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空的胡瓜其实也就是没有驯化完全的黄瓜,个头不如后世大棚里培育出来的粗壮,但味道却十分浓郁,且花果山中水源丰沛,庄子上每日都给那胡瓜浇水,倒是脆嫩多汁,比山下种出来的还好吃些。

  “等入秋了,再多种些青皮的萝卜,炖肉好吃!”猴哥现在也觉得买些人到山里帮他们种地真的是太好了,若是换成他自己,这么多田地,每一块地不同季节要种甚么作物,甚么时候又要浇水、施肥、除草,岂不烦恼得很?

  还是现在这般最好,他们在这花果山中替这些无家可归的凡人寻一方安居之所,这些人安居于此,也能替他们种些山中少见的果蔬粮食,他们家明瑜可是很喜欢吃这些粮食果蔬的,他自己又不耐烦种,自然是有人帮忙更好了。

  吃饱喝足,在方家村歇息了一晚上,第二天一早,俩人便结伴往下游走去。

  如今上游的方家村和下游的明家庄因往来频繁,渐渐的也通出了一条路,正所谓“世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两个庄子上的人又勤勉得很,这宽可容两架牛车并行的路两侧,还特意开了许多陇子,种上了葵花籽,正是葵花开花的季节,这一路走过去,只见到一排一排金黄色的葵花盘高高昂着头,努力汲取着日光,四周又有蜜蜂嗡嗡地四处飞着采集花蜜,真是好一派山居风光!

  明家庄外,石大娘和丹大娘他们正在翻晒着打谷场上的野山椒。

  这野山椒简直突破了他们对于“蔬菜”的认知!

  往常他们家中也种得有各色菜蔬,但因为虫害、品种等原因,产量并不算高,但是这野山椒,刚种下去的时候小小一棵,等到了春夏之交,便迅速长成了一棵棵辣椒树,上面挂满了深绿色的小辣椒,这东西连虫子鸟雀也不吃的,等过了夏天,大片大片红彤彤的野山椒,简直摘都来不及,明明已经将红透了的摘了下来,过两天再看,又是一大片红彤彤的。

  好在石大娘他们都知道这野山椒是主家要的,见长势这般好,心里也觉得不辜负主家的托付,兢兢业业地每天摘了红透的野山椒,按照明瑜教授的法子,铺在打谷场上晒干了储存起来。

  见明瑜和猴哥过来了,石大娘也顾不上那些野山椒了,忙带着人去烧水杀鸡,预备午间的饭食。

  “英娘呢?不会又在屋子里修炼吧?”左右看看没有见到曾英娘,明瑜忍笑问道。

  “大公子,曾娘子前些日子说是要顿悟,让奴婢等无事不要前去寻她,如今已是在那屋子里顿悟了好些日子了,每天只是早晚出来取个饭食,奴婢们怕耽搁娘子修炼,每日的饭食都是送到门口的。”石大娘哭笑不得地解释道。

  原本她们都以为那曾娘子是山下富户家的小姐,伺候起来定然要小心些,没想到曾英娘自来了这明家庄,便将自己关在她那竹楼中,沉迷修炼,对饭食什么的也丝毫不讲究,大约是觉得梳头发也很麻烦,如今更是直接将一头乌黑的秀发扎在脑后做了一个道姑头。

  弄得石大娘她们有好几次都神色恍惚,差点将“曾小姐”唤作“曾仙姑”。

  “随她去罢,这也是她的一番机缘。”明瑜摆摆手,原著里的白骨夫人,这一世变成了修炼狂魔,这样也好,总归修的是正统道门法术,若是将来能修成个地仙,对于他们来说也算是个助力。

  原著里只有一副枯骨架子的白骨夫人都能修炼成精,想来也是有这方面的天赋的,却不想辛辛苦苦修炼数百年,最后却被西方佛门坑得一脸血,唐僧肉没吃到就算了,还被猴哥一棒子打回原形。

  这一世的曾英娘,虽然依旧不免父母双亡的悲剧,但这位实在是个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的角色,短短时间内便想清楚了自己今后要走的路,又得了老君赏赐的修炼法子,哪怕不飞升,在凡间做个地仙,从此也再没人敢轻易欺辱她了。

  石大娘等人听了也只有羡慕的份儿,他们跟着明瑜时间也不算短了,可身边的人似乎都没有仙缘,反倒是那位曾娘子,看着娇娇弱弱的,却是得了仙缘,被仙师指点一番,今后怕是会有一番大造化的,这份机缘,羡慕也是羡慕不来的。

  定了定神,石大娘和外院管着耕种养殖一应事物的牛管事便依次上来汇报工作了。

  石大娘最近忙活的重点依然是两位主子那新宅子的装修,宅子建造是早就完工了的,后续的装饰装修才是重头戏。

  这个时空的宅院装修可不像后世那样,基础装修完工后,买一批家具放进去就能拎包入住了,讲究些的,什么角落种哪些品种的香草都是有门道的,石大娘等人都觉得他们家两位主子既已是仙师爱徒,那身份可是比山下皇族的皇子还要尊贵几分的,皇子再牛逼,能修道成仙吗?

  因此,修筑这所宅院的时候,恨不得将他们所能找到的所有好东西都放进去,后来又有了铁扇仙子赠予明瑜的那些家具摆件,总算是让这宅院里的摆设不至于太过寒酸,饶是如此,石大娘还略感不足——

  “只可惜如今山下战乱四起,怕是没处寻得那大红的绸子,做不出整套的红绸喜被来……”石大娘从前也曾为一些大户人家备过嫁妆,见那富贵人家都时兴用最亮最艳的大红丝绸做喜被,只是听闻如今山下百姓温饱尚且不足,谁还有那闲工夫种桑养蚕、缫丝制绸?

