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耽美小说>师姐【完结】>第一百一十二章 番外一 少时不识月 ◇

  ◎误将心动作风动◎

  十五岁的叶青洲, 贪恋一碗长寿面的温度。

  同样一件火海乌官,倘若换了别人,大抵更要纠结于贪官之恶, 杀手之错, 曲儿之误,三清之责。

  却只有罗艽。

  也只有罗艽, 仅仅顾及她叶青洲的心情。

  叶家灭门后,叶青洲不愿再过生辰。直至十五岁时,罗艽带着她, 在滁唐吃那一碗长寿面。

  此后,叶青洲重新开始期盼着正月十五,开始期盼上元节。

  ……然而。

  罗艽死后。

  叶青洲亦不再过生辰。

  甚至,只因正月十五与漠江城东风宴贴得极近,竟让叶青洲恶其余胥, 憎厌起这些日子。

  同是东风召春, 人间觉出许多新生意,叶青洲只想起那片夺走了师姐性命的月夜。

  叶青洲被困在那片东风月夜里,久久不能走出来。

  直至琉璃月下,复生的罗艽看向她, 抬手拭尽她的泪, 与她字斟句酌地说道, “是我回来了。”

  尔后乌衣事变,清都风不定,她们交错又重逢,终于在初春第一场雨里, 重新相拥。

  血树难逃, 琉璃身躯落下弊病, 再是兰芥之难,无妄之灾……她们去往因阑与不归海,行过九九八十一难,才在无名小山里,有了自己的“家”。

  再往后,她们并肩行过九州,赏过风花雪月,成了九州一对羡煞旁人的鸳侣。

  每每夜深,九州地界客栈中,叶青洲卧在罗艽怀中,又将脸藏进罗艽前襟,总喃喃呓语。

  “师姐,你未回来时,我常常做梦,梦见滁唐元夜,师姐牵着我游玩。可霎时,游人如织又冲撞,师姐……师姐便不见了。”

  “师姐,如今我虽不再做那些噩梦,却也还是要害怕……怕那些悲欢离合……”

  “不。不会再分开了。”罗艽打断叶青洲的话,捧住她的面颊,在她额上印一个吻。

  再与她十指相扣。

  “阿洲,瞧见这两颗小珍珠没有?”罗艽双眼亮晶晶,笑问,“如今我们有了南屿、因阑、不归海与三生石的所有祝愿,这可是世间独一份的。”

  叶青洲撞进她眼中,微抿了抿唇,扬起一个温温柔柔的笑。“好。”

  话音落下,她捧起罗艽的手,在对方指尖舔舐,舌尖划过指腹,向下,向下,终于以齿衔住罗艽右腕上的珍珠。

  叶青洲叼着珍珠,扯了小链儿,轻轻松松便将其含在口中。

  再抬首,拿舌尖去撞罗艽唇齿。

  一方绵长如梦的吻。

  珍珠撞在齿间,从冰凉渡成温热。

  珍珠似白浪里一只沉浮的舟,被舌尖打翻,又勾回,舔舐上颚,隔着珍珠。

  唇里溢出那些旖旎咛语。

  叶青洲不仅舌尖在罗艽口中勾画,指尖也点在罗艽掌心,一笔一划,好生严肃认真。

  她仿似写下了什么字。罗艽感知得并不真切。

  罗艽于是挪了唇,抬起手,握住叶青洲的,只问:“写了什么?”

  “心动,师姐。”叶青洲舔了舔下唇,回,“我写了‘心动’。因我见到师姐这双眼,无由来地便想起……从前滁唐,师姐陪我过生辰的模样。”

  “彼时,我还不懂心动二字该怎么写,只以为是风吹动了华灯,才让这夜色河畔中的师姐……显得如此耀眼夺目。”

  “后来我想明白了,原来早在三清山,我就对师姐……”

  “——怎么想明白的?”罗艽却弯着眼问,“彼时不识月,如今怎就忽然认得了?”

  叶青洲不答,只环住罗艽脖颈,脸颊枕上罗艽的肩,声音甜得似一颗杏子糖。“上元夜快到了,青洲想向师姐讨一份生辰礼,”她软声道,“好不好嘛?”

  罗艽:“你还没回答我的话。”

  青洲:“师姐答应了,我便告诉师姐缘由。”

  罗艽于是笑:“叶长老几岁了?”她抬手刮她鼻子,“怎的还讨生辰礼?”

  “永远比师姐小七岁。”叶青洲笑嘻嘻道,“所以师姐只要永远将我当小孩儿便好。”

  说罢,她更近些,猫儿似的嗅在罗艽颈窝,“师姐,答应我吧。”

  罗艽于是道:“好。”

  她也好奇叶青洲玩的什么花头精,便顺从地应下了。

  只见怀中的叶青洲抬一抬手,召出自己的芥子袋,熟门熟路地从其间摸出一本小小书簿。

  簿子有些厚实,但大多是由旁的书页剪贴而成,有画亦有文字,想来是叶青洲从别处裁剪,又自己做成的。

  “师姐不是问我,如何知晓自己这份旖旎心思的么?”叶青洲对着罗艽翻开书簿,“便是这些……”

  ——入眼一张春·宫·图。

  似被画里两位女子极尽媚态的模样一吓,罗艽下意识移开目光。

  叶青洲却翻着书簿,毫不介意地继续说道,“彼时初至风仪门,我的同寝许……咳,我的同寝学子,喜爱收集这些玩意儿。她得罪过我,所以任由我裁剪这些书册。”

  “唔,缘何会发现自己对师姐存那些心思呢?大抵是看到这些册子与文字后……想到的,都是师姐的桃花面吧。”

  “是以,这些,我都想和师姐学着,照着,做一做。”

  罗艽看着她,恍若失笑,却发不出声音,只惊骇地扯一扯嘴角。

  “……你那时才几岁?”

  十六?十七?

  “师姐管我几岁?”叶青洲却抱着书簿,瞪圆眼,佯怒道,“想想都不行么?”

  罗艽半天找不着声音,垂了眼,只问:“这就是你想要的生辰礼?与我照着书册……”

  “不、不行吗?”叶青洲逞了凶,磕磕巴巴地反问。

  罗艽刻意摆出满面愁容,“青洲,你方才还说自己是小孩儿。但你这生辰礼……可不像是小孩能讨的出口的。”

  叶青洲于是迷迷糊糊地改口。“我是叶长老,不是什么小孩子。”她把书簿放去榻上,抬手,摩挲着罗艽的发,细细吻过对方下颌,舔舐脸颊,终于进入唇齿。

  “师姐……”叶青洲边吻着,又呢喃道,“今夜,就从最简单的几个开始吧。”

  罗艽皱眉,显是不认同。“今天可不是什么生辰日。”

  “我是叶长老。”叶青洲又道,“九州人皆知,这剑阁的叶长老……是最不讲道理的。”

  罗艽隐约叹了口气。

  “那想必,我们叶长老……”终又抬眼,罗艽缓声道,“也不会只满足于最简单的那几个招式吧?”

  她对着叶青洲耳语,“届时,可别又求饶中止。”

  便是月色风台,情人幔帐,几声嘤呢落入沉醉的风中。

  情浓时,叶青洲只迷迷糊糊地想,不论百年前,或百年后,世人都说师姐是一阵不束的风,一轮高洁的月。

  可如今,这风月,被她紧紧抱在身前,捉在手中。

  正如叶青洲不喜欢这个世间,但因为罗艽,她会不由自主地爱上这些人间风物——

  然,对来去如月皎洁,如风自在的罗艽而言。

  她亦会为了叶青洲而停留,长长久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