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双男人的目光交融,迸射出强大的气场,谁也没有服输的意思。暖色灯光在他们头顶不规则的跳跃,给这个画面又增添了几丝紧张的气氛。
简年此时此刻已没有精力去注意自个儿在谁的怀里,清澈明亮的眼睛从江屿风出现那刻开始就再也没办法移开。
他看上去好冷漠,眼里没有半丝柔情,整张脸竟在灯光下愈发寒冷。
大姨告诉他,江屿风不惜跳进海里救他,那时候眼前的男人能把生死都置之度外,再别重逢,是什么让他变成现在的样子!
才几十个小时的时间,天翻地覆。江屿风叫斬叔爸,那江修云呢?光看柏嘉荣的府邸,就知道他不是什么好惹的主。那江屿风的身份难道也?天啊!简年的脑子几乎要炸开了花。
江屿风和柏嘉荣对视良久,江屿风的目光不动声色地从柏嘉荣脸上抽离,字字有力的说了句,“过的不错。”
斬叔站起,一步步走到江屿风跟前,沧桑的手掌依附在他的肩头,轻轻拍了拍,“今天过来,是?”
斬叔话未落地,江屿风就适时的打断,“今天来是看看你的身体怎么样?”
斬叔闻言,发自内心的欣喜化成唇角的弧线,可很快,江屿风又补了句,“看看你还能活多久,生日礼物我没准备,不过爸你放心,以后你的丧礼我一定会第一个出席。”
沾染岁月沧桑的面孔很快敛了刚上勾的唇角,心里一阵翻天覆地,他活了大半辈子,没有结婚,也没有自己的孩子。对江屿风虽是坏心作始,却在时间的辗转里化成了无可取代的爱。
斬叔知道江屿风恨他,和他的关系这辈子都不可能回到从前。他半生唯一自责的事情,便是为了自己的目的插手了江屿风的人生。
强压住心里的微酸,话锋一转,“先吃饭吧。”
江屿风站起,走过简年的身边时,宽阔的肩膀不经意便撞过他愣住的身子,脚步短暂停了一瞬,又很快迈开。
毫不避讳地坐到斬叔的主人位,坐下之前,看了看手上的腕表,倏然一抬眼,“时间似乎不早,大家可以退场了。”
斬叔一惊,回头时嗓音有些严厉,,“他们都是我请来的客人!”指了指几个江屿风认识的人,一字一句道,“有很多还是你的长辈,章叔,赵叔,他们都是看着你长大的。”
江屿风轻轻挑起眉梢,“是你请来的客人,不是我。既然不让我好好吃饭,我走!”他的眸光就像寒铁,似乎此刻宴会场里没有半点能让他留恋的东西。
他转身走了好几步,身后那道沧桑的声音猝不及防地袭来。
“站住!”
江屿风的眉梢艰难地扯了扯,转身时又恢复到之前的冷淡,“嗯?”
斬叔冲在场的人摆摆手,意思很明白。大伙心里虽然不舒服,但是看在斬叔的面子上也纷纷站起离场,走得时候皆在摇头。
柏嘉荣的眉梢泛起疑惑,想了想,手上稍稍使力,带着简年一同走到了江屿风面前,欲擒故纵般说了句,“看上去你今天火气挺大,那我们就先离开一步,改日再聚。”
江屿风轻轻勾唇,手掌往门的方向一摊,“请便!”
出乎意料的回答让柏嘉荣硬朗的脸一闪而过的思索。
斬叔走过来,脸色沉到了极致,“你们兄弟这么久没见,一见面就和斗鸡一样,别耍性子,嘉荣就留下吧。”
“随便。”两个毫无情绪的字从江屿风唇齿中扯出来,他一手插在裤袋里,迈开步子走到斬叔的席位上。
斬叔命人将用过的碗筷全收拾好,菜色一模一样的重新上一次。圆桌上只坐了四个人,看上去不但空荡,更显疏离。
斬叔严苛的目光投落在简年脸上,柏嘉荣没让这个小子离开,反而是要他和他们同坐一桌,多少让斬叔觉得有些意外和不自在。
偌大的场地,四个人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说话。简年呆滞得看着江屿风的脸,可他却连偶尔的目光都不肯给予。
斬叔阅人无数,几次下来,他心里也打起了大鼓,嘉荣的舞伴怎么会直勾勾的盯着江屿风,眸色还那样的悲伤。
一丝探究划过剑眉,斬叔放下手里的筷子,打破了这重沉默。
“有什么事都摊在桌面上说,自己人,没什么结解不开的。”话尾落下的一刻,他下意识地看看身旁的两个年轻人。
柏嘉荣苍白地笑着,“斬叔,我想您误会了,我和江屿风只是太久没见,难免生疏。”
江屿风不语,自顾自晃动着红酒没有想理会的意思。
为了验证江屿风是在故意演出一场冷淡的戏码,柏嘉荣不动声色地举起酒杯,对斬叔道了句,“斬叔,柏徽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浓眉挑起,“好消息?”
