钵多哈教会的宣告却是让活跃在网络上的上千万民众顿时陷入了沉默。

  尤其是激进派的民众都傻眼了, 竟然连科技之城最神圣权威的钵多哈教会都庇护着唐禹。

  但是网络没沉静超过三分钟,铺天盖地的言论顿时席卷而来。

  首当其冲的是极端激进派对钵多哈教会的鞭挞和恶言相向。

  这群人里没有人愿意去思考所谓的真相,也没有人去琢磨这整件事其中的政治暗流, 更没有人还存留着那一份对宗.教的敬畏, 他们极端疯狂地只相信自己的意志。

  网络顿时又硝烟四起,但是支持唐禹的人在知道钵多哈教会也站在了唐禹这边, 战斗力不输激进派越发飙升起来, 在各大平台强势呼吁支持唐禹。

  同时钵多哈教会也受到了支持者的赞扬,钵多哈教会首脑让渡出私人实验室来给唐禹做实验, 那造福的可是全人类, 也只有普度众生的钵多哈教会会在人类陷入苦难和绝境时宽容地伸出援助之手。

  不过不管是攻击还是称赞钵多哈教会的人,都纷纷围聚过来, 一时间钵多哈教会的总部门庭若市,连超级政府都紧急派遣了警备队的人员前去维持秩序。

  钵多哈教会的总部并不是一座高耸的科技大楼,而是占地超过二十万平方米连绵成一片的庙宇, 里面供奉着大大小小的佛像一千二百尊,有主殿三座,侧殿十座, 小楼九座,露天佛像林一园,是整个乾天城最神秘最复古的存在。

  科技之城的宗教类别自然纷杂繁多, 但是钵多哈教会从两个世纪前的华夏佛.教里独立出来后, 俨然在时光流逝中成为主流的存在,与科技之城的政治军事科研鼎足而立。

  钵多哈教会神秘莫测却又无处不在,此刻唐禹的事情更是让一向超脱俗尘的钵多哈教会以激烈的方式再次直接曝光在民众的视野里。

  唐禹依旧时刻关注着网络上的变化。

  让他意想不到的是, 他不久前拨打通讯码的三个激进派民众都反过来给他打了电话,两个还是骂他的态度, 但其中一个表示愿意做有钵多哈之神护佑的他的实验者。

  唐禹一时间竟然觉得有点荒谬,但这无不彰显着钵多哈教会巨大的影响力,这是比贺雷的个人崇拜更扫荡人心的力量。

  唐禹自然不敢接受身为激进派的实验者,为了不再受到骚扰,他只好将这三个人的通讯码给屏蔽掉。

  就在这时,继续回书房去办公的贺雷又走了出来,他沉重着一张脸,走近唐禹跟对方道:“我让希尔亚来保护你,元帅召我回军事大楼商谈事情。”

  听到这话,唐禹表情立刻凝重起来,顿了一下他才道:“看来我还是连累你了。”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是唐禹对此事却是另有思量,钵多哈教会首脑几乎是明目张胆地做出拉拢他的举动,按理说无论是军部还是超级政府都不会在此时轻举妄动。

  即使两方因为贺雷对他的放纵颇有微词想警告他,却也不会立刻发作,以免引发一波支持他以及支持贺雷的民众的反抗抨击。

  但军部元帅此刻召贺雷过去,确实有些耐人寻味。

  贺雷却是不接下唐禹的话茬,只道:“对你来说,实验室是在研究院还是弗朗斯先生的地盘,都没有太大的区别,同理,对于超级政府和军部来说,抵抗剂在哪里研制出来的也没有差别。”

  唐禹倒是没想到贺雷会跟他直白地说出这么一番点出事情精髓的话来,他面上的神情缓和了一些,只轻轻点了点头说道:“那你注意安全。”

