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是一个学校的?

  谢安乔正要敲键盘的手停在了空中。

  他瞬间警觉,打开微博,翻看狗蛋炒猫最新几条微博,IP通通都在北京。

  世上哪儿会有这么巧的事?

  狗蛋炒猫的叙述,完美与许轻欢和薛婷事件对上了;同一天,同一个城市,同一种事件。

  如果记得没错,参与本事件的其它三个人,都跟狗蛋炒猫八竿子打不着啊。

  顾长河对文学不屑一顾,孟余明身高不符,忙于写论文的班长大人没时间。

  唯有一种可能,那就是道听途说,或者刚好路过。

  那岂不是——狗蛋炒猫也是A大的学生?

  这么一想,每个恰巧经过的人都有可能是嫌疑人,范围就大很多了。

  谢安乔松了口气的同时,也憋着一股劲。好险,但凡多描述一个字就有掉马的危险了,想想就后怕。

  于是,他决定加入一些干扰信息,与亿点虚假信息。

  谁说小三必须是异性了,对于纯爱文大大来说,同性才合情合理!

  【苏南:我们这是个男老师,哈哈哈,不然我还以为你是我学校的】

  谢安乔自我感觉良好。

  【狗蛋炒得猫喵喵叫:看来人类间的悲欢并不相通,但也能有些相似】

  谢安乔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苏南:我们这个老师是杰出青年教师,学富五车教课中字话里行间透露出的三观都很正,我特别崇拜特别喜欢,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人来撕他】

  【狗蛋炒得猫喵喵叫:不明真相之前,也不能妄下结论】

  【苏南:我也知道这个道理,只是心里总有道过不去的坎,觉得这位老师在我心目中的形象崩塌了,但又觉得不该崩塌。不知道你能不能理解?】

  发出这么一长短话后,谢安乔后悔了,他觉得有损苏南大大知性御姐的形象。

  成熟的御姐不应该有烦恼才对。

  也不知道狗蛋炒猫看到这些字后会作何感想,会不会也和见证撕逼事件的自己一样,有形象崩塌之感。

  【狗蛋炒得猫喵喵叫:你看过《傲慢与偏见》没有?】

  谢安乔默默翻了个白眼,看不起谁呢,但凡是个搞文字工作的,谁能没看过此古典名篇啊!

  【苏南:当然看过】

  【狗蛋炒得猫喵喵叫:其实达西一直是个很好的人,只是因为他放不下身段,才会给人不舒服的傲慢的感觉。而伊丽莎白之所以讨厌他,正是由于这傲慢所引发的偏见。】

  【苏南:嗯】

  【狗蛋炒得猫喵喵叫:或许别人有摆脱不掉的傲慢,那我们能做的,只有尽量抛弃偏见,透过傲慢看到他们本质的纯净。】

  没想到随口的吐槽,竟能收到如此用心的回答,那一瞬间,谢安乔的后悔一扫而空,他很感激曾说过这些话。

  【苏南:说得好】

  他心头的绳结抹了油一半,随着手机屏幕上的文字,渐渐滑开。

  今夜的月色真美,风儿真宁静,应能睡个好觉。

  狗蛋炒猫说起正经话来时,和他写正剧小说是一样的。像他笔下的林远域教授一样温柔纯良,明明没见过,却仿佛能看见一双望向远方大海的漆黑眼眸。

  既能卖得了萌,又能一本正经分析问题,不得不说,面对这样一个素未谋面的幻影他竟不自觉疯狂心动。

  等等,这种感觉好熟悉。

  谢安乔心砰砰直跳,记忆蓦然蹦回半个月前的,台灯在桌前微弱地亮着,笔尖沙沙划过条理清晰的树状图。

  那时不是文字,而是身边的人嘴一张一合,文字化作温柔的语言缓缓流淌而出。

  难道?

  难道!

