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小时前。

  闻子轩原本正百无聊赖地开着会, 一听说他哥在鬼门关跟前又晃了一圈,马上就把会议停止了,说是要过来看望闻浅。

  “闻家兄弟俩的关系可真好啊。”闻子轩走后, 新员工感叹。

  “这你就不懂了吧, 表面功夫而已, ”老员工拍拍新员工的肩膀, “说是关心他哥, 实际上只是找个理由不再开会罢了。”

  “据说闻总和他哥的关系特别不好, ”有员工小声八卦,“说不定就是跑去看笑话的。”

  “没错, ”有员工在旁边附和, “只是这个会议闻总不想开罢了,上次跨国会议的时候, 他哥不也是出了点什么问题, 闻总坐得那叫一个四平八稳, 纹丝不动,压根没在乎过他哥死活。”

  “这就是豪门吗, ”新员工大受震撼,“竟如此凉薄。”

  另一边。

  跟闻浅关系特别不好,生性凉薄的闻子轩, 这会儿正在悄声给他哥打小报告:“喂, 哥。”

  闻子轩用气音极小声地说道地说道:“我看到季哥在悄摸收拾行李!”

  起因是他听说他哥今天能抢救过来,小白也出了力, 于是他打算多给小白喂点猫条猫罐头之类的。

  结果他左手猫条,右手猫罐头在闻家巡视了半天, 愣是没看到小白的身影, 遂开始了地毯式搜索。搜索着搜索着, 他就来到了季辞远房间跟前,正好透过门缝发现季辞远在收拾行李。

  “我知道了,”闻浅点头,“你先别惊动他。”

  医生在旁边听着,“季先生收拾行李做什么?”

  “又想搬走呗,也不知道我这是哪又惹他生气了。”

  闻浅环顾四周,发现跟前收音麦的提示灯是绿色的,道:“查一下病房外控制台的监控吧。”

  监控很快被调出,若是平时,病房外的监控说不定是关着的,就算开着也很少会收音。但今天是个意外,闻浅前面一直在被抢救,所以病房附近所有的监控都开着,并且全都开着录音模式。

  监控的这种运作模式,是闻家的一条不成文的规定。这倒不是闻浅有被害妄想症,觉得昏迷期间会有人害他。而是他要是真的出了什么事没抢救过来,监控都开着,到时候闻家真追究起来,医疗团队可以证明他们已经竭力的抢救,这样一来可以不用背锅。

  却不想监控第一次派上用场,竟是用来研究季辞远为什么生气这件事上。

  闻浅看完了录像,他跟医生的对话,季辞远果然听到了。

  听到了倒是没什么要紧的,他只是惊异于对方是如何做到把所有夸奖的部分全部错过,只听到了前面那点听完可能会误会伤心的部分。

  医生的关注点完全在另外一个方向,“之前一直忙着对你进行抢救,还没有来得及关注季先生的情况。”

  “如果我没有推测错的话,季先生可能目睹了你失去心跳的过程,某种意义上就像是见证过你的一次‘死亡’。”

  医生说着一推眼镜,神情颇为严肃道,“这可能对他造成了很严重的影响,再加上被你当时高浓度的信息素诱发了易感期,两种影响叠加在一起……”

  剩余的话医生没有说完,但闻浅已经明白了对方想要表达的意思。

  易感期的Alpha本来就是表面不动声色,心里哭唧唧的状态,要是再看到Omega身处险境,甚至还误会对方身处险境是因为自己的缘故……

  不表演一场“再见了Omega我要去远航”,真的说不过去。

  闻浅无奈按了按太阳穴。

  “我会给季先生安排心理疏导,”医生拍了下闻浅的肩膀,“不过你们要是关系已经成功发展到那一步的话,其实还有个更加简单粗暴且极其有效的方法。”

  闻浅轻笑一声,“记忆覆盖法?”

