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祁东阳指着的女孩退了一步, 摆手道:“祁老师,你不能乱说, 我没有推她。”

  阮星岚回头看去, 这女孩看起来平平无奇,不仔细看都无法从人堆里挑出来,想了半天才想起来,这人刚才就坐在自己右边。

  现在算起来, 她的确有可能是故意接近, 趁着敬酒的机会推了自己一把。

  冷叙率先走了过去, 抓起她的手看了看, 道:“你说没推, 这是什么?”

  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 冷叙就抓着她的手展示给大家看:“大家看清楚, 她的指甲上勾了紫色的丝, 在场的只有阮星岚穿了紫色, 这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而明昼颜也绕到阮星岚身后道:“真的啊,阮星岚后背衣服上勾丝了。”

  人证物证俱在, 那女孩也无可辩驳, 垂头道:“我承认, 是我推的, 但我和她无冤无仇,也不是我要暗算她。”

  李海文质问道:“那究竟是谁派你来的?”

  “有人嫉妒阮星岚拿到女三, 让我想办法挤掉她。至于是谁我不能说,不过,和她竞争女三的人不多, 你们要找也不难。”

  与阮星岚竞争女三的, 也就薛雨萌一个。

  在场不少人都知道这件事, 李海文哼了一声:“她把心思都用在这上面,试镜当然会不成功!你也不用费心帮她掩饰了,我以后绝对不会和她再合作!”

  冷叙和阮星岚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疑惑。

  这话能骗过别人,却骗不过她俩。

  毕竟薛雨萌可是说了无数次要把捣乱的人供出来,是她们拒绝了而已。

  如果人是她安排的,她完全没必要这么做作演戏,而且这女孩这么说,显然就是想往薛雨萌身上泼脏水。

  冷叙道:“你不用谎话连篇,是不是潘雪秋让你来的?”

  在场的人全都倒吸一口凉气,一般人谁敢直呼那位女士的名字,也就冷叙头铁。

  那女孩哼了一声:“你们爱信不信,事是我做的,要杀要剐随你便。”

  李海文气得怒发冲冠,道:“你不用这么趾高气昂,以后娱乐圈里没人敢用你!”

  可话虽这么说,也不能真把她扭送派出所去,根本也没个罪名是推了人,这事只能不了了之。

  阮星岚想问清楚她为什么要给薛雨萌泼脏水,但李海文说完话就轰她出去,大庭广众之下她们也不好拦。

  想帮薛雨萌说情,但李海文已经怒不可遏,直接离开了餐厅,就算找到他,这件事她们也没有证据,澄清不了。

  人群散去以后,冷叙对阮星岚使了个眼神,两人一起下了楼。

  这女孩太过平凡很难记住,如果这次让她跑了,就很难抓得到。

  可下楼之后,大厅里却空荡荡没了人。

  两部电梯几乎同时往下走,没道理她们迟了一步,就连人影都见不着。

  冷叙观察了一下附近,低声道:“她应该没走远,说不定还在大楼里。”

  阮星岚沉思了一阵道:“跟我来吧。”

  当年阮星岚来这里拍戏,期间训斥了几个小演员,那几个演员便买通了大楼的保安,把睡过头的阮星岚锁在了楼里。

  阮星岚发现自己被锁,本来还想着可能是保安弄错了,可打了值班电话也打不通,又想起当天是周五,楼里会有两天的无人期,她要是就这么坐着等,可就真要被饿死了。

  本来报警是最好的办法,但阮星岚不想让别人知道这件丑事,所以直接在楼里转了转,最后找到个隐蔽的后门,她直接上去打碎玻璃翻了出去。

  后来第二天,大楼遭遇了一场偷窃,楼下那尊金佛像被偷走了,而且对方作案手法极为高明,上来先打碎了监控,临走前还擦掉了指纹,最后也没把东西追回来。

  本来一尊佛像也不算太贵,但这尊佛像不是普通佛像,是酒店老板花高价从名寺求来的,是店里的风水之物,乃是聚财用的。

  佛像丢了,寓意极差,老板暴跳如雷,查了周五的监控,才发现阮星岚打破了后门的窗户,才招来了这些恶贼。

  他去找阮星岚,被反问道:“哦,你们家保安把我锁起来这事你就略过不提了是吗?要脸吗?”

  这事后来闹得很不愉快,但于阮星岚来说,最大的好处在今天才呈现出来——这个后门的位置,她刚好知道。

  两人顺着后门走出去,只见是一条窄窄的巷子,那个女孩走出去没多远,正站在不远处的一个房檐下和什么人接洽。

  她们蹑手蹑脚摸过去,只听到那女孩说:“真有一千万?怎么这么轻?”

