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不要捡肥皂!

  “好兄弟,昨儿几点睡的?”冬子关切地递上来一盒热牛奶。

  谢安乔接过牛奶,尽可能让打架的眼皮上下分离:“两三点吧。”

  “卧槽,哥修仙呢?今儿上午还满课呢。”

  “失眠。”

  “压力太大了?”冬子很理解地点头,“校史剧下周三就演了。”

  谢安乔尽可能轻描淡写:“可能吧。”

  冬子和另一位室友孟余明一左一右,簇拥他们亲爱的乔哥,出发去教学楼。

  谢安乔其实不爱喝牛奶,但无奈亲爱的室友们实在太热情,他也就喝了。

  不过,牛奶很意外有促进多巴胺分泌的作用,让他本低迷的情绪高涨了些许。

  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

  挫败感。

  谢安乔自诩资深耽美写手,从清水江到po什么没看过,就算看小电影比乐山大佛还要心如止水。

  搞颜色没什么厉害的,厉害的是能把颜色写得有美感。

  寻常的车都难免粗俗,可狗蛋炒猫的用词完美避开了粗俗之嫌,也难怪没被审核锁。

  谢安乔从来不写车,文中如果实在有需要也是坚定的拉灯党。

  一来为了保险不被锁,二来他本就没什么需求,实在不大会写。有些人天生没什么欲望,而他就属于这一种的;有时燥热,偷偷泻一把也就完事了。

  好吧,第二点才是重点。

  狗蛋炒猫。

  我记住你了,他想。

  谢安乔擅长写“主攻”,而狗蛋炒猫写的是清一色“主受”,领域并不完全重叠。

  虽然他们擅长写的视角不同,但许多内核有共通之处。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狗蛋炒猫写的就是好。

  著名的苏南大大也有心病,而且是谁都想不到的心病。

  他不会写车,真的。

  有张力和有性张力是两码事。

  虽然他的文字可以让女大学生们鸡叫到昏厥,虽然他笔下的爱恨情仇能让人练练叹惋——可他描写不出最基本的肌肤之亲。

  谢安乔把这归罪于感情上的空白。

  他享受所有人都爱自己的感觉,可他并不喜欢爱上自己的人;于是乎,他也就从来没和谁开启过一段感情。

  谁也不会想到,这位帅得出名的风云人物是个母胎单身。

  走进教室,项初老早就在第一排的位置坐下,盯着面前的本子做沉思状。

  谢安乔经过他时,他竟抬起了头。

  两人就这么对视了。

  项初的眼神有一种魔力。

  让人愧疚的魔力。

  谢安乔莫名心虚。

  一想到昨晚看狗血小说看到凌晨三点,那书名字还是《总裁一胎八宝后火葬场了》,而且还看得起生理反应了。

  项初:“注意身体。”

  “哈?”谢安乔僵住。

  “晚上要不要一起去健步道跑步?睡前锻炼有助于睡眠。”

  ……

  他怎么知道我昨晚没睡?

  这家伙不会昨晚听到了什么,看到了什么吧!

  “你什么意思?”谢安乔差点一巴掌拍到桌子上。

  项初愣了一瞬:“你今天黑眼圈很重。”