  医生:“没错。”

  上次闻浅说的那个“美好记忆覆盖法”并不是随便胡扯出的一个方法,在安抚不安的Alpha时,这确实是个有效的方法,甚至当AO匹配度高的时候,比心理疏导还要有效。

  说是“美好记忆”,但在抚慰Alpha上,科学最新研究的结果表面,那些平静且温馨的记忆覆盖效果并不好,最管用的还得是用那种事情覆盖。

  所以说,与其说是“美好记忆覆盖法”倒不如说是“搞黄色记忆覆盖法”。

  之前受到的刺激越大,抚慰的时候就要搞的越黄,才能真正意义上做到覆盖。

  “你是不是太高估我的身体素质了,”闻浅指尖敲了敲桌面,“我现在的感觉跟被卡车迎面撞过没差。”

  “只是一个建议罢了,做不做在你。”医生不以为意,“再说季先生怎么说也是救了你一条命,做出部分牺牲是有必要的。”

  “怎么说的跟我吃亏了一样。”闻浅失笑,“算了,这种事情,再说吧。”

  *

  季辞远收拾东西的时候,接到了闻浅的电话。

  “小远,旧手机感觉自己要报废了,”闻浅略带笑意,同时又有点沙哑的嗓音从电话那一端传来,“能过来给他充些电吗。”

  季辞远看着眼前的行李箱,他没打算在闻浅发情期间就离开闻家,但也确实想过,后面不要再跟闻浅又太多接触。

  不然发情期两个人说说笑笑,发情期结束转头就翻脸不认人,也是实在说不过去。

  “行,没事,”听不到回信,闻浅那边并不怎么在意的样子,“就是跟你说一声,你要是有工作要忙,就先忙工作吧,我睡着了之后没什么感觉的。”

  “你……”季辞远欲言又止,当时是他跟闻浅说,有个头疼脑热就来找他的,结果人家现在非常听话地照做了,他这边却不领情,实在是有点过分了。

  “那你在病房等着我吧,正好我也要补觉。”季辞远在心里叹了一声气,心想今天先找好借口提前跟闻浅说一声,明天再开始疏远对方也不迟。

  “好。”

  季辞远迈入病房的时候已经想好了借口,就说季骋病的很严重,所以他这两天得过去看看。反正在咒季骋方面,他是一点都不避讳的。

  然而等真正被闻浅抱在怀里的时候,他想的借口又说不出口了。

  闻浅应该是真的很疼,他甚至能感受到对方抱着他的手臂在无意识的轻微发抖。在抱住他之前,闻浅整个人都是紧绷的,搂住他之后才稍有些放松。

  “你……这么疼啊?”季辞远拽了拽闻浅的衣角,“不吃点止痛药吗?”

  “吃了,但好像不太管用。”闻浅的指尖在季辞远后背摩挲了几下,轻声道,“我有时都怀疑这疼痛是不是真实存在的,毕竟我现在觉得连头发都是疼的。”

  季辞远实在是心疼,“那要不咱们,亲一下?”

  “这种级别的疼痛跟前,止痛效果其实有限,”闻浅没动,笑道,“没事,陪我睡一会儿就好,你要是忙的话,我睡着之后再离开就行。”

  病房内陷入安静。

  季辞远原本想着等闻浅睡着他就走,但可能是之前熬了一夜,也可能是闻浅的怀抱太过于舒服的缘故,不知不觉就跟着一起犯困了,逐渐坠入梦乡。

  梦里,他在影院中看电影,与现实中不同的事,小白没有出现。电影中,王子走在拯救公主的路上,也就是在这一时刻,闻浅倒在了外面。

  季辞远被在自己的身体中动弹不得,他无数次想要起身去门外,但都失败了,只能看着时间一点一点地流逝。

  终于,梦中他的意识到闻浅似乎很久都没有回来的事实,外出去看。

  门外的闻浅已经失去了心跳。

  接着,就是医护人员感到,一阵兵荒马乱之后,闻浅被送去抢救。

  抢救结束后,季辞远在门外等了许久,都不见闻浅被簇拥着退出来。整个闻家乱做一团,管家哭着在给什么人打着电话,一向冷静自持的医生也面露悲伤之色。

  没有人理会他,但他知道,这都是他的错。

  如果他当初老老实实地搬走,就不会有现在——

  “小远。”

