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高速的时候季向雨接到了林落笙的电话。

  郑殊查到人回了京城, 等查到人的下落时季文华已经回了北城区的家。

  车灯撕裂雨夜,压过平坦的路面, 雨水飞溅, 拍打到车窗上,像是高昂的鼓点,震得人耳膜生疼心绪不宁。雨刮器快得都出残影了,偶尔路过的灯线钢琴上的白键, 车经过时按下, 晃一晃眼。

  雨天路滑, 季向雨不让林落笙开车跟来, 怕路上出什么事。

  声音刚落, 郑殊的电话又进来了。

  “表姐, 需要我过去吗?”

  季向雨同样推脱掉了, 只说了句谢谢。总归是季家本家的事, 带着其他人一起受累不好。

  进入市区后, 车速不得不降低。即使早已过了晚高峰,道路上的车辆数量不见少太多, 又因着下雨, 大家不敢开太快, 愈发地挤。

  沈意书望了一眼这座纸醉金迷的城市。

  钢铁森林里铺满五颜六色的LED灯管, 人行道里不少打着伞的路人来回经过,雨水晕开她们的脸, 只能看清一把把斑斓的伞。

  车转了个弯,绕进目的地所在的街道。

  路变成双行道,行道树茂密, 路灯下雨丝斜飞, 街边的店招牌都上了年代。隔着车窗玻璃, 沈意书看见有家书店老板正坐在店门口,对着来去匆匆的车辆发呆。

  车停在小区外,令沈意书意外的是,小区看上去年纪也不轻了。

  季向雨从后排拿出一把大伞,便要下车。

  沈意书叫住她,比了比脸颊:“姐姐,口罩。”

  即使是雨幕重重的夜晚,最好也得小心一点,避免被认出来,尤其是处理这种家族丑事。即使无关季向雨,一旦被爆出,也会被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翻出来吃瓜品味。

  季向雨本人无所谓,但季向竹还小,无良媒体要是追过来,不打码的照片可能会流出,还会问出相当恶毒的问题。

  季向雨也反应过来,她深吸一口气,凉意顺着鼻腔钻入大脑,她逐渐冷静下来,从包里拿出口罩戴上。

  她关上主驾驶位的车门,去另一头接沈意书下来。下了一整天的暴雨,天气转凉,沈意书下车时不自觉地抖了一下。

  “警察已经到了,”沈意书与季向雨并肩走在一起,巨大的伞遮住两人,“但是没发现实质性证据,劝了几句,等我们到了他们就回去了。”

  季向雨了然地点头。她知道结果会是这样,所以她才顶着暴雨从影视基地开车进市区。

  小区路灯昏暗,稍远一点的地方便看不见路,季向雨却轻车熟路,带着她往里面一直走。走到最里面一栋的楼下,季向雨收起伞走进去。沈意书在瓢泼大雨中,依稀看见一颗高耸的银杏树,坚韧地迎接暴风雨。

  没有电梯,连楼道灯都是声控,暗黄的灯光堪堪照亮脚下的路,开锁修下水道的小广告一路贴上去,像去不掉的牛皮癣牢牢固定在墙面。

  都不需要季向雨提醒,沈意书都知道是几楼。

  民警的声音洪亮大声,隔着楼层都能叫亮声控灯:“你们有什么事情好好讲,别动手动脚,一家人和和美美在一起多好啊。”

  紧接着就是油腻的声音:“说的是,我就是脾气不太好,但是我不打人的,不知道谁这么不要脸说我家暴,我怎么可能家暴嘛,都是污蔑……”

  “我报的警。”季向雨踏上最后一级阶梯,停在楼道边。

  因着她的话语,两边人都愣了几秒。省钱的声控灯熄灭,从开着的门里透出白炽灯的灯光,照不到季向雨身上。

  她往前走几步,沈意书赶紧跟上。她理都没理会,斜瞥了一眼季文华,直接踩进了季文华家中。

  满地的狼藉,所有能打碎的东西全打碎了,落得满屋都是,苹果从桌上一路滚到玄关边,沈意书蹲下身捡起来,放在柜子上。

  “堂姐。”季向竹被柳云抱在怀里,露出双红肿的眼,惊惧极了。

  柳云脸颊还红着,是刚刚挨的那巴掌。

  沈意书看得眉头紧皱,回头瞪了一眼靠在门边惊疑不定的季文华。

  “小竹,”季向雨蹲在她身边,摸了摸她的头,“柳老师。”

  柳云仓皇地抬眸,发觉是季向雨以后,紧绷的肩松了一点,她什么也没说,只捏紧了季向雨递过去的手,声线发抖地说:“你来了。”

  季向雨拍拍她的手:“没事的,我来了。”

  她站起身,隔着半个客厅与季文华遥遥对望,眼神如火,烧得季文华浑身不适。在外人面前,他勉强维持住自己的面子,扯起个怪笑:“她们这不是没事吗?”

