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季辞远猛烈的咳嗽声, 闻浅的直播继续着。
虽然闻浅早就算不得什么职业主播了,但前些年积攒下来的直播技巧还在。
没配图,没配乐, 就一个人开着摄像头往那一坐, 纯靠一张嘴, 愣是逼逼出一个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
故事中, 小层是一位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Alpha, 明明只是过着自己的生活, 却总有人对他趋之若鹜。
然而小层不图钱,不图名, 心中只有一个信仰——
你们这些该死的追求者, 离我远一点。
实际上小层也是这样做的,对谁都没个好脸色。
红毛闻言, 十分严谨地去看热搜里出现的照片。之前被营销号的文字带节奏, 确实会有些先入为主地觉得, 小层有点交际花的属性在身上。
不过现在听了闻浅的话再去看,好像确实能从照片中小层的表情中看出不满的神情。
她有所不知的是, 季辞远面无表情的时候,看着就会有些拽拽的,好像不爽的样子, 虽然他心里可能压根没什么情绪。
“可以诶, ”红毛给同伴使了个眼色,“我就喜欢这种正面刚的。”
“说不就是么, 真解气。”同伴附和。
她们三个都是Omega,平时一起出门, 时不时就会被不长眼的Alpha视为潜在狩猎目标, 一天天烦到不行。
可是她们有不敢得罪那些Alpha, 只能先敷衍过去然后赶紧溜。
如今遇上一个真的敢给追求者摆脸色看的,只是脑补一下就痛快不少,虽然本质上并没有改变什么就是了。
“……恩?”
不知道是不是季辞远的错觉,他总觉得左手边有人朝他投来异常炽热的视线。
然而等他压了压帽檐,扭头去看的时候,又什么都没有看到。
季辞远只好把注意力重新放回到直播上。
“我很长一段时间里都对他有意思,但迟迟没有向他表达过。”闻浅撑着下巴看向摄像头,“你们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接着也不管弹幕里的人好奇与否,闻浅颇为忧伤地感叹着:
“因为我其实是有些自卑的,虽然我长得漂亮性格好又有钱,但感情方面的事情,不是这么论的。”
季辞远:……
弹幕显然也很无语,这会儿齐刷刷飘过去一排,“闻狗,要点脸吧。”
“你们这话什么意思,”闻浅瞥了一眼弹幕,“长得漂亮,性格好,有钱,我哪个说错了?”
[您开心就好]×N。
“这人谁啊,”范伊在旁边听着,出声问道,“说话还挺有意思的。”
“W站的一个主播,估计你不认识。”
还没等季辞远开口,季哲彦就先发话了,“你别看他现在说话一套一套的,谁知道是通过多少前任练出来的。网红么,私底下都很乱的。”
季哲彦说话的声音压的很低,很怂的没敢让旁边闻浅的三个粉丝听到。
“你别说,这人我还真认识。”
就在季哲彦说话的工夫,范伊已经把头凑到了季辞远旁边,看着屏幕道,“叫闻……什么来着?总之有过合作,有印象。”
“网红乱不乱我是不知道,但有钱人有多乱我是知道的。”
范伊指了指直播间的画面,“尤其是长成这样还有钱的,哎呦,那一出场,就跟臭肉扔进苍蝇窝里一样。”
一直没能插上话的季辞远,这会儿终于说上话了,“你这比喻是不是有点——”
“咳咳,刚才嘴快了没过脑子,确实有点不恰当哈。”范伊做道歉状,“反正就那个意思,我相信你们能够想象。”
“他这种,玩得开的呢,到了晚上就会很热闹;就算洁身自好,被烦得久了,也难免变傲,有的还会自作多情。”
范伊打了个响指,“就那种,别的Omega无意间多看他一眼,他就认定对方对他有意思,然后摆脸子给人家看,这种人我见多了。”
季哲彦轻笑一声:“他恐怕就是那种喜欢自作多情的吧,看他直播的画风我就知道。”
“还真不是,所以说我为什么对他印象深刻呢。”范伊道,“你们别看他刚刚直播的时候很不要脸的样子,但我当时跟他合作的时候,他的表现确实如同他自己刚刚说的——”
“长得漂亮,有钱,性格好。”
说到这范伊都笑了,“跟他合作的那阵子,我手底下那帮一心只想赚钱,老早就水泥封心的下属,都有点被蛊得五迷三道的。开会前还有人专门跑洗手间喷发胶,被我好一通笑话。”
季辞远:“你们什么时候合作的,我怎么从来没听你提起过。”
“挺久之前的事了,大概……”范伊皱眉思索着,“一年前?”
