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不苦睁开眼。

  也许是梦到了乔简的关系,他睡了很安心的一觉。

  比起入睡前,头倒是没有那么晕了。

  身体和眼皮那沉重的感觉也变轻了很多。

  “呃……”

  喉咙疼得厉害,刚一开口,那沙哑撕扯的感觉就刺激得他再也不能发声。

  手在被窝里摸索了半天,没有找到手机。

  明明他记得自己用手机看了好久好久乔简的工作照,就算睡着前也一直抓在手里。

  去了哪里?

  夏不苦用眼神找了一圈,终于在床头看到了手机。

  是自己什么时候放上去的吗?

  夏不苦觉得奇怪,把自己所有的力气都用在了手臂上,想撑着自己坐起。

  可稍微一动,一个东西就从额头上掉了下来。

  是一块浸了水的凉毛巾。

  夏不苦一愣。

  要说手机是他迷迷糊糊的时候自己放在床头的,那这毛巾又是从哪里来的?

  总不能是他病得起不来的时候被鬼附身自己去给自己弄的吧?

  ……乔简来过了。

  那不是梦,而是乔简真的来过了。

  也就是说,他握着乔简的手,一边胡乱流泪,一边亲吻他,请求他“不要走”的梦也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

  一瞬间,夏不苦甚至不知道要怎么摆自己的表情。

  他很懊悔,也很尴尬。

  也有害怕。

  更多的是慌乱。

  不知道乔简是为什么回来的。

  是因为舍不得他吗?所以想回来看看他。

  可是现在又为什么不在呢?

  是觉得他生病时胡言乱语地流着泪的样子太过丑陋?

  胡乱想着事情,也许是因为生病的人真的都比较脆弱,不自觉地,夏不苦的眼眶又湿润起来。

  年轻人呆呆地望着天花板,湿润温热的泪水划过他的脸颊。

  却在此时,门被人打开了。

  伴随着一股喷香的米粥味道,是许久没有听到过的,那个男人温和的嗓音。

  “不苦,你醒了吗?啊,还在睡啊……是我刚刚听错了吗?”

  不知道要怎么应对自己一个人默默流泪被发现的尴尬场面,慌乱之下,夏不苦闭上了眼睛,装作自己还在睡着。

  常打游戏锻炼出来的好听力在此时派上了很大的用场。

  一步,两步,三步……

  夏不苦听到乔简轻轻向自己走来的声音。

  “嗒”的一声轻响,是碗放在床头柜上的声音。

  接着,是乔简疑惑的自言自语:“……怎么又流了这么多眼泪……”

  下一秒,夏不苦感到了脸颊上传来温暖的触感。

  是乔简用手指轻轻拭去了夏不苦脸上的泪。

  于是,夏不苦的泪流得更急了。

  他狼狈不堪地睁开眼,看向乔简。

  “你醒了。”乔简被他的突然睁眼吓了一跳,缩回沾满泪水的手,下意识去拿床头的粥碗:“吃点东西吧。”

  看着年轻人苍白的面容,乔简忍住想要叹气的冲动。

  虽说两人现在已经不再同居,关系也不能再称为朋友。

  乔简也已经给家里打过电话,通知过父母自己和夏不苦的婚约告吹。

  但进屋以后,先是被碎了一地的水杯玻璃碎片吓了一跳,又被夏不苦紧紧拥抱在怀里,听夏不苦带着哭腔一遍遍地叫他的名字,又像是很绝望的样子亲吻他,他还是没法去管。

  实在没法扛着年轻人去医院,幸好用体温计测了一下,并没有发烧到特别严重的地步,不需要像他上次一样紧急去医院打退烧针。

  简单看了一下屋子里面,没发现有做过饭的痕迹,甚至也没发现外卖的痕迹,不知道是夏不苦把餐盒都扔掉了,还是这段时间根本就没怎么好好吃饭、只是指望着冰箱里的存粮在生活。

  这样一来,也不知道夏不苦是否空腹,退烧药和感冒药也不敢贸然给他服用,就又去煮了粥。

  结果一回来,却被又在流泪个不停的夏不苦吓了一跳。

  就……

  真的看着怪可怜的。

  让人怪不忍心的。

  他扶着夏不苦靠在床头,往他身后塞了两只枕头,用小勺舀起一勺白粥,轻轻吹了两下,送到夏不苦的嘴边。

  年轻人脸上闪过犹豫。

  终于,他开口,却不是吃饭,而是问话:“你怎么来了?”

  那双鹰一样的眼死死盯着乔简,充满了希冀。

  乔简一愣,如实答道:“我接到了你的来电,又听到你那边传来什么东西碎掉的声音,我怕出事……”

  年轻人眼里的光芒突然黯淡了下去。

  “这样啊,”年轻人翘起嘴角:“真是热心肠啊,乔叔叔,真是个好人啊。如果打电话给你的不是我,你当然也会去帮忙的啊,对不对?”