  谢安乔头一卡一卡,机器人般转身,看到项初靠在床沿翻看一本厚厚的专业书籍,依稀可见上面长长一串字《作为意志与表象的世界》。

  项初的目光牢牢系在书页之间,仿佛全世界都知识都尽收眼底,每看完一页,他的眉头会微微皱一瞬,深邃眼窝中长长的睫毛随着思考颤动。

  谢安乔看愣住了,他忆起昔日心动的感觉后,又回过神来。他们好像真的,是一类人。

  ……

  果然相比于颜狗,自己还是个智性恋吧。

  **

  时间步入十二月初,《哲学家坠入爱河》更新了第52章 。

  这段时间,谢安乔再忙,也会每天抽出时间给勤奋的狗蛋炒猫,与他不可思议的巨作。

  今天的章节格外激动人心,倒不如说,谢安乔一直布鞋追更,就是为了看这一章的内容。

  这一章描述了文案中最后那一个场景,也是全书中最浪漫最有创意的场景,即林远域教授拿着一本破旧不堪的神曲,向博士学成归来的冬生告白。

  期待值很高。

  以至于阅读之前,谢安乔还刷牙漱口净手焚香,正襟危坐到图书馆座位上,打开绿江小说App。

  【那天下着大雪。

  林远域紧紧抱着他的黑色手提袋,用了五年,时过境迁,唯黑色永远深沉。

  明明天空很阴,天气很冷,他的内心却热得像快芋头。

  我的病终于好了,林远域抬起头,任雪落到鼻尖,冰凉滑落后,只剩呼吸的炽热。

  他看见了冬生的身影,没有长高,没有变胖,像是从过去复制过来的幻影。

  又或许冬生其实长高了,也长胖了,只不过他看不见冬生的变化,正如他看不见每个五彩世界的区别。

  林远域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急急忙忙打开了手提袋。

  那本本就破烂不堪的《神曲》,此刻,黑色的封皮落满白色的雪,他会把它比作棋盘,而他知道,冬生会把它比作奥利奥蛋糕。

  冬生拉着两个半人高的大行李箱,踉踉跄跄向昔日的教授本来,他没想到林远域会出现在这里。

  林远域一句话也没说,只是把手中的东西递去。

  冬生没戴手套,但他还是用冻得通红的手指,一点点扫去书上的雪,像挖宝一样,直到那破洞间的破碎书名显现了出来。

  冬生不解,发愣。

  直到林远域握住他因扫雪而麻木的手指。

  “你愿意做我的贝雅特丽齐吗?”】

  谢安乔差点在图书馆的座位上发出鸡叫。

  他内心简直奔腾了一万匹草泥马,被小说世界中的浪漫扼住喉咙,怎么也喘不过气来。

  他拳头紧攥,竭力控制兴奋到捶桌子的冲动,默默捶胸顿足当路人视线中的神经病许久后,终于淡定了下来。

  终于,终于!这就是书粉的快乐,这就是追更的回报,这是我应得的!

  这便是小说的魅力。

  在又长又短的五分钟内,他忘记了现实世界中的一切,喉咙随小说中的人物发紧又放松,肌肉溶解在大雪纷飞的幻境中。

  终于,谢安乔冷静下来了些许,取而代之的则是无尽的空虚与惭愧。

  为什么狗蛋炒猫就能写出这么好的文字,而我就不能?明明我才是都耽第一巨头,是读者们提到原耽第一个会想起的名字。

  最人比人气死人的是,狗蛋炒猫不仅写的更好,每天更新的量还更大,自己日四半身不遂,狗蛋炒猫日六日万不在话下。

  话说回来,狗蛋炒猫似乎很喜欢《神曲》。

  其实喜欢也无可厚非,但是吧,这本文学巨作如今带了点尴尬的意味。

  谢安乔想起了那日的尴尬,明明以为夜晚一定发生了什么,结果虚假的哲学,最终变成了真正的哲学。

  而今天,巧他妈给巧开门巧到家了,这最新更新的章节也围绕着《神曲》展开,导致读着读着,嘴里就会泛起蛋炒饭残余的香味。

  ——你问我,神曲的两重性都体现在哪里,昨天我一直没能整理出思路来,现在我知道了。

  谢安乔想咣咣撞大墙。

  果然,文艺的情节只有在小说中才会浪漫,在现实中发生只会想死。

  都说人在不清醒时可能会出现部分精神失常,或是潜意识的暴露,难道其实自己也对《神曲》很感兴趣?

  一定是学习学傻了!

