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菜是二年生作物,种植的第一年并不能产生多少效益,种完那一百多亩地之后,庄子上新招的工人们便无事可做了。

  正好!明瑜的储物戒子里还剩下很多干辣椒,便让他们剥了辣椒籽出来,准备育苗再抢种一波秋辣椒。

  辣椒一般分为春秋两季,春辣椒个头肥大适合拿来做辣椒酱、辣椒干、留种,秋辣椒因为可供结果的时间短,长得不如春辣椒大,但滋味却很足,适合拿来做泡菜或者做剁辣椒。

  明瑜很喜欢吃秋辣椒,因为夏秋时节栽种的第二波辣椒苗,到了深秋后,结出来的辣椒就长不开了,个头小巧,大多有些畸形,籽儿也多,不适合拿来切丝吃,但去掉辣椒籽,拍扁了拿来做虎皮青椒却非常下饭。

  最重要的是,秋辣椒更耐保存,保存得当的话,可以一直储存到过年的时候,现在甜菜苗刚栽上,一时半会儿也长不大,中间的空隙,正好拿来栽种一季秋辣椒。

  这年头没有大棚蔬菜,到了大雪纷飞的冬季,只要是绿色蔬菜,都奇贵无比,更何况本朝的贵人们大多喜欢吃重口味的,各种辛辣香料都十分昂贵,明瑜打算多种些秋辣椒,自己留一些吃,再给老君和师兄师姐留一点,剩下的都拿去宰土豪去,赚来的银钱不管多少,起码养活庄子上这些人是绰绰有余了。

  再多的,他打算接下来继续去其他后方郡府,大规模发展种养殖产业,打仗不仅打的是兵力,更重要的是后勤保障,说句不好听的,士兵们饭都吃不饱,谁要跟你打天下啊?

  可是要命的是,这年头粮食产量低得出奇,明瑜问过郡守了,寻常百姓人家,人均十亩地才勉强够缴纳各种捐税,余下来的还要掺着野菜才能勉强吃饱肚子,为了能多种地,底层老百姓只能努力生孩子,希望能多生男孩,长大了就能给家里多添几个壮劳力了。

  然而实际情况却是,老百姓只想到了以后的壮劳力,却很少想到,一个壮劳力在成年前也是需要粮食喂养长大的,于是越生越穷,生下来的婴儿夭折率也很高,明瑜不知道怎么去提高医疗水平,即便能提高,底层老百姓也花不起看病买药的钱,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可能地提高亩产量,或者多找些像甜菜那样高产的、经济效益高的农作物,好让老百姓能多些来钱的路子。

  有了钱,老百姓自己地里的产出便可以留着做口粮,给官府的捐税可以直接用银钱来缴纳,然后官府再批量从周围其他国家购买粮食牲畜作为军粮,前世很多发达国家都是这么干的。

  黎郡天气湿润温暖,辣椒苗很快便出芽长高了,约莫长到半个筷子长短的时候,就可以拿去移植了。

  可供栽种的空地毕竟不多,培育的辣椒苗还剩下不少,管事的来请示这些辣椒苗该如何处置,明瑜想了想,大手一挥——

  “左右接下去也没甚么事儿了,吩咐下去,庄子上便分批让他们回家歇息两日吧,有多的辣椒苗都分一分,也让他们拿回家去,田间地头栽种些,吃不完的都叫他们摘了拿到庄子上,咱们挑好的收些来做剁辣椒。”

  “对了,近日他们也辛苦了,叫账房支些银钱出来,回家探亲的,每人额外发一串钱外加十斤粗麦,二斤猪肉,两条鱼。”

  猪是郡守让人直接从自己庄子上拉来的,五十多头,说是看两位仙师的新庄子太空旷了,特意命人寻了些壮实的猪、牛、羊送了来,明瑜和猴哥自己储物戒子里的肉食都还有许多库存,便一直养着没杀,这次正好,杀几头猪分一分,这些孩子们平日也着实辛苦了,好容易回家一趟,总不能教他们空着手回去吧?

  鱼也是流沙河里捕捞的,用的是明瑜让人编织的新式渔网,如今流沙河里没有妖怪作乱,打渔是非常方便的。

  牛二郎因为做活勤恳能吃苦,颇受管事的喜欢,便幸运地成为了第一批回家探亲的人,他找庄子上借了一条麻袋,将分到的粗麦、猪肉和鲜鱼都放在一起,分到的辣椒苗用柔软的青草捆扎好,放在最上面,想了想,又将新发下来的粗布也都带上了,这粗布洗一洗是很柔软的,正好带回去给嫂子,浆洗一番,留着给未来侄儿做几身小衣裳。

  “花阿嬷,你家二郎回来啦!”伴随着村口孩童们的报信,花二郎扛着麻袋回村了。

  去的时候只有手里一个小小的包袱,回来的时候却是一身崭新的粗布衣裳,身后还扛着一个鼓鼓囊囊的麻袋,看来这花二郎是在外面出息了啊。

  村民们不无羡慕地跟在花二郎身后看热闹,问他仙逝师的庄子大不大,问他可曾见过仙师,问他庄子上吃的都是什么,花二郎在村子里的时候瘦巴巴的,没想到不过去了两三个月,整个人肉眼可见地壮实了起来,据说仙师收人的时候特意吩咐了下面的管事,家中有人在军中服役的要优先录取,二郎父兄都在军中服役,也难怪不识字都能被录取了,一时间众人都有些懊悔,尤其是那些当初官府招募入伍的时候让家人逃进山里躲避服役的。

  “我们仙师大人是极为和气的,还亲手教我们如何培育辣椒苗,对了,庄子上的辣椒苗太多了种不完,多出来的,仙师便让管事的给我们各人都分了些,带回家自己种。管事的说了,这辣椒苗乃是仙家所出,种出来的辣椒,有多的都教我们摘了送到庄子上卖了,听说能给两个钱一斤。”花二郎的语气里隐隐带着一丝骄傲。

  虽说管事的说了,自家吃不完的可以拿去卖,可这么珍贵的辣椒,他们自家哪里舍得吃?自然是要都摘了拿去换了银钱的。

  辣椒虽然还没种出来,但花二郎已经决定好了,卖辣椒的钱他是一个都不会动的,都攒起来,给家里的茅屋修缮一下,剩下的都留着,以后也教自家大侄子和城里那些小郎君一样去念书!