  明瑜心中一动,不由得转头看了看猴哥,正好猴哥也看了过来,二人相视一笑,看来,这是老天爷注定,要让他们下山一趟,探望师兄师姐一番,也顺便去那些大族的库房里找一找,寻常百姓人家没有大红丝绸,那些积累了数百年家底世家大族,总不会连几卷红绸都寻不出来吧?

  既然说到了红绸,牛管事也顺势站了出来,说是花果山水帘洞一路下来这条河流,两岸水土肥沃,白白让荒草丛生实在可惜,他们想去山下挖些桑树苗回来,移栽到河岸两边,那桑树只要有枝条就可以扦插繁殖,不出几年,两岸便可长满桑树,到时再去山下寻些蚕苗来,养蚕缫丝,今后他们也可产出丝绸了。

  最关键的是,这花果山并不归于山下官府管辖,所产出的丝绸不需缴纳赋税,也不需给地主租税,主人家自己用,也没有中间商赚差价,简直就是白赚!

  明瑜想了想,还真是这个道理,况且他们族中这一辈还有好几十只单身猴儿呢,总不能只有他和猴哥成亲的时候有红绸可用,其他人就只能用麻布吧?

  再说了,这个时代,绢布丝绸这些名贵布料都是可以直接当钱用的硬通货,即便他们用不完,等以后日子太平了,还能拿到山下去卖钱换成其他他们需要的东西,反正丝绸这种东西只要保存得当,放个几年都不会坏的。

  “只是,又要种地,又要养蚕,你们可忙得过来?”

  “如何能忙不过来?那蚕苗长到结蚕茧也不过月余光景,等结了蚕茧,留着慢慢缫丝就是了,左右山居无事,这养蚕缫丝的手艺这般断在咱们手里也是可惜。”牛管事一听有戏,立刻拍胸脯表示养蚕绝对不会耽误庄子上日常耕作。

  牛管事家世代都是养蚕的,只可惜运气不好,自家几代人积攒下来的一百多亩桑田,不幸被某个外戚看上了,要买来替自己嫁入皇室的女儿添嫁妆,区区一个田舍翁,哪里斗得过那些权贵?偏偏他阿爷性子倔,非要讨个说法,结果想想也知道,说法是没有的,反倒是被人随意捏造了一个罪状,全家投入大牢,家产充公,本是良民的牛家人也成了奴籍,亏得遇上明瑜恰好要买些做活的,他们家因有这一手养蚕缫丝的技术,便被作为“技术型人才”一起买了下来。

  只可惜家中阿爷到底年纪大了,没扛住牢中苦楚,早早地没了。从此牛管事便日夜在心里诅咒,希望老天爷开眼让这个鱼肉百姓的朝廷早日亡了才好。

  听到山下的百姓揭竿而起,要造朝廷的反,牛管事简直恨不得给天老爷祭祀三牲,烧最粗的香烛!

  只是,虽然灭门之仇得报,但老祖宗传下来的吃饭手艺,就这么白白荒废了也实在是舍不得,牛管事大约是职业病犯了,进山没多久,便用眼神圈定了好几处适合种植桑树的所在,只是主人家没有开口,他们这些做下奴的,总不能擅自做这个主。

  “既是如此,也不好让你们白辛苦一番。这样罢,你去定个规矩,咱们这附近能开垦出多少桑田,种植多少桑树,每年能养多少蚕,产出多少蚕茧,所获之利,庄子上留下六成,你和管着缫丝的管事各占一成,剩下两成都分下去,不拘是分银钱还是丝绸,总归不让他们白忙活一场。”明瑜想了想叮嘱道。

  虽说牛管事他们都是自己买下来的奴隶,但明瑜心里却从未将他们当做奴隶看待,只是因为要入乡随俗,不好标新立异给家奴发工资,发不了工资,那就只能从福利上补了。

  什么逢年过节发些庄子上的产出做年节礼啦,什么谁谁对庄子建设有功劳发一笔奖金啦,什么谁家的儿女结亲,身为主人家也要随个份子外加一份赏赐啦……

  总之,一来二去,庄子上的奴隶们发现,虽然他们头顶上依然顶着“奴隶”的标志,但这短短几个月所得到的各种赏赐和年节礼加起来,竟比他们从前做小农的时候赚的还要多!

  这山里又不用缴纳朝廷赋税,等于主人家赏赐给他们的这些银钱物品,最后都能落到他们的口袋里。

  如今的百姓大多都是淳朴的,明瑜对他们越是慷慨大方,奴隶们越觉得自己做的还不够,牛管事提出种桑养蚕,也不仅仅是他一个人的想法,是征求了其他人的意见,大家一致决定的,总之,明瑜已经用实际行动给他们留下了一个印象:干的越多,拿的越多!

  果然!

  听到明瑜说每年养蚕的收成也要分给他们,牛管事心下大定,再次觉得自己运气好,能遇到明瑜这样宽厚仁慈的主家。

  若是换成山下那些刻薄的权贵,不压榨奴隶就不错了,赚取的财物还要分一些给家奴?想得美!

  刻薄成这样,百姓日子都过不下去了,活该灭国!牛管事在心里再一次的诅咒前皇室早日完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