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县虽然偏僻,但是好歹也是个县城,所以这里也有百货大楼,全县有且只有一家。
说是百货大楼,但是其实是由多个“门市部”组合的,卖酒的占一个柜台,卖烟的一个柜台,糖果是春节限定,因为现在临近春节了,所以也开始售卖了。
顾知朝跟在林萍身后,一路看着这些带着时代特色的服装鞋帽、针头线脑、布匹还有半导体收音机等,有一种别样的新奇感。
百货大楼里面东西种类倒是挺多的,基本上想买的日用品在这都能买到,只是粮店和副食店的柜台就显得有些空荡荡的。
粮食和副食品这类吃的一向是最为畅销的,在月初头几天就会抢光卖完,后面补货的比较少,眼下都已经快要到月底了,自然是没剩多少东西了。
除了买东西,另外还有理发店,这年代叫剃头店,理发不便宜,替个寸头得两毛钱,许多节省的人家会买把剃刀,自个在家剃头。
“徐丽,徐姨还记得吗?就是你二舅妈的嫂子。她在这上班,等会咱们去找她。”
林萍不着急买东西,而是带着顾知朝进入了副食店。
“李国志家那个今年都二十岁了,还挑三拣四的,眼光高的到天上去了,志军那么好的条件,她愣是没看上。”
“我记得志军顶了他爸的工作,到肉联厂上班了吧?我滴个乖乖,这么好条件都看不上?”
“可不是?说是嫌人家长得丑,我呸,她以为自个长得什么天仙似的!”
……
店里的售货员这会正坐在一块嗑瓜子唠嗑,听见有人进来,一点反应都没有。
这些商业部门都是垄断性经营,这些售货员可不是后世的服务人员,而是国家干部,他们对顾客可不会有什么好的服务态度。
甚至顾客买东西,还得赔笑脸,一不小心得罪了对方,可就别想从对方手里买到东西了。
“郑家大嫂。”
林萍笑着走上前,敲了敲柜台。
“哎哟,林姐!”
徐丽正和人说在兴头上,被人打扰,神色有些不悦,只是转过头看见来人时,态度又三百六十度大反转,热情地和林萍打招呼。
这变脸功夫,让顾知朝在一旁看的暗自惊叹。
郑家和刘家是亲家,逢年过节都会走动,而徐丽和林萍私下里也有来往。
徐丽要买肉或者罐头了,就回来找林萍帮忙,林萍要买东西了,也会找徐丽帮忙。
这年头,有熟人才好办事。
“林姐,这位是?”
徐丽和林萍热络完,看见林萍身后的顾知朝,只觉得有些眼熟,但是看这气质又很陌生,一时间想不起来是谁。
“徐姨,我是知朝。”
顾知朝和对方打招呼,主动介绍自己。
前年过年的时候,原主在刘家见过徐丽。
“哎哟,知朝啊,一转眼这么大小伙了,我都快认不出来了。”
徐丽拉着顾知朝的胳膊,上下打量他,一脸的惊奇。
外貌是长开了一些,主要是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
当时她见的时候还是个淘皮捣蛋的小孩模样,现在这么成熟稳重,怪不得她刚才没认出来。
“林主任,这是你外甥啊?”
“多大了啊,谈对象了吗?”
“我有个侄女,今年十八岁,现在在纺织厂工作。”
……
其他几个售货员看着顾知朝眼睛冒光一样凑了过来,她们当中有认识林萍的,主动打探顾知朝的消息。
顾知朝不太会应对这些七大姑八大姨,有些头疼地后退了一步,躲在了林萍身后。
“知朝才十五岁,还在上学呢,不着急谈对象的事。”
林萍只当顾知朝脸皮薄,没太在意,三言两语就打发了这些人。
“一边去,一边去,你家侄女都十八了,还好意思说给知朝。”
徐丽知道林萍找她肯定是有事,骂骂咧咧地开始赶人。
“十八怎么了,女大三抱金砖啊!我那侄女屁股大,一看就是个好生养的!”
其他人嘴碎了几句,也都识趣地没打扰,继续躲在一旁聊天嗑瓜子了。
顾知朝看着他们这工作态度,无奈地摇了摇头,只能说这是时代特色了。
“林姐,这是准备买什么?”徐丽主动开口问道。
“不是马上要过年了嘛,办点年货。”
林萍将要买的东西都告诉了徐丽。
往年也差不多这个时候该置办年货了,如果不是因为顾知朝,等这个星期周末,林萍也会带人来买东西。
“成,林姐,你们跟我来。”
徐丽打开了柜台,让林萍和顾知朝进来,领着他们去了后头的仓库。
有很多商品送来了不会被直接摆上柜台,而是他们内部人员先消化一波,剩下的才会出现在柜台上,拿去售卖。
当然了,内部人员也是有份额限制的,不然东西都让关系户给买走了,没关系的普通百姓那还买什么?