“我想安定下来,和简年结婚。”
柏嘉荣冷不丁冒出来的话像炽热的陨石砸在江屿风的心上,江屿风微微眯了口酒,冷静地道了句,“恭喜!”
简年的眼泪差点滚下来,他此时此刻才知道心痛到极限的感觉是什么。回忆就像一面镜子,越去擦,越清晰。如果一次离别换来相逢陌路,他宁愿当初在海底永远沉默。
就在简年的心被狠狠绞碎的那一瞬,江屿风突然又补了一句……
手机铃声准时在晚上十点的时候响起,他脸上的笑纹渐渐加深,强硬道,“恭喜你的计划失败,我江屿风从今往后输什么也绝不输掉手中这个人!”
语落的一瞬,他不紧不慢地站起身,走到简年身边,一把抓起他的手扯进他坚硬的胸膛,沉稳地说了句,“老实站在我身后!”
刚要翻滚出来的泪水刹那间干涸在眼底,面前这张英俊的脸在眼前缓缓放大,直到炽烈的唇温突然沾染上他显得有些许苍白的嘴唇。熟悉的气息轻而易举地打在他脸上,像是在宣誓着他的主权。
短暂而热烈的吻过后,柏嘉荣的深眸狠狠一提,对着简年的背脊一字一句沉吟道,“留下还是跟他走,你要想清楚。”
简年忽惊,他深刻的明白柏嘉荣话里的意思,大姨,还在这个人渣手里。
他下意识地推开江屿风,心脏的巨痛传来,步子跟着往后退了退,和江屿风的距离一下子拉远了很多。
那只蕴藏深邃智慧线的手又一把扯住他的臂腕,划出条弧线。简年再一次感受到他胸膛的坚硬。
“阿年啊!跟江屿风走吧!我从那房子里出来了。”突来一句熟悉的女音,在偌大的空间里漾起回音。
简年一听,更惊了,循声望去,大姨安然无恙的出现在他面前。目光从大姨那儿又落回江屿风深不可测的眸色里。
难道,江屿风之前的一切都是在拖延时间!!转移柏嘉荣的注意力!!这似乎又是一场心理的较量。
没错,柏嘉荣这个人心思缜密,行事过分小心。
江屿风先前的失常倒会让他产生疑惑,那么柏嘉荣想要试探的心理就会更强烈,反之,如果江屿风一出现就表现的很激动,说不定柏嘉荣早就以胜利者的姿态带着他离开宴会,等着江屿风自动上门找他,那么大姨就不会得救!!
他一下子豁然开朗,不管面前的人是香城首富还是斬叔的儿子,他依然是那个一次次给他奇迹的男人,从来没有一刻改变过。
他安静地笑着,笑到眼泪都掉了。
宴会厅里突然电压不稳,灯光跳跃了几下。
一场好好的庆生宴会,被搅得乌烟瘴气,在一旁隔岸观火许久的斬叔再也忍不下去。
他站起,砰……突然一掌重重拍在桌上,脸上的阴沉比夜色的黑更直白,“闹够了没?为了一个小子,也值得你们两兄弟翻脸?”
江屿风缓缓将目光移到斬叔的老脸上,纠正了句,“冰炭不同炉!”一次次的恶意伤害和打击早让江屿风对柏嘉荣彻底寒心,当下,斬叔嘴里的兄弟二字,显得讽刺可笑。
江屿风一刻也不想停留在这里,眸光里的柔情最终摄进了简年的眼底。他低低说了句,“简年,我们走!”