  年轻人的声音沙哑得厉害,每说一句话都带着咳嗽,但饶是如此,也还在说个不停——

  “你那个欺负人的同事你当然也会去照顾啊。你爸妈都那么对待你了,要是生病了,你也一定会马不停蹄地赶回去的啊。哦,你会不会想,要是生病的人是丁新月就好了?”

  “新月?这和新月有什么关系?”

  夏不苦却不答了。

  乔简叹着气,再次把勺子递到夏不苦唇边:“吃口饭吧,肚子里有东西,吃了退烧药才不会难受。”

  夏不苦却不理,不张口,也不说话,只是垂着头。

  渐渐地乔简的手臂开始发酸了,猜测是夏不苦不想看到自己,乔简抿了抿唇,落下了手,将粥碗放在了旁边的柜子上。

  “那……那我就先走了。”乔简站起身,没注意到年轻人蓦地变得僵硬的身体:“不苦,记得先吃饭再吃药,还有,脚上的伤口记得涂药,当心不要感染,最好也不要沾水。”

  顿了顿,不放心地看着年轻人,乔简爱操心的个性又开始浮出水面。

  他轻叹一声:“……你之前都是在家里住,没有自己一个人住过,要记得好好照顾自己。按时吃饭、不要熬夜、身体不舒服就要吃药或者去医院……”

  看着夏不苦紧拧在一起的眉,乔简伸手拽了拽盖在夏不苦身上的被子,又帮夏不苦把盖在他头上的湿毛巾翻了个面:“别嫌我啰嗦,反正……这是最后一次了。”

  语毕,乔简伸出手,想要像之前一样,在夏不苦头顶抚摸一下。

  夏不苦扭头避了过去。

  乔简的手落了个空,无奈叹道:“你这孩子……”

  夏不苦不想见他,他当然也不想在别人眼前晃来晃去地讨嫌,按捺下心中翻滚的无名酸涩,乔简站起身:“那,我先走了。”

  刚刚因为看到生病的夏不苦时太紧张,围巾和手套不知道被他扔到了哪里,找了一下,终于在沙发上和地上把它们找齐。

  手按在门把手上,用力下压。

  门“咔哒”一声开了。

  正要离开,却听到屋内传来“咔啦”一声刺耳的碎裂声。

  乔简吓了一跳:“不苦?!”

  他快走了两步,看到夏不苦已经坐起来了,就坐在床边。

  而刚刚给他放在旁边的那碗白粥已经四分五裂地躺在地上。

  “……就这么讨厌吗?”乔简忍不住苦笑。

  “我没有。”年轻人紧紧盯着乔简,像是在看一根救命稻草,或是野外冬夜里的一簇小火那样的眼神:“我想起来,不小心打碎的,你相信我吗?乔简?”

  乔简点了点头。

  他看着地上碎了一地的尖利瓷片,想要转身去拿扫把。

  夏不苦却好像误会了乔简转身的意思。

  年轻人猛地站起身,在乔简惊讶的眼神中赤脚踩在滚烫的白粥和瓷片上。

  锋利的碎片让夏不苦本就布不知怎么就受伤的脚再次渗出了鲜血。

  红色的血与白色的米粥混在一起,流淌着。

  光是看着就让人觉得好疼。

  可夏不苦却像是根本感觉不到一样,他带着一脚的伤口,晃悠悠地朝乔简走。

  终于走到乔简面前,伸出手,死死抓住乔简的手腕。

  “要是……”

  “要是我不按时吃饭,要是我一直熬夜,要是……要是我身体不舒服也不吃药,不去医院。”

  乔简一愣,有些反应不过来地看向夏不苦。

  年轻人整张脸都诡异地红了起来,像是突然又烧了起来。他几乎不敢直视乔简:“……这样的话,你还会继续啰嗦我吗?”

  乔简更反应不过来了。

  看着男人发蒙的表情,夏不苦轻轻地笑了起来。

  “乔叔叔啊,”

  夏不苦说:“你让我当你的家人吧。”

  边说,夏不苦还在心里唾弃自己。

  都这种时候了,竟然还想要保持自己那可怜的自尊,竟然还说不出喜欢。

  只有再次拐弯抹角地说什么家人。

  好丢人啊。

  他等了很久,却没等到乔简的回答,抬眸,看到的是乔简不知所措的表情。

  于是夏不苦又觉得庆幸。

  庆幸自己刚刚还好没有把“喜欢”说出口。

  不然,生着病被拒绝,也太狼狈了吧?

  装作毫不在意地笑笑,夏不苦却不知道自己的眼睛红得吓人:“忘了吧,我随便说的。”

  他要转身,下一秒,却被乔简用力拥抱住。

  “不苦啊,”男人的脸埋在他的胸前,声音闷闷的:“谢谢你啊。”

  谢他?

  为什么谢他?

  该说谢谢的是他才对啊。

  夏不苦把乔简紧紧地圈在怀抱里。

  一直很湿润的眼睛,一直在眼眶里打转的眼泪终于憋不住落了一滴下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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