  民警也适时开口,领头的察觉到了几个人之间诡异的气氛,但家庭内部的事情是最难调解的,只要没有出太大的事,他们一般当面调解完就走了。

  “我们出警后发现他没有家暴行为,已经教育了一顿,现在打算收警了。”

  季向雨侧眸看了一眼柳云肿起来的脸颊,她摘下口罩,露出一张素净的脸,眉目间的锐气比地上摔得七零八碎的瓷器还能割伤人。

  后面跟着的年轻民警没忍住:“我去,季向雨。”

  季向雨声色淡淡,还没有她演戏时的情绪饱满,她直直地看着季文华:“我实名举报,季文华犯下偷税漏税,诱.奸,绑架威胁等罪行,大部分已经掌握证据,我可以全部提交。”

  滚滚响雷在耳边炸开,这话却比雷还要可怕。

  民警还没反应过来,刚想问话,季文华拧着玄关上的一瓶液体跑过来,嘴里大喊:“你不是发过誓吗!”

  手中瓶子毫不犹豫地泼出,沈意书直接一脚踹过去。她吓得完全没有收力度,这一脚用了十成十的力气,直接把人踹出去两米。摔在地上发出巨大的声响,要是脸着地,连鼻骨都得撞碎。

  季向竹想尖叫,却生生忍住了,把头埋进柳云的怀里,不住地颤抖。柳云转过头,流着眼泪,不去看地上的人。

  液体一半泼洒在沈意书手臂上。冰凉的液体浸润肌肤,冻得沈意书“嘶”了一声。

  民警直接跑进来把人控制住,按着脸贴在地上,两条胳膊反剪在身后拷起来,厉声喝道:“老实点!”

  季向雨脸色变得惨白,大步跨过来拉着沈意书的手臂仔细检查。空气中散发着浓烈的酒精味,沈意书松了口气,应该只是普通的白酒,季文华随便抄了个什么东西就想来报复。

  “姐姐你没事吧?”沈意书皱着眉,十分反感酒精的气味。

  “我能有什么事,”季向雨难得慌神,情绪都端不住了,“万一里面是其他液体呢?”

  沈意书捏了捏她的手:“万一是其他液体我就更踹他了。”

  要是能灼伤人的液体,她最多胳膊受伤。但奔着季向雨去,就是大面积烧伤。别的人她都不可能无动于衷,更何况是季向雨。

  想到这,她看季文华的眼神带了几分蔑视和愤怒。

  季向雨心有余悸,但又不得不处理接下来的事。

  脸都贴在地上了季文华还不服气,哑着嗓子使劲吼:“你答应过我的,你答应过大哥的!”

  季向雨像怜悯一只蝼蚁一般俯视他:“大家都是季家人,没有人说话算数。”

  就像季文瑞背着她放过季文华一马,她就不可能真如当初所说完全放过季文华。

  季文华今天做的事触怒了她,如果沈意书有点事,她应该会做出理智之外的事。

  在场所有人都跟着民警回了派出所,要做笔录,季向雨说的事情太过惊人,手里还有证据,不得不重视起来。

  因为人太多,季向雨还提供自己的车一起载人。

  柳云抱着季向竹,望着季向雨脸色担忧,上了警车,同季文华一辆车。

  季向雨紧紧牵着沈意书不放,上车了都还紧紧握着手,沈意书以为她是被吓到了,小声说:“姐姐,我真的没事。”

  季向雨垂着眸,她突然觉得自己很讨厌。

  说到底季家这档子破事关沈意书什么事。

  暴雨天,她知道不安全,不让林落笙跟来,车上却载着个沈意书;到季文华这来,季文华要报复她,沈意书因为救她自己被泼了。

  但她紧紧握着旁边人的手,温暖自手心源源不断传来,她便舍不得放开。

  “不要害怕没发生过的事,”沈意书小声安慰她,“只是酒精,等蒸发了就好了。”

  季向雨没吭声,只是更用力地握住她的手心。

  年轻民警专心地开着车,偶尔分神瞥一眼。两个人就在隐在浓浓黑暗里,交织在一起的藤蔓。

  到了派出所,季向雨把手机里当初发给季文瑞的文件全数发给了民警。几个人在派出所轮流做笔录挨到深夜,柳云正在里面做笔录,值班女警接了几杯温水递过来。

  还是夏末,如果不是深夜,这个温度应当是很舒服的气温。

  沈意书捏着季向雨的手,说了谢谢,轻声问道:“如果证据确凿,大概能判多久呀?”