“昨天我那妹子就找我,说是准备买年货了,让我给她留意着点,我估摸着你们也要买了,这不你今天就来了。”
徐丽口中的妹子自然就是郑怡了。
郑怡和刘继农想着顾知朝衣服短了,得置办新意,正好快要新年了,所以他们回了一趟郑家,找徐丽让她帮忙买东西。
说话间,几人来到了仓库,徐丽和看仓库的几人打了声招呼,就带着郑怡进去了。
这仓库里头的货品可就要比外面多多了。
当然了东西可不是白拿的,钱和票都需要,不然徐丽他们也没法做账,等到上头查账,他们就得挨处分了。
林萍带着顾知朝挑选要购买的物品。
白砂糖七毛一斤,凭糖票购买、食用油八毛八一斤,凭油票购买、扇牌肥皂三毛钱一块……
从食品到日用品,两人手里但凡是有票的,全部都买了。
这年头物资少,趁着有东西买的时候,得先买到手,不然之后想买都没地买去。
“林姐,你看快过年了,我这也得买点肉。”
等到林萍买完了,徐丽领着他们结了账,也适时地提出了自己的需求。
“成,肉我给你留意着。”
林萍也爽快地应了下来,肉这玩意肉联厂是最不缺的,厂里工人每个月都有不要肉票的免费肉,这算是工厂的福利。
徐丽每次要买的也不多,林萍将自己一个月的那份福利让出去,她都未必能够吃的下。
“行嘞!”
徐丽高高兴兴地帮着林萍和顾知朝将东西搬上了自行车,将人给送走了。
自行车上大包小包,顾知朝和林萍将车停在门口,来回搬了两三趟才将车上的东西都拿回屋。
林萍帮着顾知朝将东西都整理打包好,也亏的刘宏斌会开摩托车送,不然这么多东西顾知朝可没法带回去。
等到收拾妥当,也快到了下班时间,林萍挽起袖子去厨房给顾知朝和刘宏斌下面条,他们吃了面条就好出发下乡。
“呜呜呜~”
门外响起了熟悉的摩托车声音,刘宏斌回来了。
听他一路哼着歌,脚步轻快,就知道他这会心情很好。
心情能不好吗,蹲了几天的李学兵一行人今天终于落网了。
李学兵这家伙也很有毅力,今天一大早就带着人马继续蹲守了。
显然上次顾知朝当着那么多人落了他的面子,让他一直都怀恨在心,不然他也不能这么有毅力了。
刘宏斌想着顾知朝昨天晚上提醒的钓鱼执法,就派了个面生的公安让他假装带着东西骑车从对方面前路过。
大包小包的物资,单身一人,又是在这人烟稀少的郊外……
这样的肥羊,李学兵这群偷摸拿抢的混子能忍住就怪了。
这群人没工作,整日在街上溜达,不偷摸拿抢,哪来的收入?
当下,李学兵就带着人冲了出来,将人给堵了。
刘宏斌见着这些人都参与了,东西也抢过去了,还动手殴打了那公安一拳,这才带人冲了过去。
抢劫(数额庞大)再加上袭警,李学兵他们想不进监狱都难。
这群人现在都被关在看守所里面审讯,有些胆小的,被审讯室的灯一照,吓得尿裤子什么都说了,有的讲义气的,将责任都自个扛了下来。
倒是那李学兵什么都不肯多说,翻来覆去只有一句话,我爸是自来水厂厂长李金阳,我要见我爸。
刘宏斌也不着急,慢慢陪他耗着,他爸一个镇上自来水水厂的厂长可别想从县公安局捞人。
“回来啦,快点来吃面条,等会和知朝回乡。”
林萍一边端着两碗面条出来,一边冲刘宏斌说话。
“麻烦斌哥了。”
顾知朝将事情和刘宏斌说了。
除了做实验时使唤助手和学生,顾知朝生活中是不喜欢麻烦别人的,有什么事情他能自己解决就自己解决,太麻烦的就花钱找跑腿之类的。
总之能花钱解决的,他就不会麻烦别人欠下人情。
但是这个时代人情味太浓了,家里人对他也太照顾了,顾知朝要是拒绝,反而会伤了彼此的感情,所以也只能受着了。
总之这些情,顾知朝都记在心里,之后会慢慢偿还的。
“麻烦什么啊,和你哥还这么客气。”
刘宏斌揽着顾知朝的肩膀,在餐桌前坐下,一块吃面条。
面条是细白面,上面卧了两个荷包蛋,还滴了两滴香油,吃着特别香。
刘宏斌呼噜呼噜一大碗面前喝水一样地吃完了,他让顾知朝慢慢吃,他去换身衣服,今天因为是去埋伏,所以他没穿制服,穿的是便装。
等会下乡了,为了防止村长他们故意卡人,还是穿公安制服更有说服力一些。
刘宏斌换了衣服下来,顾知朝也吃完了。
东西顾知朝都已经收拾好了,就放在门口,两人一块将东西放在搬上了摩托车。
刘振伟听见动静,从房里下来,手里拿了一只手电筒。
“回去开慢点,不着急,注意安全。”刘振伟叮嘱道。
“爷爷放心吧。”
刘宏斌对着顾知朝说道:“知朝,上车。”
因为三轮的座位上放满了东西,顾知朝这会只能跨坐在刘宏斌身后。
“爷爷,妈,我们走了。”
刘宏斌等顾知朝坐稳,载着他一溜烟就走了。
“这孩子,说了让他慢点,还开这么快。”
林萍和刘振伟站在门口,看着刘宏斌和顾知朝出了家属大院的大门,这才回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