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顿好这批百姓之后,张道陵和铁扇仙子便要下山了,这一回,猴哥和明瑜和他们一起,准备去山下救济百姓,等储物戒子里的粮草都发完了,再去附近寻觅一番,看看能不能捡个漏,找到些会酿醋、制糖之类的手艺人,战乱年代,手艺人也不如和平年月吃香,能多救下几个便多救几个吧。

  “再过些时日,便叫那刘录下山来罢,看如今这阵仗,怕是那刘氏皇族也气数将尽了。此番回山,你们便与那刘录说一声,中秋一过,便下山罢!”

  “气数将尽你还让他下山?他难道不姓刘?”明瑜不由无语。好歹那刘录也算是张道陵半个徒弟,难不成当师父的还要眼睁睁看着徒儿下山送死?

  “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他那般小的一个人,若是不经历这乱世的一番风雨苦楚,又岂能知这天下百姓疾苦?不知人间疾苦,哪怕是做了皇帝,也不是个好皇帝。”张道陵笑眯眯地表示。

  “师兄,你这是要复兴汉室?”明瑜面色微变。

  张道陵看了他一眼,左右看看,猴哥不在,便冲他招招手,待明瑜走近了些,便低声与他耳语道:“师兄若不复兴这汉室,待新朝崛起,定然要扶持佛门,压制黄老,届时,只怕西方那帮秃驴,又要来打你家那猴王的主意了,你就不怕?”

  明瑜惊悚地看了他一眼,秒怂。

  “怕得紧!好师兄,求指点迷津!”

  张道陵哈哈大笑,早在看到那刘录的时候,他便留了这一手,他不如师父,掐算不出这上下五百年之事,只不过,做这些事情又何须掐算?既是那西方佛门想借着东土中原战乱趁机东渡,他便断了他们这念想,若是这天下战乱早日终结,百姓安居乐业,盛世安稳,又何须去修那虚无缥缈的来世?

  明瑜安静地听着张道陵的打算,心里感动得不行。其实他一开始拉着猴哥和张道陵结交的时候,本就是存着抱大腿的心思的,现在看来,反倒是张道陵和铁扇仙子,对他们是真心实意地照顾着的,乃至于知道了他们如今的处境之后,在他们不知道的时候,已经替他们考虑得如此长远了。

  张道陵说得没错,只要天下太平,战乱终结,百姓安居乐业,谁又会苦修那些虚无飘渺的来世呢?佛门的那些教人逆来顺受、忍耐苦难,寄希望于虚无缥缈的来生的思想,自然就没有甚么市场了。

  就像后世他所生活的那个世界,年轻人熬夜刷B站玩手机织围脖,睡眠时间都恨不得挤出来,吃瓜吃得连饭都懒得做了,哪里还有时间静下心来去研习佛学?他们倒是时常自称为“佛系少女”什么的,只是此“佛系”非彼“佛系”罢了。

  想到这里,明瑜突然便觉得浑身都轻松了,不,确切地说应该是整个人从身体到心灵都放松了下来。

  他一直最担心的,便是自己真的穿越到了西游记这本原著小说里面,如果剧情力量太强大的话,猴哥终究免不了被压在五指山下、护送唐三藏西天取经的命运,可是现在,张道陵给他指出了另外一条路,这是一条他从前不曾想到的路。

  或许,这才是真正能改变猴哥命运、改变原著剧情的最好方式——提前结束汉末群雄割据、五代十国大混战的历史,一旦战乱终结,天下太平,百姓的日子越来越好,自然信奉佛教、苦修来世的便越来越少了。

  他怎么早没想到呢?

  不愧是能开创一个教派,被尊称为张天师的大佬啊!

  真是好一招釜底抽薪之计!

  此时,被张道陵和明瑜这对师兄弟念叨的刘录少年,正在傻乎乎地看着哪吒用三味真火烤乳猪。

  明瑜和猴哥下山去了,太上老君也闭关了,哪吒闲着无聊,又不敢随意离开花果山,便学着猴哥的样子,去山里打了一只野猪,准备自己做烤乳猪吃,他倒是机灵,怕个头太大的野猪烤不熟,干脆挑了一只小的。今年刚割下来的土蜂蜜,拿来做烤乳猪再好不过了。

  学着明瑜的样子,先将整个小乳猪剥洗干净,拿调味料腌制了一个时辰,然后架在一口巨大的蒸笼里,蒸熟之后,再晾凉,便可以抹上酱料开始烤制了。

  还真别说,跟着明瑜做了一段时日的烧火童子,如今哪吒做菜的手艺不说有多熟练吧,看着也像那么回事,拿刷子往烤乳猪上刷蜂蜜的姿势也很帅气,他还有专业喷火的特长,有些下面的火苗照顾不到的地方,他也懒得翻面,直接一口火喷过去,齐活儿!

  烤得又快又均匀!