柏嘉荣的愤怒到达了极限,他顾不得摸不清状况的斬叔还在一旁,眸光如刀剑,沉声道了句,“休想!”
话尾落下的那瞬,有节奏得拍了拍手,四面八方冲进来无数道黑影。柏嘉荣的脸上刹那间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笑意。
“这!嘉荣,怎么回事?”斬叔的眉头锁得解不开。
轻蔑的气流从江屿风的鼻腔里钻出来,江屿风不慌不忙不瘟不火地对柏嘉荣道了句,“早知道你会来这招!只可惜这次你怕是要失策了。好好回头看看,我走不走得了?”
柏嘉荣心里一沉,转头的瞬间,一张张熟悉的脸都换成了陌生的面孔。
眼前一黑,步子微微颤了颤,一双眼睛愈发幽深,“怎么会这样?”
江屿风沉稳地说了句,“好自为之。”随后,带着一干人等潇洒的离场。
门开的一瞬,江屿风扫了一圈,地上被绑住手脚,嘴里塞住布碎的男人七零八落地坐了一地。
江屿风牵着简年的手,从他们身上大步跨过去,直到所有人的背影消失在柏嘉荣染血的双目中
车窗外是静谧的夜色,衬得两人心跳声更清晰。
江屿风亲自驾车,和简年独坐一辆,因为离别过后,他相信他们之间谁都有太多的话想说。
可没料到的是,两人都不知道从何说起。
整整一条长长的大路快行驶到尽头,依然没人先开口。车子开到一个十字路口的时候,红灯亮了,江屿风踩下刹车的时候,第一时间转脸,和他的眸光相撞。
简年一瞬不瞬地凝着他,男人的眼睛就像大海般平静,可他明显能察觉出江屿风此刻胸腔的起伏。
几秒的对视后,大手最终爬上了他的脸,指腹温柔的摩挲几下上移到他的伤口旁边,深眸眯了眯。
江屿风故作严谨地说了句,“这下好了,本来就不帅,破相就更没人要,看来我只能委屈下负责到底了。”
简年愣愣地看着他,冷不禁地噗嗤笑出来,一把搂住他的脖子,越搂越紧。
坚实的臂腕落到他的腰上,薄唇轻轻凑在他耳根,“别太感动,今天忙了一整天,你准备怎么感谢我?别忘了我可是香城的生意人,没有一个商人会做亏本生意。”
简年一听,眉梢紧紧拧在一块,松开江屿风的脖子,想都没想地问了句,“你都那么有钱了,难不成还要管我要钱?”
突来的一句话彻底把江屿风逗笑,“要钱做什么?”话音刚落,江屿风的眉梢轻轻一挑,坏坏地说了句,“我要你!”
简年一下子羞红了脸,拳头像雨点般砸在他的胸口。江屿风没有躲开的意思,反而一把将他扯了过来,削薄的身子整个扣进了他的肌理。
他抬头,过分清晰地看见眸底的宠溺。
车喇叭不合时宜地刺进两人的耳朵,同排一辆车里的男人一脸横肉,骂骂咧咧地用泰文说了句,“要亲热去酒店再亲热,大马路上的欺负单身汉呢?看得我蛋疼,也不知道关上窗户。”说完的时候,正好绿灯,男人一脚刹车快速的冲了出去。
江屿风轻咳一声,正身发动了车子。简年绕绕头,问了句,“他说什么?泰文我一句也听不懂。”
江屿风唇角的笑纹淡淡地滑过眉梢,稍稍撇头,“你真的要听?”
简年点点头。
他严肃的说了句,“刚才那个人说,祝我们性福。”
哈?
到酒店的时候已是晚上12点,为了顾忌大家的安全,他不得不回到朋友营区附近的酒店落脚。
这里虽然远了点,但好在干净安全。整个酒店本来就不大,江屿风干脆全包了下来,最大最宽敞的那间房留给了自己。
他就好像失而复得的珍宝,江屿风恨不得把他含在嘴里,谁也叼不走。
简年坐在床上,刻意避开他的眼神。在经历过这么多大风大浪过后,他们的独处变得不再单纯。
甚至,他有些反应过度,一走进房间身子就开始变得有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