  贺雷颔首,不多言便又进了卧室去换掉常服。

  唐禹一直看着贺雷走进卧室,看着对方背对着他脱下黑色的T恤换上白色的军装衬衣。

  但他此刻无心观赏对方肌肉虬扎充满力量的后背,只是思绪渐渐延伸起来。

  毫无疑问,在钵多哈教会宣布参与进他的事情中去后,整个科技之城的水,确实被彻底搅动起来了。

  每个人,每股势力,都在做着最有利的盘算。

  没多久希尔亚就到了,贺雷交代了他一些事情又跟唐禹叮嘱了几句后,便前往了军事大楼。

  因为钵多哈宣告,整个内城中心都是热闹的,甚至军事大楼门口都逗留了不少民众,贺雷下了光能悬浮车往门口看了一眼便赶紧进了军事大楼里去。

  贺雷到达元帅办公室门口的时候,元帅刚跟各个科技之城的驻守上将结束了简短的线上会议,会议内容并不复杂,只是要求各城军队协助好各城政府做好公共安全的工作,尤其叮嘱了盖亚城上将,务必协助好新上任的城主管理好城内事务。

  贺雷在门口停驻三两分钟后才敲了敲门,很快紧闭的门锁便打开,传来元帅中气十足的“进来”。

  贺雷缓缓推门进去,迎面便与一脸和蔼笑意的元帅撞上了视线,他沉静着表情走至办公桌前,沉稳淡定地摘掉军帽严肃尊敬地给元帅敬礼后,才道:“元帅,下午好,不知道您召我前来有何事?”

  元帅一双睿智的眼睛盛满笑意,示意贺雷不必那么严肃,又说道:“你这会儿正在休假,本来想线上找你的,想了想还是亲自见你一面比较好。”

  贺雷微微皱起眉来,一时猜不透元帅的意思只好沉默着。

  元帅从办公桌上站了起来,指了指沙发的位置,说道:“我们坐下谈。”

  贺雷默了两秒,微微颔首,便往沙发那里走去,元帅在他的对面坐了下来。

  元帅先问道:“唐禹在你那里可一切都好?”

  贺雷知道事情必定会牵扯上唐禹,不多言,只道:“他一切都好,预备明天便进入弗朗斯先生的私人实验室。”

  元帅笑着叹了一口气,“弗朗斯真是会牵线搭桥,金熙的新未婚妻是你陆战探索营的军医吧?我也是刚刚知道的。”

  贺雷神色不变,道:“是的。”

  元帅倒是沉默起来,神情开始变得严肃,贺雷见他这样,精神也越发聚集起来。

  过了一会儿,元帅才严肃道:“无论如何,你都务必保护好唐禹的安危,他此刻对超级政府和军部实在是太重要了,我在钵多哈教会宣布信息不久就已经跟总统联络过,下次你出采集任务的时候,都必须带上唐禹一起。”

  听到元帅这样的命令,饶是贺雷思考的再多也对此感到惊讶,他忍不住道:“这是为什么?”

  元帅料到贺雷会这么问,稍稍沉吟片刻才微微透露了一点信息,他道:“唐禹的事情从发生到现在,对超级政府来说是一个再适合不过的契机,而且这也是为了保护唐禹。”

  贺雷却微微眯起眼睛来,他沉默片刻后很直白地说道:“超级政府这是要利用唐禹吗?”

  元帅又是叹了一口气,没有正面回答贺雷的问题,只是道:“你好好准备不久后的中将选拔,等你执行任务回来估计会忙上一段时间。”

  贺雷却是因为元帅透露的这个信息心中感到愤怒起来,超级政府和军部打算利用唐禹达到某些目的,这完全是将唐禹置身于危险之中。

  唐禹自己乱来也就算了,超级政府和军部也打算罔顾唐禹的安危吗?

  本来两方因为激进派的事情对唐禹的所作所为就不厚道,这样再变本加厉地剥削,必定会寒了唐禹的心。

  沉默了一会儿,贺雷说道:“此刻唐禹最重要的作用就是研制出PCI-H病毒的抵抗剂,如果贸然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将他裹挟进其他谋划里,恐怕会适得其反,唐禹的安危此刻是最重要的。”

  元帅脸色也严峻起来,他直视着贺雷,很沉重地说道:“所以我们才让你务必保护好唐禹的安危,你与唐禹年少相识,弗雷斯顿中将又是你的上司和邻居,保护唐禹你再合适不过,好好把这件事情做好,你也将会是大家的功臣。”