  女警愣了一瞬,只笑:“具体的不好说,数罪并罚,应该能判挺久的。”

  沈意书放心了一点。

  季向竹就呆呆坐在季向雨身边,爹进去了,妈妈还在做笔录,她知道季向雨不喜欢人亲近,只能自己坐着发呆。

  沈意书注意到了,小声问她:“冷不冷?”

  季向竹犹豫了一瞬,点点头。

  沈意书出门也没穿外套,想了一下,又问:“要不我抱着你?”

  小女孩呆了两秒,但是实在是太冷了,她还是顺着沈意书递来的手臂爬到沈意书腿上坐着。有了温暖柔软的环境,季向竹坐了两分钟就睡着了。

  季向雨也靠过来,她黏糊糊地问:“你抱她怎么不抱我?”

  语气里是惊人的疲惫。

  沈意书见过她连轴转的模样,只要是在工作状态下,到深夜仍然神采奕奕,脱离工作状态后也不会露出疲惫感。

  外面闪电伴着惊雷,季向雨枕在她肩上,小声问:“为什么不抱我?”

  沈意书心想,主要是现在环境不对,总归是个公共场合。

  她小声地同季向雨咬耳朵:“等回去再抱可以吗?”

  即使季向雨没说,她也懂季向雨现在心情应该非常不好。季家的事情是一根根深度不一的尖刺,牢牢扎在她心底,就算拔出来,伤口愈合需要时间。况且,还有更深的刺没有拔出来。

  季向雨小声地“嗯”了一下。

  因为社会身份,刚刚做笔录时民警对她相当客气,她每条证据都讲得清清楚楚,民警没有为难她,就让她出来了。

  但是柳云不一样。

  季向雨闭了闭眸,巨大的海浪卷着她的理智狂奔,如同晕车一般的眩晕袭来。

  “我出去抽根烟。”季向雨起身。

  沈意书担忧地看着她离开,不到两分钟,柳云出来了。

  柳云是一位一看就非常有教养的女性,即使是在经历今晚这样糟糕的事后她都尽力将自己收拾到得体的模样。

  她眼眶通红,沈意书有点手足无措,她跟柳云不认识,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连安抚的话都不知道该怎么讲,只能望着她说:“小竹说冷。”

  柳云费力扯出个笑:“谢谢你。”

  沈意书把怀里的小孩交给她,起身:“我去找季老师了。”

  柳云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去吧。”

  沈意书逃一般地跑出去。

  她在门口的一侧看到了季向雨。

  她站在最侧边上,没摘口罩,靠在墙边,头顶平台积下的雨水淅淅沥沥地落在她身后,不知道有多少溅起的雨水落在她身后。她不在意,指尖夹着根细烟,烟雾淡淡,还没有下起来的水雾重。手上捏着个空掉的烟盒,发呆地望着眼前的夜幕。

  沈意书不知道她是在抽烟还是闻烟。

  她走过去,小声喊:“姐姐。”

  季向雨没应,两人就这样一声不吭地看着雨。

  “我今天发了个毒誓,”季向雨突然开口,“但是我违约了。”

  沈意书心里紧了一下,连忙说:“小竹和她妈妈心里受到了创伤,也不算是没事。”

  季向雨盯了她两秒,眉眼弯了弯。

  “万一上天也同他们一样,觉得一巴掌算不上家暴呢?”季向雨用雨淋湿烟头,扔进空掉的烟盒,对着门边的垃圾桶抛进去。

  沈意书那一刻觉得,季向雨想从她嘴里听见的不会是,上天不会这样觉得,你是正义一方等等套路的话。要是毒誓能应验,世界上起码会少掉一半对天发誓的渣男渣女,走在路上被劈死的人多到新闻报道不完。

  唯物主义科学不相信毒誓,沈意书同样也不相信。

  她用小指勾住季向雨的小指,声音不大不小,反正要是上天真的在这里,那么肯定能听见她的话。

  “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你的毒誓分我一半,我们俩最多过得惨点。”沈意书非常有义气,连钩都直接拉上了。