  对方道:“要不你数数?”

  女孩摆手:“等会再数吧,对了,你跟女士说说,我以后还想在娱乐圈赚钱该怎么办?李海文说是要封杀我。”

  “那是你活做的不利索,你要是没被发现就是五千万,怪你自己手慢。”

  “我哪知道阮星岚的衣服那么沾毛,得了,一千万就一千万,够我不吃不喝赚十几年的了。”

  “你没忘记栽赃给薛雨萌吧?”

  “放心吧,我没忘,不过她不是女士身边的红人吗?怎么女士要弃掉她了?”

  “这我哪儿知道,就像阮星岚,当初不比谁风光,还不是无缘无故就被封杀了,女士脾气怪,你别乱揣测!”

  说着,那接洽的人就离开了小巷,女孩愣怔半晌,蹲下去把盒子打开,数里面的钱够不够数。

  一千万不是个小数目,她把钱全都倒出来,一个一个往盒子里放。

  正在这时,她感觉到了肩上传来的力道。

  回头一看,她就腿软跪了下去。

  来人正是阮星岚和冷叙,她俩都是一米七几的个子,此时双双俯视着她,压迫感极强。

  “你们……你们要干什么?”她把钱往自己身下藏了藏,嗫嚅道。

  “潘雪秋派你来陷害薛雨萌?”冷叙问。

  女孩心知她们听到了自己的谈话,但她收人钱财,不能当面承认,只沉默着不语。

  “不说话?不说话就跟我上去让李导问!”阮星岚揪着她的后颈把她提起来,故意虎着脸吓唬她。

  那女孩邪笑道:“是啊,我是说了,你们听到了又怎样?能证明什么?”

  冷叙就知道她会嘴硬,直接按开了手机的音频,里面传出她和接头人的对话。原来刚才她走过来的同时就开了录音。

  女孩的脸色立刻变了:“两位姐姐,我错了,你们别为难我,我就是个平民老百姓,做这事还是第一次!”

  “平民百姓可没有过手一千万的买卖,你别嘴硬,乖乖跟着我上去见李导吧。”阮星岚道。

  那女孩直接跪了下来:“求求你们了,我把这一千万给你们都行,你们千万别透漏这件事,假装录到音没事,但我要是出来指证,我家人就全完了!我爸有尿毒症,我妈是脑出血,要不是急需钱我不会做这种丧良心的事啊!”

  阮星岚握着她的力道松了松:“真的?”

  女孩急忙点头。

  阮星岚起了恻隐之心,刚想直接放她走,冷叙却道:“放下钱滚吧。”

  女孩直接起身就跑,散了一地的钱也没收拾。

  阮星岚想提醒她,反倒把她吓到跑得更快。

  “她家那么困难,我们不该扣她的钱。”阮星岚蹲下身去把钱胡乱放进保险箱里。

  冷叙摇头:“那是骗人的,我以前在试镜现场见过她,她那时候卖惨说自己是孤儿。”

  阮星岚一阵无语:“那怎么把她放走了?”

  “我们扣不住人,还不如留下钱移作他用,走吧,回去找薛雨萌说一下这件事。”

  两人提着箱子回到别墅,薛雨萌果然已经回来了,见她们回来还急忙迎上来问:“怎么样,捣乱的那个人抓到了吗?”

  阮星岚没说话,把她让进房间里,说了整件事的经过。

  等听完录音,薛雨萌喃喃道:“可是我这边得到的消息是,酒店老板才是捣乱的人。难道从一开始她就防着我……”

  冷叙道:“看来她早就不信任你了。”

  薛雨萌颓然地坐到床上,怎么都无法相信。

  在此之前,她以为所有的抛弃都有征兆,可今天发生的事让她无比清楚,潘雪秋当初抛弃阮星岚很可能也是这么润物无声。

  换句话说,如果不是捉到那女孩,薛雨萌也会在一无所知中被抛弃。

  而直到昨天晚上,潘雪秋还打电话嘱咐她小心雨天,出门带伞。

  这是何等的心机。

  薛雨萌突然觉得,不能怪阮星岚搞不清楚对方变节的时间,她能感觉到的时候,已经为时已晚。

  而今天下午她的调查也佐证了这一点,剩下的几家公司都是在三个月前就接到了消息,让他们在某一天同时向阮星岚提出解约,打她个措手不及。

  “你今后准备怎么办?”阮星岚问。

  薛雨萌没有说话,她跟着潘雪秋的这一年多里,虽然算不上忠心耿耿,也算得上劳苦功高,虽然一开始是出于报恩的想法为对方所用,但在日积月累的相处中,总还是有那么几个瞬间,她真正把对方当成了自己的老师。