  “你的咖啡。”一只手送来星巴克新出的南瓜拿铁,万圣节限定,却因为销量太好一直卖到十二月初。

  项初坐到对面,朴素的黑色双肩包放到旁边的座位上。

  “谢谢。”谢安乔道了谢,同时微信上赚了钱过去。自从“万人迷大作战”开始后,他逐步深入和项初的日程交流,到现在已能自如相约图书馆了。

  两人分别掏出一个笔记本电脑,键盘噼里啪啦好似大珠小珠落玉盘。

  图书馆的非安静区人来人往,大厅弹钢琴的同学边哭边唱,但他们都不为所动。

  这就是传说中的近朱者赤,自从跟项初在一起混的时间变多后,谢安乔的专注力越来越厉害。

  码完今天的更新,谢安乔掏出《马克思主义原理》课本,着手准备十六周的期末测验。

  要搁前几个学期,他对这种无聊的公共课肯定不屑一顾,不临近考试当天翻都不会翻一页。

  也不知道怎么就有种,好好学习的冲动了呢?

  学习很累。

  勾引学霸,也很累。

  四舍五入,勾引学霸就等于学习了。

  对面,项初好像刚忙完了电脑文档上的事,拿起1L的超大运动水壶,准备去卫生间旁接水。

  “一会儿想去几餐吃饭?”谢安乔见缝插针地问,“二餐新开的铁板烧据说不错,要不要一起去尝尝?”

  他本想再加一句我请你,硬生生忍住了,不能一天到晚想包养人家吧。

  自从之前送了面包,之后他又用各种借口送过班长大人奶茶、鸡蛋灌饼以及生巧,幌子包括并不限于吃不下、打折、买一送一与冲动消费。

  大概现在的班长大人会觉得我就是地主家的傻儿子吧,谢安乔隐隐有这种感觉,但他倒觉得无所谓。

  他需要在全世界人民的面前维持良好的形象,当全世界的男神,唯独在项初面前可以不用。

  因为,他真的很想看到项初浅又暖的微笑,看到那全天节省的乡镇青年偶尔能享受一次。

  项初的语气很抱歉:“不好意思,我跟别人有约了。”

  谢安乔愣住。

  这是他这么长时间以来,几乎是头一次,主动发出邀约却被拒绝,还是被项初。

  “哦,好。”谢安乔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都有点愣愣的。

  “我两天需要带别人逛逛北京,来不了图书馆,下周我们再约。”项初临走前补充了一句。

  项初离开座位后,谢安乔心里泛起了泡满柠檬酒的嘀咕。有约了?对方到底是何方神圣?

  谢安乔不想承认醋味的真实意味。

  可这种困惑一直阴魂不散地伴随着他,导致接下的复习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终于挨到午休时间,他先等项初离开,然后悄悄跟了上去,虽然这种行为颇有跟踪狂的不道德意味。

  如果人人都能良好地控制自己,那么法学与道德哲学都不复存在了,他跟踪着,同时如是安慰着自己。

  终于,在学校植物园后,他看到了项初和另一个人的身影。还好这是在植物园,到处都是高大的树木,怎么都不会被跟踪对象发现。

  那是个漂亮的女生。

  身高约一米七,高挑长腿比例优越,超模小短脸高鼻梁,裹着长长的羽绒服,长长的卷发。

  只见项初神色欣喜地盯着面前的人,嘴里不停在说些什么,谢安乔耳朵竖出血都听不到。

  谢安乔好久没见过班长大人那么温柔的笑容了,就好像《挪威的森林》里的那句话成真了,森林里所有的老虎都融化成了黄油。

  为什么?

  为什么他要对面前都女生笑得那么美?

  为什么他也会露出那样的笑容,堪比微弱的日光拨开厚厚的云层?

  偏偏这时北京下雪了,今年是干旱的一年,十二月初才迎来了初雪。

  谢安乔脑海里蹦出无数可能,他想,或许是他的高中老师,又或许是曾资助他上学的女慈善家。

  只是他忘了,班长大人应是百分百的钢铁直男,而后眼泪立刻涌上酸胀的眼眶。

  那个女生隔着长长的羽绒服,紧紧拥抱了上去。

  作者有话说:

  谢安乔:我才没有酸呢……(抽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