  花家大郎的媳妇肚子已经很大了,还在院子里忙着晒干菜,家里粮食不够吃,不趁着天气好多采挖些野菜晒干了,到了冬日里粮食不够,是会饿死人的。

  见到小叔子回来,大嫂子笑了笑,捧着肚子要去给二郎倒水,却被二郎喊住了。

  “嫂嫂别累着了,我方才在村口喝了些泉水,不渴呢,对了,阿娘和三妹妹呢?我从庄子上带了些没栽完的辣椒苗,需得快些种下了。”有外人在,二郎也不好拿出麻袋里的肉和粮食,那肉也不多,他是打算留给家里人补补的。

  “阿娘和三妹妹去山里挖野菜,看时辰也快回来了。”花家大嫂笑眯眯地张罗着来看热闹的村里人坐下,花二郎又从提着的包袱里取出了一包炒豆子,每人分了一小把。

  说起这炒豆子,此时寻常百姓家都奉行一日两餐的规矩,只有富贵人家才会有类似早茶和下午茶的点心,明瑜自己年轻的时候出去打工,吃过半夜饿的睡不着的苦头,便让管事的去采买了许多粗麦面和蚕豆黄豆之类的,换着花样做一些便宜又饱肚子的点心给他们充饥,有时候是两个粗麦面的馒头,有时候是用沙子炒出来加一把盐的蚕豆黄豆,炒得喷香咸酥,下了工,抓一把在手里,可以嚼半天,完了喝一碗水,肚子里有了东西,便睡得香甜了。

  花二郎在家里也吃过水煮的豆子,都没有庄子上大铁锅炒出来的香、酥,想到家里人都没吃过这样的,便每日从牙缝里省出来一小把,攒了满满三个竹筒的,这会儿拿出来一筒待客,说是仙师庄子上的,村里人倒是稀罕得很,自己吃两个尝尝味道,剩下的便都袖在袖子里,准备带回家里,让家人也尝尝仙人吃的炒豆子。

  花阿嬷听到村人说二郎回来了,急忙带着三女儿背着箩筐回到家,帮着花二郎一起,将带回来的那些辣椒苗都栽到自家的菜园子里。

  村里人得知这辣椒苗乃是仙师亲手所培,都忍不住露出了艳羡的表情来,有关系亲近的,便央求花阿嬷等辣椒收获的时候,好歹给他们也留些种子,他们倒是没好意思直接索要辣椒苗,庄子上人多,分下来每个人也就得了三十多棵辣椒苗,花家自己种还嫌少呢。

  “若是有得多,自然不会忘了大伙儿。”花阿嬷笑眯眯地应了下来,又招呼村里相熟的人家晚上来家里吃饭,村里人也知道她家二郎已经许久不曾回家了,一家人肯定有许多话要说,便不再打扰,都散了去。

  花二郎这才关起门来,将麻袋里的其他东西都取了出来。

  “前些日子仙师想吃那河中的鲜鱼,管事的叫我们几个去帮忙拉网,说是我们辛苦,每个人都赏了十来尺粗布,这个比家里的麻布软和些,我特意留了,给侄儿做几身小衣裳穿,比麻布衣裳好。”

  “这个是庄子上新宰的猪肉,管事的说了,仙师念我们做事勤勉,恰好赶上农闲,便杀了几头肥猪,每个人都分了两斤肉,管事的听说嫂子有孕在身,还给了我两块肥油,熬了猪油,等嫂嫂生了,给她补身子。”花二郎还有一句话没好意思说,管事的原话是多吃这荤油奶水多,他一个小叔子,怎好与嫂嫂说这等浑话?

  花大嫂见小叔子连着拿出两样东西,都是给自己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准备的,不由得红了脸,又担心婆母因此对自己有想法,偷偷去看花阿嬷,见婆母并无不悦之色,心下稍安,拿起那粗布看了看,约莫做娃娃衣裳还有得多,便笑着说要给小叔子也做一身衣裳。

  “给阿娘做一身吧,咱们那庄子上一年发两季衣裳呢,与我同屋的有一个王五郎乃是城中布庄的小郎君,先时还与我说了,要回家带些碎布与我,拿来给家里做些小衣裳也是好的。”这年头哪怕是碎布也是可以拿来卖的,没想到花二郎非但没有被富贵人家的儿郎欺负,竟然还得了这般照料?花家人一时间都欣喜非常。

  花二郎这才低声与家人解释道:“我听管事的说,非是这些富贵人家的小郎君好相处,只是听闻仙师选徒,头一个要看的便是品行,品行不好,哪怕家财万贯也是不收的。因有这个缘故,如今咱们庄子上个个都和气得很。”

  废话!愿意放下身段进来做活的,谁不想被仙师选中?要打架也要出了庄子再说好吧?

  花二郎放下猪肉,从麻袋最里面拎出了一小袋粗麦,这可是实打实的粮食,虽然不多,但碾碎了和上野菜,也足够全家吃上半个月了。

  两条鱼被他拎在手里,这会儿早就死了,花阿嬷掂量了一下,留了一条大的准备腌起来过年吃,小一点的也有五六斤,便决定拿来作为今晚请客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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