  虚假的师徒的情谊将她麻痹,让她误以为自己与其他人是不同的,而她之前还十分笃定,只要自己去牵线接头,也许就能把阮星岚从这种困境里拉出来。

  多傻啊。

  潘雪秋从头到尾,从来没有把她当成自己的亲近之人,只有利用和摆布罢了。

  她只是一颗棋子,与其他人也没什么两样。

  “有恩必还,有仇必报。”薛雨萌咬着牙道。“如果她真要搞我,我也不会手下留情。”

  她抬起头来,眼神变得坚定了许多。

  之前昧着良心帮了潘雪秋那么多,如果对方真要对她下手,那薛家那么多人可不会坐视不理。

  她们家的组训是,报恩必须得本人,可报仇就不是了,薛家所有人都得出力,这也是为什么,薛家有那样的组训,还不会被有心人碰瓷的原因。

  他们家屹立不倒这么多年,不仅是因为家底厚,还因为家族里的人分别扎根各行各业,报复起来如同狂风暴雨,根本不讲道理,能直接把你身边的一切社会关系破坏掉。

  与疯子做交易可以,但得罪疯子的后果,却不是人人都能承受的。

  “她如果知道这一点,肯定不敢把你怎样的。”阮星岚安慰道。

  薛雨萌道:“不好说,她这人非常记仇,对她来说,我帮助你们就是对她的背叛,就算明面上她不敢得罪我,至少会想各种办法掣肘我。我跟了她这么久,清楚她的性格——这么说吧,她心理有些变态,接受不了丁点背叛。”

  冷叙忍不住问:“既然你知道她接受不了背叛,为什么还要选择帮助我们?第一次见面时我甚至还刺了你两句,说起来有点抱歉,我也不是冲你,因为你是她的人。”

  “我不是她的人,我只是为了报恩。”薛雨萌道。“我会帮她,但得在原则之上,当初阮星岚的表演打动了我,我不想看她被埋没。”

  “仅此而已?”冷叙问。

  “仅此而已。”她答。“既然这条路走不通,我也不会再阻碍你们了。抱歉,之前做了那么多蠢事。”

  阮星岚后知后觉:“你也是我们的同伴了?”

  薛雨萌道:“嗯,以后难免有和潘雪秋对弈的时候,我们还是得尽早结盟。”

  冷叙道:“欢迎加入,既然大家都是同伴了,有一个人我也想拉拢,不知道你们觉得如何。”

  阮星岚会意道:“江以瞳?”

  冷叙点头:“我们现在还处在见招拆招的阶段,想真正与潘雪秋抗衡,必须得有好的公司和资源,而江山影业现在最迫切的是需要好演员,双方各取所需,这件事值得一试。”

  薛雨萌有些语塞,当初她刚来这里时就被江以瞳一顿欺负,后来又被恶作剧,打扰她和阮星岚说话,没想到自己还没来得及反击,就要和对方成为一队,想想实在匪夷所思。

  不过她不是小孩子,也不会置这种闲气,便点了点头:“那你们有路子吗?”

  阮星岚还没说话,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我二叔回来了,他想见你。”正是江以瞳。

  薛雨萌“哦吼”了一声:“原来你们是先斩后奏。”

  阮星岚挂掉电话,道:“是昨天试镜时的一番巧合,怎么样,你们要和我一起来吗?”

  两人点头。

  三人一道去了江山酒店,门口的保安已经换成了魁梧的男子,阮星岚忍不住笑了笑,原来江老太太就是去过戏瘾的。

  而前台的态度也变得客气端庄:“三位随我来。”

  乘着电梯上了顶楼,前台把她们引到一间狭小阴暗的屋子里,礼貌道:“请三位稍作等候,二爷马上就来。”

  阮星岚环视了一下这个屋子,大概只有三十平米左右,只有一排椅子和一张桌子,而且阴暗潮湿,还有股隐隐的霉味,按理说,顶楼一般都特别热,而且江山酒店那么气派的大楼,怎么会有这种像是年久失修的地方?

  她就这么瞟来瞟去,余光看到正襟危坐的冷叙,脸上慢慢发热起来。

  这个环境让她想起了上午在后门里发生的事,黑暗,霉味,冰凉与柔软……真奇怪,明明过去不久,她却有些记不清了,现在想来就像是一场梦境。

  冷叙真的亲自己了吗?

  阮星岚摸摸自己的唇,被咬的地方似乎还在隐隐作痛,那是冷叙为了让她记住而给的记号吗?