  谢安乔在原地尬住。

  刚才不打自招的反应太过分了,他宁愿死了算了;跟项初去长跑,他也宁愿死了算了。

  “不了,我晚上排练。”随便编了个借口。

  项初点点头,继续低头整理笔记去了。

  余光里,班上几个腐女悄悄抛来星星眼,脸上浮着兴奋又不怀好意的笑容。

  谢安乔并不想知道她们龌龊的想法。

  *

  众所周知,哲学系男女比例极度失调,全班仅有五个男生。

  所以,一牵扯到学院活动,哲学系的男生团体处处都要和别的学院拼团。

  比如运动会,就需要和别的学院拼团。

  毕竟就五个男生就三朵娇弱金花,其中一个还免体;其中一哥们当天吃坏肚子,还要管外语系借个男生才勉强凑够一个队。

  宿舍也能拼。

  A大是古老的六人寝,但哲学系只有五个男生,学校就给他们拼了个隔壁中文系的哥们儿。

  因为分宿舍是按照姓氏首字母排的,这位哥们姓安,刚好卡在中文系人名单第一位,就被塞到了611寝室。

  一开始此人哭天喊娘换宿舍,要“青春作伴好还乡”;但后来混熟了就也还好,成功晋升为中文系内鬼,哲学系间谍。

  只是这位哥们因为课表不同步,没人叫醒他上课,一学期能旷一半的早八。

  再次众所周知,哲学系男同比例非常引人注目。

  冬子和杨盛都是当之无愧的铁0,纤弱的身条走路带花香。

  谢安乔老早就知道自己是,但怕走露风声穿到爸妈耳朵里,表面上就说自己是双性恋。

  后来他被周围好兄弟们调侃说,你就算半个gay吧;谢安乔半开玩笑道,那我可是猛1,大家就默认了。

  而2号床的孟余明对中文系老哥一见钟情,不出一个学期,就成功唤醒了老哥的男同之魂。

  不过,遍地飘零的壮观景象中,一个钢铁直男屹立不倒。

  那就是他们敬爱的班长大人,一心只爱学习的传奇人物——项初。

  据说每个男同不可避免的命运就是爱上直男,冬子和杨盛大一时都偷偷对班长大人动过心。尤其是这种上能换电灯泡,下能耐心讲题的可靠直男。

  当然,项初本人对这件事情一无所知。

  所以谢安乔才更讨厌他。

  他最讨厌这种无趣的人,也最讨厌这种装老好人的人。

  遥想年初春节前夕,他们611宿舍打算贴个特色对联,刚好中文系老哥的软笔书法鬼斧神工。

  【0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

  【会当0绝顶,一览众山小】

  ……

  谢安乔对此没有意见,他素来是个乐子人,看个乐子就完了。而且,那四个人一看就是0,任哪个外人看到这对联都不会联想到自己。

  众人嘻嘻哈哈,纷纷夸赞中文系老哥的妙笔如神——

  直到项初走进宿舍。

  项初问:“为什么要把‘零’写成阿拉伯数字?”带着求知若渴的神色。

  剩下五人都瞬间变哑巴。

  “而且,这些诗句不太喜庆吧。”项初拖着下巴,很认真地点评。

  只有谢安乔敢和项初对视,并笑里藏刀。

  “那班长大人有何高见?”

  “来个美好愿景吧。”

  于是乎,当年611宿舍的对联变成了:

  【多学少学多少学点,早学晚学早晚要学】

  记忆再抽回到现实世界。

  排练结束,谢安乔只觉浑身酸痛。

  他非常怨恨自己的乌鸦嘴,本来排练只是个借口,结果中午真收到了话剧团老师的微信消息。

  什么叫倒霉!

  给我翻译一下,什么叫,倒,霉!

  这是作为top2学校中艺术特长生的烦恼。

  他本可以中戏北电随便挑,但因为爸爸妈妈都有个学历崇拜,成绩又还可以,就走了top2大学的艺术通道。

  当年报志愿的时候,谢安乔上网搜了一下最能划水的专业,网上都说是中文系或哲学系,他想了想,觉得哲学系听起来逼格比较高,于是就选择了哲学系。

  然而事实是,哲学系课也不少,再加上校话剧团动不动就加练,刚大二的他已经累成活死人了。

  他们所在的34号宿舍楼,每层都有一个澡堂。

  北方大汉们的宿舍,澡堂通常都很空;谢安乔这样雷打不动每天冲澡的习惯,也是南方带来的。

  今天也不例外。

  时间已经很晚了,窗户外能看到雾霾中淡淡的星星,夜幕下的澡堂很安静也很空旷。

  谢安乔享受属于他的短暂宁静。

  他的空余时间都用来社交了,剧团中老师们也爱他同学们也爱他,他的嘴被迫一刻也不得闲。

  再热闹的人,偶尔也需要清静。

  他脱掉黏了不少汗的短袖,再脱去糊了一天的裤子,将全身上下每一寸肌肤暴露在空气中。

  “哗啦啦……”澡堂另一头突然迸出声响。

  谢安乔吓了一跳。

  他这才发觉,澡堂内还有另外一个人。

  他无意识间用浴巾遮了遮下身,悄悄斜眼,看向发出声音的花洒的方向。

  那人侧着身自己,再加上水蒸气作祟,尚看不清脸。

  真漂亮的肌肉,背部线条一看就是练过的,而且身形又高腿又长,恍惚间还以为是个男模。

  哲学系那帮男生个个瘦得像小鸡,这人估计是隔壁宿舍的某位。有点像体育系的花花公子,一周换一个女朋友的那位。

  谢安乔远远走到澡堂另一边,放下洗发露和皂盒。

  拧开水龙头,头顶花洒的水一股脑冲下来,抚去了一天的劳累。

  水温正好,“男模”在对面洗澡,还有比这更惬意的事吗?

  谢安乔拿起肥皂,冲洗上面浮着的皂渣,皂体逐渐变得滑滑腻腻。

  这时,“男模”关紧水龙头,用手背抹了抹水,转身去找毛巾。

  也就是那一刻,谢安乔终于看清了他的脸。

  浓眉大眼,仅需一瞥便能看到他正气凛然的目光;鼻梁高挺,但看甚至会觉得那鼻子过于高大,下颚线条粗犷又略带锐气。

  不是项初是谁!

  谢安乔握着肥皂的手吓得一抖。

  项初感受到了另一边的目光,转过头来,不明所以。

  突如其来的对视令人慌乱。

  谢安乔下意识肌肉一颤,然后非常不小心地,把肥皂扔了出去。

  他是打篮球的。

  他们都是打篮球的。

  只需轻轻一抛,任何小物件都能飞得很远,澡堂对角线不再有什么距离。

  肥皂在空中划过一个漂亮的抛物线后,滑到了项初脚下。

  项初:?

  谢安乔愿赌上一生吃火锅没油碟来发誓——

  他真不是故意的。

  作者有话说:

  谢安乔:0怎么你了!

  项处:我喜欢。

  谢安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