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瑜默然,猴哥顿了顿,突然窜起来,几步便蹦跶到南海龙王的宝座上,吓了龙王一大跳。

  曾英娘默了默,和师伯对视一眼,俩人不约而同地尴尬转头。

  夫君/师父太跳脱了,脸红~

  “你这老龙王,好生可恶!可是收了那西方佛门的好处?竟是对这天下的黎民百姓不管不顾?既是如此,走!咱们这便到天上去,且到玉皇大帝座下分辨分辨!”猴哥不由分说,一把便揪住了那南海龙王敖钦的衣领。

  明瑜差点笑出来,旁边的虾兵蟹将也吓了一跳,纷纷围拢过来,明瑜哪能眼睁睁看着猴哥被这帮海鲜欺负?当下便撑起水色油纸伞,将猴哥和龙王罩在里面。

  东海龙宫的虾兵蟹将在这一片领域强横惯了,万万没想到居然还真有人敢跑到他们龙宫闹事,还当场绑架了他们龙王爷,简直都惊呆了。

  “莫慌莫慌,两位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南海龙王敖钦哪里敢让他那些手下伤了这两位老君看重的晚辈?当下便喝止住属下,好声好气地安抚暴脾气的猴哥,“小神并非拿捏着不肯降雨,实在是……怕降了不该降的雨水,造了天谴呐!”

  要说四海龙王也是苦逼,他们本是叱咤洪荒的祖龙后裔,但论风光牛叉,却完全没办法和他们老祖宗相比,非但如此,如今还沦落到看守四海、行云布雨的地步,虽说海龙王的名头听着唬人,可也就是吓唬吓唬无知的凡人罢了,到了天庭,还不是要拜倒在玉皇大帝的座下?小心翼翼掌管着天下雨水,还要提防着下多了、下少了被天道惩罚,这都是造的什么孽哟~敖钦忍不住流下了心酸的老泪。

  猴哥见这老东西说着说着竟哭了出来,一时间也有些讪讪的,不好意思地松开了老龙王的衣领,欺负老人家将人欺负哭了什么的,实在有些丢人。

  敖钦擦了擦眼泪,这才重新解释了一遍,无非是他们四海龙王虽然掌管着天下雨水,但这雨水也不是随便下的,万一惹怒上天,连玉帝都保不住他。

  “那龙沕为何可在我花果山行云布雨?”猴哥冷哼道,要不是有这个先例,他也不至于大喇喇地过来求雨。

  敖钦:“……”

  他该说实话吗?

  因为太上老君他老人家现正住在花果山呀~人家可是圣人!谁敢让这位老圣人没水喝?嫌命长?

  这道理其实哪个时代都一样,任何时代都会有那么一批特权阶级,哪怕外面洪水滔天呢,他们照样能轻松带着家人宠物上方舟避难。

  不过吧,这事儿属于那种“大家心里都明白但是谁也不好意思说出口”的潜规则,他好歹也算是一方霸主,总不能让他亲口承认,东海龙宫表面公正无私、实则背地里跪舔兜率宫老君爷爷吧?

  “好了阿时,”明瑜按住了自家的暴躁猴王,笑眯眯地看着南海龙王敖钦,“我等也知此乃逆天而行,并不敢连累南海龙宫。”

  敖钦狐疑地看着他,并不太敢相信明瑜说的话,真不想连累他们,巴巴儿地跑这一趟干嘛?来他们南海钓鱼么?

  “只是,这天下那么大,总不能每一处都不许下雨吧?”

  “这倒不会。”敖钦面色微缓,天道只是想给肆无忌惮的凡人一个惩罚,并不是想叫人族在这世间灭绝,总不会做的太绝了,哪怕是洪荒那会儿,他们家老祖宗和洪荒众神打得昏天黑地,连渭水都被鲜血染红了,天道也不过是将龙族打下神坛,罚他们下界来护卫四海安宁罢了,明瑜如果只是想要确定这一点的话,那他倒是可以保证的。

  “那,您看这样行吗?我这里有一份舆图,您给我圈几块龙族将会去行云布雨的地儿,我叫人去那边驻守,好歹种些粮食出来,总不能叫这天底下的百姓都活活饿死吧?”明瑜好声好气地给出了一个你好我好大家好的方案,钻空子钻的十分到位。

  敖钦:“……”虽然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总感觉自己好像是被忽悠了?

  然而这时候再反口已经不行了,他先前已经承认了,并不是叫这天下一滴雨都不下,只是要比往常风调雨顺的时节干旱些罢了,要真是一滴雨都不肯下,让整个大地干涸,寸草不生,也别等玉帝来斥责了,这天下的老百姓怕是要将他的龙王庙拆个干干净净、片瓦不留……

  不得已,敖钦只得捏着鼻子,在舆图上圈出了几十块地方来,好巧不巧,这些被圈出来的“可以下雨的地方”,差不多有一大半如今都在张道陵的地盘上。

  这可真是老天爷都在帮着他们!