  可是后来冷叙就像没发生这回事一样,只和自己说些公事了。

  果然还是因为欲望已经满足了吗?

  阮星岚心乱如麻,她感觉自己就像是个十几岁的小女孩,为了对方意有所指的话而患得患失,得到一个吻就想把下半辈子都定下来,在互相拉扯中体验着初恋的酸甜苦辣。

  可最终,其实只是一场美梦。

  冷叙也许根本就不喜欢自己,或许是为了玩弄自己,而自己什么都不敢问,像个没有安全感焦急万分的狗狗,只能在地上绕着主人跑,等待着主人给的一点垂怜。

  想到这里她就有些委屈起来,交缠着手指绕啊绕。

  然后冷叙突然伸过来握住了她的手,低声说:“没事,等会不管怎么样,有我在。”

  冷叙的手指纤长而嫩白,像是造物主给的杰作,以前这双手曾无数次游移在她身体的每个角落,可她怎么都看不够,经常偷偷幻想咬一口是什么感觉。

  她的确也这么做了,然后被冷叙追着打:“你是狗吗?”

  如今被这双手握住,阮星岚更加崩溃,她快要被杂念淹没,身体都有了奇怪的反应,她不知所措,厌恶自己这时候犯浑。

  冷叙看她眼角带泪,红着双眼,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可现在不是胡思乱想的时候,等会还有正事。便把手抽走转过头去和薛雨萌搭话:“他们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阮星岚看着失而复得的宝物走了,眼泪都飚出来一点,但她好歹被浇了盆冷水,冷静了不少,只呆呆地望着脚面匀气。

  不行不行,等会还有正事。

  不能在这个时候想这些有的没的。

  她也转头去看薛雨萌,对方紧皱着眉,道:“熬鹰。”

  阮星岚“啊”了一声,“什么?”

  薛雨萌没有注意到她们的小动作,正色道:“江家与我家有些渊源,听说祖上是做牢头的,他们很喜欢用这些办法试探客人,于无形中磋磨你的耐心,最终让你臣服于他。”

  “这是要给我们下马威?”冷叙道。

  “差不多。”薛雨萌道。

  阮星岚却是深有感触,前天她来的时候也是遭遇了一番试探,酒店里的这些人全都是协助者,早就习惯了这一套拷问,并乐在其中。

  而年近中年的江二爷肯定更甚,他的手段高明一些,但本意还是要让她们自觉受到了冷落,然后愤而离去。

  如果在这里退缩,才是真的中计。

  阮星岚深吸一口气,道:“我是不会走的。不管要等多久,我都会等到他来。”

  她的话音刚落,房门突然开了。

  一个戴着金丝眼镜的姐姐走了进来,她大概有三十多岁,长得极为漂亮,肤如凝脂摇曳生姿,装束却十分少年气,白衬衫下是黑长裤,那双腿又直又细,偶然露出的脚踝白得几乎透明,都能看到皮肤下的青筋。

  “阮星岚,主角我可以让你出演,不过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她点了一根烟,走到阮星岚身边站定,声音又媚又娇,简直让人酥了骨头。

  阮星岚看了看门外,并没有发现其他人,挠头道:“请问您是哪位?”

  “我是江远影。”女人蹲下来与她对视,眼睛笑得弯弯。

  阮星岚没太明白,比划着问:“不对,前天接电话的是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而且江以瞳叫的是二叔……”

  “我在别人眼里的确是男人,瞳瞳也叫我二叔。”江远影笑道。“从小我是被当成男孩子养大的,手机自带有变声器,我跟人谈生意都是用那部手机。”

  薛雨萌呢喃道:“原来那个传闻是真的……”

  冷叙问:“什么传闻?”

  薛雨萌道:“江家老大生有一子一女,分别是江以瞳和江以涛,老二一直没有结婚生子,只养着不少情人,也许……这么多情人却没有一个孩子,是因为她也是女人。以前我就听过这个传言,但太扯了没信。”

  江远影不快道:“当着我的面就别讨论我的密辛了,很不礼貌知道么?你是薛家的小姑娘,还有你,是叫冷叙?你们也跟着来做什么?”

  薛雨萌和冷叙齐声道了句抱歉。

  阮星岚只好道:“好吧,是我自作主张带她们来的,刚才您说条件,是什么条件?”

  江远影顿了顿,说:“你必须嫁进江家,否则我没有理由帮你。嫁哥哥还是妹妹都可以,反正他们都喜欢女人。

  哦,嫁给我也可以,我不是不能接受。”

  作者有话说:

  你们猜这件事会怎么解决。前文有提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