“我跟你说过,你绝对是忘了。”说着范伊抄起手机,翻找了聊天记录,“我之前跟你说有个超极品的Alpha,被我下属追求,我一边偷偷吃瓜一边给你直播进展来着,你还有印象吗?”
季辞远的思绪一下被拉回到一年前。
他很清楚地记得范伊给他分享的这个“瓜”,无他,纯粹是范伊当时把那个Alpha吹得太过了。
范伊家庭条件好,自己也优秀,说一句“什么样的Alpha老娘没见过”一点都不过分。所以季辞远看到文字消息中,范伊把一个Alpha夸的天上有地上无的,就觉得很稀奇。
只不过范伊一直没有把对方的名字和照片发过来,因为觉得私底下透露这种事情很不礼貌。
所以季辞远一直没能把范伊口中那个“超极品的Alpha”和闻浅对上号。
他当时还问范伊,是不是对那个Alpha有意思。
范伊否认了,然后还说了让季辞远现在都记忆深刻的一番话。
“那个Alpha,表面无可挑剔,但我总感觉,他已经从里面烂掉了。”
“不是说他败絮其中的那种烂掉,有钱人家嘛,往往很乱的。有的人甚至在童年时期目睹母亲当着自己的面自杀,这样的孩子就算长大,多半也是活不长的。”
“我毫不意外会在未来三年内的某一天,在媒体上看到他的讣告。”
“这样的人,就算条件再好我也是不敢要的。”
当时季辞远虽然不知道那位极品Alpha姓字名谁,长什么样,但还是不免为对方感到惋惜。
没人能捞他一下吗,他当时是这样发消息问的,甚至想着如果范伊的手下能把那人追到就好了。
范伊却只是叹气。
“这种事情,不是咱们想管就管的了的。”
“况且哪有那么容易,而且也得是他自己想被捞才行,你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算了,只能说,希望他能好起来吧。”
之前点的咖喱饭这会儿终于端上了桌,季辞远从回忆中抽离,看向直播中正在侃侃而谈的闻浅。
对方这会儿正讲着他是如果从一堆竞争者中,凭借自身天上有地上无的魅力脱颖而出,最后成功追到小层走上人生巅峰的故事。
总的来说,没一句实话。
范伊挤在旁边,一边吃着超辣的咖喱,跟季辞远共用一个手机看直播。
她时不时露出审视的表情,似乎在判断一年前被她赋予“快要烂掉的极品Alpha”是否有在变好。
“说实话,我挺好奇这位的对象是怎么个神仙人物。”
范伊一边被辣得连连吸气,一边道,“这位闻……恩,一年前还半死不活的,现在嘛,虽然不说容光焕发吧,但真的有在努力支棱起来。你说不是那位的主要功劳,我反正是不信的。”
“怪不得说那位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呢,”范伊感叹,“搁我我也爱啊。”
“这咖喱太辣了,我再去点杯饮料。”从刚才开始脸色就不怎么好的季哲彦突然起身离开。
季辞远没心思去管范伊阴差阳错地表白,只是心里突然松了一口气。
范伊看人确实很准,一方面是天赋使然,另一方面是职场上见的人多了,练出来了。
如果不是今天范伊提起,季辞远都快忘掉两个月之前的闻浅是多么紧绷的一个状态了。
从真的遇上事就会变得一声不吭,到现在竭尽所能地开诚布公。闻浅答应他“要努力地让旧手机出声”,对方确实做到了。
反倒是自己,好像理所应当地接受着闻浅的转变,也没想着要鼓励对方点什么。
这次他因为闻父作妖在网上被骂,还不许闻浅澄清。
虽然本质上他是想让绯闻的事情掀不起什么风浪快速揭过,但考虑到对方骨子里的那种不想给他添麻烦的脾性,背地里不知道要多难受。
闻浅从小到大遭了那么多的罪,之前心态方面的问题已经很严重了,应该一点一点的调整。
结果他很快就把这茬抛之脑后了,闻浅状态才好转多长时间,他就强制对方不许做这不许做那,做的确实有点过分了。
季辞远快速扒拉着咖喱饭,决定从今天开始,对闻浅要更好一点。
*
闻浅一直拖着发情期,是有所图谋的。
最开始时,他是不希望自己第一次正式发情期的时候,季辞远正身陷绯闻在网上被别人骂;后来则演变成了,他决定把这次发情期当做一次免死金牌。
这样一来,他趁季辞远出门的时候,搞事情开直播满嘴跑火车,等对方杀回来愤怒地要把他按在地上摩擦的时候,就可以上演一出:
“对不起小远,但是我的发情期好像到了,你再不标记我我就要死掉了,惩罚的事情可以等发情期之后再说吗?”