  “有劳龙王爷!龙王爷有好生之德,回去之后,我定会将此事告知师兄,待天下平定,百姓安居,定要百姓们好生供奉龙王庙。”虽然没有哄得龙王痛快降雨,但是,能拿到这些情报也算是不错的收获了,明瑜满意地卷起舆图,冲着敖钦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敖钦:“……”行吧行吧,只要别来找他南海龙宫的麻烦,你们爱干啥干啥吧!

  担心猴哥又要借着“想吃海鲜?”这个借口,大肆捕捞海中鱼虾,若是不小心抓了虾兵蟹将的后代岂不又是一桩麻烦?敖钦不得不又捏着鼻子,命人去捞了数千斤肥美的鱼虾给猴哥带上,这才送走了这两个瘟神。

  相比之下,猴哥和明瑜身后跟着的那个人族的女娃娃,真是乖巧温顺的十分可爱啊!就是眼神不太好,怎的就偏偏拜了那泼猴为师?

  夫夫俩并没有感受到敖钦的腹诽,离开南海之后,他们也没多做停留,直接去了敖钦给他们圈的舆图中最靠近南海的东桑郡。

  要说这东桑郡也是倒霉,本地的郡守,乃是先王异母幼弟,不幸因为生母比较受宠,先王登基之后,便寻了个由头,将他发落到了这靠近东海的、土地贫瘠、人口又少的东桑郡,还缺德冒烟地将人家亲娘给扣在了王城,好教这小子老老实实的别整天想着造反。

  这下好了,原本对造反还有些犹豫的东桑郡守,为了亲娘也不得不暗中发展一些势力,也是他运气来了,恰逢先王驾崩,小皇帝一时弹压不住,东桑郡守便趁机派了一帮人偷偷潜入王城,想趁乱将老娘从王宫中偷出来。

  东桑郡守刘苣是个孝顺孩子,为了迎回吃了半辈子苦的老娘,也算是下了血本,看着王城那帮畜生要不好,当机立断便斩了负责监视他的朝廷鹰犬的脑袋,作为投名状,与当地的义军结盟。

  他也聪明,知道自己姓了这个“刘”字,若是不想再进一步,便要识趣些,便只说要接回老娘奉养,不搀和群雄争霸,只守着他这东桑郡,反正他姓刘,到时候甭管哪路英雄得了这天下,为了彰显对旧朝的恩义,少不得要封他个王侯,再怎么样也比现在的日子要好一些。

  这道理就跟入狱服刑和缓刑的区别一样,失去自由和失去部分自由,傻子都知道该选哪个……除非家里日子实在过不下去没饭吃了,否则,谁会想不开要去坐牢呢?

  猴哥他们抵达东桑郡的时候,刘苣刚把他老娘——王太后车氏接回来,心情正好,听说是张道陵的同门师弟来了,穿戴整齐,竟是亲自到城门口接人来了。

  那可是张道陵!虽说现在大家都在传言,说他要扶持刘家子弟、他的徒儿刘录上位,其他人可能会信,但刘苣是不太相信的。

  很明显,以张道陵如今的实力,不靠刘家人也能做皇帝,自己能当皇帝,何必要便宜别人呢?

  在他看来,刘录不过是个傀儡罢了。

  刘苣是不想去做这个分分钟就可能丧命的傀儡的,但对于张道陵的人,还是要保持最大的尊敬,哪怕不当皇帝,未来,这个人也会是新朝真正能当家作主的人。

  他的王侯爵位,他和老娘&全家老小下半辈子的荣辱,可都要看张道陵的心情了。

  所以说基因这玩意儿真的是很奇怪,都说大汉朝的皇室没啥节操,血脉太过混杂的结果,就是生出来的后代,大多奇奇怪怪的,越到后面产生的变异就越多,到了刘苣这里,也不知道老刘家的基因里混进了什么奇怪的属性,这位老皇叔对于保命竟有着独特的技巧,一眼就看出来谁能保他全家老小平安,对着猴哥那张稍显清瘦的脸,竟也能面不改色地夸他“真不愧乃天师同门、果真英武不似凡人!”

  猴哥一愣,顿时觉得这刘苣比那南海龙王会做人多了,彩虹屁吹得真是不同凡响,可比山里的猴子们会吹多了。

  作为最先站出来“反抗昏君暴政”的地方政府,东桑郡可以称得上是义军的大后方了,并且因为刘苣这位前郡守的全力配合,整个东桑郡并没有经历什么战火,除了因去年的洪水减了些收成之外,表面看上去也是一派安宁祥和之气。

  “唉!去年遭了大水,今年又一直久旱不雨,如今前线将士缺粮,我等也是有心无力啊!只能尽力筹措,万望使者上禀天师,并非我等办事不力,实在是……不忍见百姓饿殍遍地啊!”坐下寒暄了几句之后,刘苣便忍不住诉苦道。

  他还以为猴哥此行是来征粮的呢。

  “郡君有所不知,我师徒三人此行前来,正是奉了师兄之命,为百姓祈雨而来。”明瑜连忙笑着解释道。

  心里却对这位“背叛王室”的宗室王爷感观好了许多。

  知道体恤百姓,为了营救困在深宫的亲娘,不惜和义军联手,举旗造反,也算是条有血性的汉子!

  也不枉他们特意跑这么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