  季向雨笑出声,她搂着沈意书往里面走,边走边打趣:“放心吧,有姐姐一口肉吃,不会给你只喝粥。”

  笔录做完,几个人都没犯事,就该回家了。

  季向雨疲倦得紧,沈意书开车,送柳云和季向竹回家。

  柳云抱着熟睡的季向竹,坐在后排。沈意书开着车,分外小心,都没办法分神。前世就是个普通学生,拿了驾照用得着的时间少得可怜,更别说开夜车。

  还好这会儿雨小了,视野不至于太差。

  “向雨,谢谢你。”车开到一半,柳云忽然说道。

  “不用,我为我自己。”季向雨没有多说。

  她这一次是彻底把季文华送进去了,季文滨和季文瑞没人敢出来捞人,除非他们想连累家里的公司。柳云如果想求情,也会被这句话打回去。她为她自己,她不为别人,所以没有人可以阻碍她。

  “我是真心的,”柳云含着哭腔,“这些年辛苦你了。”

  季向雨靠在副驾驶上,有些失神。

  上一次她和柳云见面,柳云拉着她的手说。

  “你可以放过季文华吗,小竹还小。”

  于是她真的忍到了忍无可忍。

  送到门口时已经变成了小雨,季向雨把伞递给她。柳云一手拿着伞一手牵着季向竹,站在车前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以后有时间,带小沈回来吃饭吧。”

  季向雨站在车边,细小的雨丝落在她脸上,她看了一会儿懵懂的季向竹,轻声应了,然后问道:“您不怪我吗?”

  柳云牵着不住打哈欠的季向竹,打算往小区里走,她笑了笑,一侧脸还有点肿:“不管你说的是什么事,都不是你的错,我很高兴能看到你现在的样子。”

  一大一小进了小区,季向雨才收回视线。

  凌晨三点多快四点,季向雨定了个位,让沈意书开过去,今天先不回酒店了。

  已经到了半夜,无论是季向雨还是沈意书都疲倦了,开长途容易出事。

  沈意书看了一眼目的地,惊觉这是上次季向雨说要带她来的京城的另一个住址。离这边不算远,开过去只要十几分钟。

  沈意书开得全神贯注,完全没注意到季向雨在发呆。

  开到小区门口时,沈意书转头问:“姐姐,车停哪?”

  季向雨猛地回过神来,她望向窗外,如梦初醒:“直接进去吧,有停车位。”

  锁好车,两人坐电梯回去了。

  同样是平层,这边房子的面积小了快一半,但相对的,看上去像是人住的了。

  沈意书没多打量,她这会儿困得想直接睡一觉。季向雨从和柳云道别后状态就不太好,一直有点发呆。

  等她洗完澡,季向雨正站在主卧的阳台上,对着城市的夜景发呆。

  沈意书推开阳台的玻璃门,走到季向雨身边,小声地问:“姐姐,不睡觉吗?”

  季向雨穿着条很薄的裙子,风吹得她有点冷,所以她伸出手:“我的抱抱呢?”

  沈意书不明所以地抱住她。

  季向雨不说话了。

  过了好一会儿,季向雨才开口。可能是风吹得她有点感冒,她说话时闷闷的。

  “宝宝。”

  “嗯?”

  “你们那个时代,像你这样的充电宝多少钱一个呀?”

  沈意书差点以为季向雨是知道她是穿书来的,想了想才意识到应该是把她当成多啦A梦一般的机器人问的。

  “商品哪里知道自己多少钱,”沈意书搂着她的腰,语气温柔,“尤其是像我们这种聪明可爱的,都是私人订制。”

  “太可惜了,”季向雨似乎真在惋惜,“你现在变成我的了。”

  “说明我们有缘。”

  “我在想,一张纸买你,是不是太便宜了。”

  季向雨把自己深深地埋进她的怀里,像是无线充电时紧贴的手机后壳,贪婪地吸收能量。

  “我觉得很值得。”沈意书不知道今天季向雨为什么这样,但她愿意花时间去哄季向雨。

  起码在现在,季向雨最依赖她的怀抱。

  季向雨没有再接着这个话题说,她换了话题。

  “我小时候学跳舞,怕别人觉得季家财大气粗,不好好教,就自己去找了个老师,”季向雨汲取着沈意书给的温暖,开始讲以前的事,“老师对我很好,经常夸我,说我跳舞有天赋,努力学下去以后会出头的。”