可谓是算盘打得啪啪响。
诚然,季辞远可能会对这莫名其妙冒出来的发情期起疑,但没有关系,闻浅早就想好的说辞——
“当Alpha盛怒的时候,Omega可能因为恐惧,出于讨好的本能,突然进入发情期。”
教科书上的白纸黑字,只要季辞远起疑,闻浅就把这个知识点展示给对方看。
为什么突然开始发情期?别问,问就是见你生气给吓出来的。
之前闻浅没办法这么肆无忌惮地不要脸,但兴许是季辞远最近对他太好的缘故,他有点飘。
不管怎样,反正他就是不要脸了。咋地,还不许Omega跟自家Alpha耍个赖吗。
至于什么假性发情真性发情,以及他用药物强行延迟自己发情期等诸多操作,闻浅有一万个自信,季辞远压根没看懂假性发情的知识点,根本不会发现他的骚操作。
就这样,闻浅自信满满地开了直播,自信满满地满嘴跑火车,自信满满地等着季辞远杀回家,并且在见到对方之后,自信满满地等着对方发火。
就在闻浅让自己用仿佛有着两分问心无愧,三分破罐子破摔,和五分心虚的饼状图眼神看向季辞远之后……
无事发生。
闻浅:?
见季辞远没有要发火的意思,闻浅硬着头皮开口拱火,“我保证过不澄清你的任何消息,我确实做到了,你可不能因为这个生我气。”
那可不是做到了,没有一个字在澄清,全特么在胡诌。
就在闻浅等着季辞远眉毛一挑,一边嚷嚷着你还好意思说,一边冲过来教训他的时候,只见对方点了下头道:“恩,我没生气啊。”
接着又补充了道,“我换位思考了一下,如果你因为我的一些缘故,被网上一直被别人带节奏,我也会想尽办法跳出来阻止的,不然心里肯定憋气。总之,你没做错。”
闻浅:……啊?
还不等闻浅说什么,季辞远扭身就往外走。
“之前一直说要陪你打游戏,结果一直没成功。我去拿手柄,咱俩今天晚上就玩分手厨房吧。”
不是,谁这会儿有心思玩分手厨房啊,闻浅差点一口气没上来,他发情期都要压不住了好吗。
然而闻浅在屋里甚至都还没来得及摆出尔康手,季辞远就兴冲冲地找手柄去了。
大有一副今天不跟闻浅玩一晚上的分手厨房不罢休的态度。
闻子轩一直盯着他哥那边的动向,见季哥心情甚好地走出来,大受震撼。
他一个闪身进入房间,就见到他哥正用双手按在眼睛的位置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哥,我之前一直以为,你拖着发情期,是为了作死之后能从季哥的怒火中谋图一条活路。”
“可是看现在这个情况,你不是这个打算啊,”闻子轩颇为不解,“哥,那你一直死命拖着发情期是想什么呢。”
“想什么啊,”闻浅惨笑一声,仿佛是在回答闻子轩的话,又仿佛是在喃喃自语,“大概是……”
“想死吧。”
作者有话说:
所以说,人活着,不要算计太多
容易遭报应
【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啊,闻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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