可知,但动手的人一定讨不了好。

  所以,做这件事的人,和霍家是生死仇敌,再或者,他被霍泠逼上了绝路。

  狗急跳墙,毫无理智可言。

  白落安心里浮现出一个名字。

  垂下眼,视线落在睡衣上的紫色小花上,颜色像极了霍泠身上的淤青。

  那个名字浮现出来的时候白落安心里几乎已经确定了,但昏沉的大脑活跃地运作着,要抽丝剥茧,要一个真实的答案。

  白落安关了灯躺回床上,眸光比夜色更深沉,她慢慢回想。

  以结婚为起点。

  婚后第一年,她见过霍泠换衣服,那时候没有。

  第二年冬天,傅晚佩带他们一起泡温泉,那时候也没有。

  之后,霍家也没有传出过任何风声。

  傅晚佩不是太能隐藏情绪的人,如果霍泠受伤,即便她有意克制,白落安也能察觉到什么,但是她确定,没有一丝破绽。

  这就说明霍泠刻意隐瞒,成功瞒过了所有人。

  暂时没想到突破口,白落安也不着急,慢慢串着这三年的时间线。

  很多细节她已经记不清,她以半年为节点,不疾不徐拆分,直到……两年前的夏天。

  那一阵君越刚收购一个国外的酒店,霍泠看上了人家在当地的分销渠道,对这个项目很是看重,忙前忙后跟进了很久,本国另一家公司也同样虎视眈眈,就在收购案前夕,霍泠突然把案子交给她主持,自己跑到沿海去了。

  她接了这趟差事出国,赶鸭子上架有惊无险把这个项目拿下了。

  在此之前两人一直是各管各的,那是霍泠第一次把自己直接负责的项目交给她。

  白落安仔细回忆着,这件事是章书转交给她的,她那时候还在疑惑为什么章书不跟她一块去。

  现在看来,霍泠应该没有时间做细致的安排,只紧急交代了重要的事项。

  她也随之想起来,似乎也是从那之后不久,霍泠的贴身保镖就换了一批人。

  比之前她见过的更高更壮,身上也多了普通保镖有的嗜血气息。

  确定了时间节点之后,白落安在黑暗里重重地叹了口气。

  现在还缺乏最后一个论据。

  手机淡淡的光亮起,白落安没有开灯,拥着被子坐起身,国内现在是中午,白落安拨通陈闻时的电话。

  “小白?还没休息?出什么事了吗?”

  白落安:“没发生什么事情,师兄,你现在有空吗?我有件事想问问你。”

  听她有几分犹豫的语气,陈闻时轻笑道:“有空,什么事你问就是了,我知道的话一定告诉你。”

  “师兄,你还记的前年8月上旬,你在哪儿吗?”

  陈闻时回忆道:“我想想啊……前年……8月……”

  他愣住,沉默片刻后低声问道:“你知道那件事了?”

  白落安如实说道:“不知道,猜的。”

  过了片刻,他问道“你知道阿泠受过伤了?”

  “嗯。”

  白落安知道霍泠受伤了,猜到和自己有关,也猜到是由哪件事引起的,只是来他这里确认而已。

  陈闻时摇摇头,语气里都是无可奈何:“果然,瞒不住你。”

  陈闻时没有探究为什么白落安在国外,却得知了这件事。

  半晌后,他说:“我听我爸讲,局势不明,过早站队并非明智之举,我们不是混那个圈子的人,图的不过是个安稳,向来都是等局势稳定了,出来表个态度就是了。”

  “阿泠是个走一步看三步的人,我爸那阵很奇怪,那位才刚显颓势,霍家就压了宝,这么冒进完全不像是他的行事风格,他还私下找阿泠谈过话,提醒了几句,叫他不要站出来当靶子。”

  “没过多久,阿泠去城郊看地,行踪被他的司机泄露了,耿焜的人埋伏在那里,不过幸好他那天带的保镖有一个在特种部队干过,当时察觉到不对推了他一把,第一枪没打中,第二枪的位置不致命……他的手术是我做的。”

  陈闻时不太能理解霍泠的矛盾:“说来好笑,一个人能心甘情愿替你挡枪,不像是一点感情都没有的样子,我以为他是看清了自己的感情,但是你们的关系却越来越僵,后来我也看不明白了。”

  这件事之后,他想要成全白落安,所以常常会劝着霍泠,但事与愿违。

  人走了,他才认清了自己。

  虽然他和霍泠是朋友,但两人成长的环境截然不同,霍泠也不爱说自己的事,所以他其实并不是那么了解自己这个朋友。

  白落安冷静地道谢:“谢谢师兄告诉我这些。”

  陈闻时玩笑般问:“感动吗?”

  白落安勾了勾唇:“有点吧。”

  “那……”

  白落安轻轻一笑:“师兄,你看,其实是个多简单的局,我和他之间换了任何一个人,或许这几年彼此都会过得轻松很多。”

  “同样的,这也证明我们其实并不合适。”

  陈闻时问:“你觉得他那是喜欢吗?”

  “他自己都确定不了的事情,我又怎么去定义。”

  陈闻时似有无奈:“我不知道该不该说,你真的太清醒了。”

  白落安没说话。

  楼下的人不知道自己的老底被人揭光,在床上翻来覆去许久才找到一个不拉扯伤势的姿势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