  贺雷却是因为这番话直接沉默下去,功臣这类的话只让他觉得刺耳,如果唐禹知道自己被超级政府和军部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利用,按照对方的性子,估计会对超级政府和军部完全不再信任。

  看着贺雷沉默,元帅又劝诫道:“我知道你可能会站在唐禹的立场上思考这件事情,但是很多事情都是无可奈何的,我们能做的就是一点点坚持到有个结局的时候。”

  听元帅这么说,贺雷只能隐忍着自己的怒意和无奈,无论什么时候,他都不愿意唐禹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但是现状却逼迫着他不得不面对事实。

  缓了缓情绪,贺雷才道:“我知道该怎么做,有任何情况我会立刻上报。”

  元帅颔首,交代完这件事情也便让贺雷离开了,不过也让贺雷在回去之前悄悄去钵多哈教会总部附近查看一下情况,贺雷答应下了。

  就在贺雷离开后不久,唐禹突然接到了一个让他意想不到的通讯,是研究院的院长江书平打过来的,对方是他导师的导师,也是在科研这条道上给予他很多帮助的人。

  唐禹跟希尔亚说了一声便往沙发上起身去了贺雷的书房,关上门后,他才弹出了全息投屏,接通了江院长的通讯。

  他差不多已经有半年的时间没跟江院长联系过了。

  通讯接通,全息投屏上立刻出现一张布满皱纹的脸,原本精神矍铄的他此刻脸上有显而易见的疲惫,想来是被最近发生的事情磋磨掉了很多精气神。

  唐禹主动跟江院长打招呼:“江老,下午好,好久不见,您最近还好吗?”

  面对唐禹这个让他十分满意的徒孙,江院长没有什么架子,听唐禹询问直接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直叹流年不利。

  “你说你这都快进研究院的实验室了,变故说发生就发生,嘚儿,现在你跑弗朗斯的私人实验室去了,那可是有钵多哈教会和德尔诺家族撑腰的人,你以后要回研究院可就难了,我都不一定能把你捞回来。”

  听到江院长这么说,唐禹心里又好笑又无奈,不过他还是面不改色地安慰江院长道:“江老不必太过忧心,这不过是权宜之计。”

  江院长却不是很乐观,他清明的眸子紧紧盯着全息投屏里的唐禹,沉重地说道:“你身上还背着灵体寄生者的罪名,又掌握着抵抗剂,我现在最后悔的,就是一大把年纪有了些资历还是护不住你,你等我再想想办法,你导师临终之前还拜托我关照你,真是明天和意外不知道哪个先来呦!”

  唐禹微微沉默了一会儿,很笃定地道:“江老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江院长再次叹了口气:“我特意打通讯给你也是想了解了解你的近况,你进了弗雷斯的私人实验室,有什么短缺的仪器和实验素材就跟我说,为了研制出这抵抗剂,研究院会不惜一切代价鼎力相助。”

  唐禹快速地点了点头,“谢谢江老,等我得空了就请你吃饭。”

  江院长难得笑了,却是摆了摆手,“你请吃饭就不必了,等你研制出抵抗剂,我请你吃大餐,你江叔叔生意做的大,可孝敬我了。”

  唐禹眼里难得出现了一丝笑意,点了点头,说道:“好。”

  江院长打通讯过来确实只是了解一下唐禹的近况,因为他知道很多事情都已成定局无法左右,只能被迫裹挟进各种斗争的暗流里去。

  唐禹心情轻快地跟江院长唠了一下家常,两人天南海北地聊了一会儿,看着江院长放松了不少的神情,唐禹也感到些微的欣慰,最近发生的事,确实都过分累人,何况江院长还是个八十多岁高龄的老人。

  跟江院长挂断电话后,唐禹便准备起了明天去弗朗斯的私人实验室报道的事情,有一个好消息是,他打给最后一个实验者候选人通讯的时候,得到了对方果断的同意,虽然让他有些遗憾的是对方是因为对钵多哈教会的信仰同意了他的请求。