  那头小野猪,没半日便被他调理得表皮金黄,看着满像那么一回事的。

  刘录见哪吒竟然拿三味真火烤乳猪,不由得又是羡慕又是惋惜。

  若是他也有这般本领,又何须藏匿深山?必当趁着如今天下大乱,潜入王宫,取了那昏君的首级!

  又或者是干脆一把大火,烧了那汉室王宫,昏君害得他家破人亡,他也要让他尝尝家破人亡的滋味儿!

  只可惜,看了看自己这副瘦弱的小身板,再看看哪吒,刘录顿觉前途一片黑暗。

  刘录也知道自己能留在这花果山中避祸,乃是因为张道长与这花果山的那位明时大王私交不错,他倒是想拜张道长为师,只是他也知道,只要那昏君一日还在位,他和他的这些属下,便一日还是逃犯的身份,张道长好心救了他们,他又如何能让他为自己惹上那般天大的麻烦?

  “你若是想学这仙法,又何须求那张道陵?不如便拜了我为师?”哪吒见他羡慕得紧,便出言逗他。

  刘录抿抿嘴,不说话,看着哪吒的眼神充满了谴责:你一个几百岁的神仙,欺负我一个凡人小孩,要脸吗?

  他又不是那等好骗的乡下孩童,岂能听不出哪吒这是在逗他?

  他是张道长救回来的,因为张道长和明时大王的庇护,这才能安安稳稳地在这花果山避祸,即便张道长尚未松口收他为徒,他也不能因此就转头拜了旁人为师,若果真如此,那才是打了张道长的脸呢,到时候惹得张道长恼怒,那明时大王据说还要喊张道长一声师兄,他们这一行失去了明时大王的庇护,在这花果山中还能落着什么好?

  哪吒见他不肯上当,撇撇嘴:“去拿陶盘来。”

  这么大一只烤乳猪,他也不可能一个人吃独食,需得先切两盘下来送进去献给老君爷爷,剩下的便可以和刘录一起分享了。

  自张道陵下山之后,不知怎的,刘录便渐渐的和哪吒混熟了,大约是这山里多是妖物,哪吒和刘录这两个便像是那刚到外地学校的转学生,在一群本地学生中间特别的显眼,一来二去,便自行捆绑到了一处。

  只是哪吒素来淘气,三不五时的便要调戏刘录一番,那刘录本是王室后人,心智自然比同龄人成熟一些,又曾经历灭门之祸,也不是那么好相与的,俩人便在互相挖坑的损友路上越走越远。

  即便如此,哪吒得了甚么好东西也会想着给刘录留一些,刘录自己不会捕猎,但他手底下那些侍卫们若是得了什么稀罕猎物,他也会拿到哪吒这边来,因为这家伙的烹饪技巧是跟着明瑜学的,做出来的饭食,可比他手底下那几个做的好吃多了。

  二人分食了一整头小乳猪,剩下的骨架也没舍得扔,学着明瑜的样子,将骨架拆下来,丢到一口大石锅里,熬煮大半日,便成了一锅香浓的骨汤,且这骨汤和寻常的白汤还不一样,带着烤肉和调味料的香味,拿来下一锅切面,再撒些新鲜的菜叶子,吃的时候舀小半勺剁辣椒放进去搅拌一下,那滋味,啧!神仙不换!

  吃饱喝足,见刘录依然一副蔫耷耷的样子,哪吒心里也有些不舒服。

  他是不知道家破人亡是个什么滋味,事实上,因为当年那件事情,除了母亲之外,他和父亲以及几个兄弟姐妹感情都不算特别好,毫不夸张地说,如果有一天托塔李天王在外面跟人斗法不幸陨落了,他别说是替父报仇了,没跑出去放炮庆祝就算不错了。

  不过,他也能理解刘录此时的心情,当年他和家里闹得不死不休,宁可削骨还父也不肯再做李家儿郎,最后还不是为了母亲重新回到了那个家?如果谁胆敢伤害了他的母亲,他也定然要与此人不共戴天的。

  “不若你便开口求一求明瑜?我看这花果山虽然人人都称明时为大王,但明时也不敢驳了明瑜的话,若是明瑜肯开口替你说话,说不定张道长会松口收你为徒呢?”想了想,哪吒开口提议道。

  “我又何尝不知?只是明瑜素来待我极好,我也不想令他为难……”刘录真的和刘家人一点也不像,这孩子还是有自己的道德底线的,最起码,谁对他好,他便会将谁放在心上,从这一点上来说,他真的不太适合当皇帝,“过河拆桥”、“卸磨杀驴”这些帝王必备技能,他是一丁点都没遗传到老刘家的“优良传统”。

  “罢了!真是上辈子欠了你的!等明瑜回来,你甚都别说,我先去替你探探口风,若是他肯出面帮忙,到时候这人情可得你自己来还!”哪吒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这个胆小鬼!还好意思说自己是皇室后裔呢,连求人办事都张不开口!

  刘录低着头不说话,心里却是暖洋洋的仿佛浸在了一汪温泉中。

  哪吒这家伙,就是嘴硬心软。方才故意那般激他,其实心里怕是早就决定好了,要替他出这个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