  彼时季向雨只是把跳舞当工具,只要能少待在家里,学什么都可以。而她学跳舞,季文滨不会阻拦她,所以她选择了跳舞。

  有天赋是真的,人家小姑娘拉腿疼得哭爹喊娘,她开韧带几乎没费太大的力气,学动作都是最快最标准的,长相又出众,一学就是大半天。

  “老师很喜欢我,放学后季家的司机没来,她就会先带我回家吃饭,然后送我回去。那天她送我到家的时候,季文华正好来找季文滨要钱。”

  季向雨喉咙发紧,说得异常艰难。

  沈意书发觉她的不适,轻轻抚摸她的背。

  “然后,”季向雨顿了几秒,“季文华看上了我老师。”

  “我老师是个很单纯的人,从小到大只喜欢跳舞,对其他的事兴趣不大,拒绝了季文华很多次。她越拒绝,季文华越是追得紧。”

  沈意书几乎能猜到后续的事了。

  “再然后,季文华失去了耐心,□□了我老师。”

  季向雨每次回想当年的事,都觉得有刀子在片她的心,一刀一刀,凌迟之刑。

  她当年不知道这些事,只知道老师突然告诉她自己生病了,暂时没有办法教学,再然后就失去了消息。

  等到再相见的时候,便是在季家老宅,季文华牵着她老师的手,说:“叫伯母。”

  那不是季向雨噩梦的开始,却是她噩梦里的转折点。从那以后她放弃了所有的兴趣爱好,除了家里请的老师不再上兴趣班。

  “你猜到了吧,我的老师就是柳云。”季向雨不知道是天气太冷,还是即使过去多年,她仍然平复不下心情。

  “我当时以为她只是借我做跳板,想要嫁进季家,所以我不愿意和她说话,没看到过她压抑的求救,”季向雨每说一句,都要顿好几秒,“我没想到事情的真相那么不堪,过得最苦的从来都不是我。”

  等到她成年后开始收集季家的罪证时,才终于从蛛丝马迹里发觉到一点问题。当她拿着那些东西去问柳云时,柳云只是握着她的手,麻木而平静地说:“都过去了。”

  在她不愿意回应呼救的那些年,柳云斗不过季文华,只能为了小竹选择妥协。

  “姐姐,”沈意书听见她声线里的颤抖,只能不住地安抚,“这不是你的错。”

  季向雨何尝不知,都不是她的错。但一切因她而生,要不是她选择自己找老师,要不是她贪恋老师的温柔,总是和老师待在一起,季文华就不可能知道柳云的存在。

  若她能意识到柳云的呼救,她会想尽办法逼季文华离开柳云。

  可她什么都没有发觉,让一切走到了最糟糕的地步。

  她咨询过律师,手上现有的证据能让季文华待在牢里一辈子出不来,就算是减刑也要蹲个20年。她一直担心柳云会出谅解书,但柳云刚刚跟她发消息说,在做笔录时,她把以前的所有事都说出来了,所以柳云作为直接受害者,她不谅解,季文华干什么都没用。

  这一次她要亲自碾碎季文华的一切。

  “要是有十八层地狱,季文华一定会去第十八层,”季向雨退出沈意书的怀抱,“我作为从犯,不知道会去第几层呢?”

  她往后退,退到阳台的栏杆边上。

  凌晨四点,即使是京城也陷入了短暂的寂静中,身后是一望无垠的黑。

  季向雨摊在玻璃栏杆上,张开手臂,后仰。

  开放式阳台的栏杆都做得非常高,免得小孩不小心掉下去,却不会防止成年人不要命一般的行为。

  高层的风吹得季向雨的黑发在空中飞舞,如同水中海藻般散开,半个身子露在外面,看得沈意书心惊胆战。

  雨丝落在季向雨的脸上,积出一滴滴泪。

  沈意书一大步走上去拉季向雨的时候,听见她清越的嗓音,声音小得都快被夜风撞散了:“宝宝,亲亲我吧。”

  沈意书一把拉起她,不由分说地啃了她一口,咬得季向雨吃痛皱眉。

  年轻的小明星眼里还装着横冲直撞的真挚,真得季向雨都舍不得移开眼。

  “姐姐,”沈意书吓得喘气,她严肃地说,“我们已经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了,你去哪层我就去哪层。”

  季向雨:……

  她笑起来,埋在沈意书耳边:“我去你房间那层。”

  作者有话说:

  明天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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