  或许是他对钵多哈教会了解太少,所以才会在遇上的人展现虔诚的信仰的时候,才会觉得惊诧和不解。

  贺雷的小队成员勒蒙斯就是个钵多哈教会的信仰者,听说是受家里人的影响。

  科技之城本来是要杜绝军政方面有掺和宗.教问题的,但是这个社会精神压力实在是太大,信仰教会已经从一种信.神转变成一种单纯的精神寄托,可以很笃定地说,钵多哈教会的追随者里有70%以上都是进行精神寄托的人。

  不多久贺雷便回来了,但是他没有跟唐禹提及下次出任务的时候他需要跟随的事情,以免让唐禹分心。

  唐禹自然能猜到贺雷前往军事大楼见元帅事情并不简单,但是他也识相地没有多问贺雷,以他对贺雷的了解,真正掌控不了的事情才会跟他提及,所以他他不必太过担心现下的局面,先专心处理好进实验室的事情。

  钵多哈教会总部,钵多哈教会护法丹.潘迪特在大殿礼佛结束之后,便前往了总部办公的地方,去了弗朗斯的办公室。

  他是钵多哈教会除了主教和教会首脑地位最高的教会成员,同勒蒙斯一样,是个光头,眉心用金色的颜料彩绘着一个“卍”字。

  弗朗斯此刻正在摆弄一副青玉制成的金银错字面象棋,象棋盘也是用名贵的大叶紫檀制成,这一副象棋以其说是象棋,不如说是一份藏品。

  丹先敲了敲门,才说道:“弗朗斯先生,主教让我来给您传个话。”

  弗朗斯抬头看向门口,却是笑着朝丹招了招手,“正好,来陪我下一局象棋。”

  丹跨步进了办公室,也笑道:“这象棋应该是弗朗斯先生的新宝贝,我有福了。”

  弗朗斯让他坐下,又问他:“主教不亲自过来找我,让你带的是什么话?”

  丹笑着叹了口气,双手合掌念了一句钵多哈,便不甚赞同地说道:“主教年纪大了,有时候看的也不太明白,只让我跟弗朗斯先生您说‘日中则昃,月盈则亏’。”

  这话并未让弗朗斯产生多大的反应,他依旧摆弄着象棋,笑着说道:“主教说的倒是一点没错,不过我也有诸多无奈,我儿子可没有时间再等。”

  丹借此又问起:“亚撒先生好些了吗?”

  弗朗斯只摇了摇头,还无奈道:“最近他还去巽风城参加了一场科研讲座,真是太任性了。”

  “亚撒先生真是敬业。”丹却是感叹道,弗朗斯招呼着他开始动棋子。

  丹心思活络了一下,又道:“万一主教突然跟超级政府串通一气,让唐教授又回研究院去,那该如何?”

  弗朗斯依旧专注在棋盘上,却是一针见血地道:“丹,主教是个连我都要敬佩的修行者,他是真正的钵多哈神的侍奉者,不要用我们污秽的欲望玷污了他。”

  丹顿时表现的羞愧得不行,直道:“您说的是。”却是垂下眼眸,掩下了别的心思。

  稍晚些八角大楼陆续亮起了灯的时候,爱德格拿着一份文件来到了总统的办公室。

  总统对爱德格随意地进出他的办公室已经见怪不怪,他只是瞥了一眼渐渐走近的人,又垂首看起手上的文件。

  “什么事情?”

  爱德格嘴角依旧挂着那抹狐狸般的笑容,他挥了挥手中的文件,说道:“最高法院提交的小山中泽的判决书,总统您是不是也需要过目一下?”

  总统只是抬眼看他一眼,说道:“不必了,我相信副总统的处事能耐,给我签字吧。”

  爱德格笑容扩大了一些,眼中却是藏着暗流,他并没有立刻把文件递给总统,而是又说起了一个一时间有些八竿子打不着的话题。

  他道:“您说万一德尔诺家族真的利用钵多哈教会独占了抵抗剂怎么办?”

  听到这话,总统翻阅文件的手顿了一下,他抬起头看向爱德格,意味深长地道:“难道副总统没把握?”

  爱德格顿时笑了:“我一向不参与没把握的事,跟着总统混,我可是大大地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