  有人在很远的地方叫他的名字。

  “小远,醒醒。”

  季辞远从梦中惊醒,猛地倒吸一口气,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没事了小远,我在呢。”闻浅把季辞远紧紧搂在怀里,“我在呢。”

  闻浅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他原本在睡觉,结果旁边的季辞远突然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声音低低地叫他的名字。

  仅凭几声“闻浅”,他分辨不出对方的情绪,抬手去揭季辞远的隔绝贴。号称100%阻止信息素溢散的隔绝贴一揭开,闻浅就觉出了不对的地方。

  一来是对方的易感期真的被他勾出来了,二来是通感后,信息素成像中的白猫在咬自己的尾巴尖,甚至已经咬出了血。

  闻浅一瞬间感觉自己心口被剜下一块肉。

  他知道季辞远反感做下面那个,所以原本不做它想的,但是看到这一幕,之前所有在理性下分析出的“应该做什么,不应该做什么”,就这么轻而易举都崩了盘。

  闻浅做了个深呼吸,伸手探向后颈,将隔绝贴揭开一个缝。

  季辞远醒来之后埋在闻浅的胸口,整个人都在微微地颤栗。

  他感觉好像闻到了一股若有似无地花香,每次感觉自己好像闻到了,努力去分辨的时候,那香味又迅速地消失了。

  明明第一次见到闻浅的时候,对方就是生死未卜的状态,实话说闻浅时常是处于这种状态的。

  季辞远本来以为自己会习惯,会像医生和闻子轩一样对这种事情习以为常,但是他觉得自己好像做不到。

  一定是闻浅失去意识的那一瞬对他的冲击太大了,季辞远这样想。

  然而季辞远伤心的状态并没有持续太久,闻浅这会儿明明在非常正经地抱着他顺后背,却愣是给他顺出了一点……异样的感觉。

  不行,季辞远告诫自己,闻浅现在是拖着病躯安慰他,他也是刚从对方出事的噩梦中惊醒,于情于理在这会儿起反应都太不是人了。

  但是某些部位,并不是大脑想要控制,就能控制的。

  “闻浅……”季辞远也觉出不对劲的地方了,“你的隔绝贴是不是没贴好啊。”

  说着他习惯性地就抬手去摸,结果对方估计是发情期腺体不大舒服的缘故,用的是那种容易被碰到的隔绝贴。

  季辞远的手随便那么一摸,就把闻浅的隔绝贴给直接摸掉了。

  大约是刚睡醒的缘故,季辞远的脑子还没有完全清醒,只觉得这隔绝贴底下摸着细皮嫩肉的,甚至还摸到了一块柔软的凸……

  等等,那是腺体。

  花香一瞬间在房间内爆炸开来,季辞远一个呼吸吸入肺中,只觉得胸口都跟着暖了起来。

  理智告诉季辞远他这会儿应该远离闻浅,并且及时呼叫医生,但是感性方面……

  他看到平日里那样风光无限,游刃有余的闻家大少爷,只是因为被他摸了一下腺体,整个人就像被卸掉了所有力道一般瘫软下来,甚至连出声都做不到的样子,实在是让人、无法拒绝。

  尤其这还是他标记过的Omega,昨天刚刚标记过的Omega。

  季辞远的指尖似乎还存留这对方腺体的触感,他摩挲了下手指,喉结不自主地上下动了一下。

  一定是受了闻浅信息素催情效果的影响,季辞远这样对自己说着。

  闻浅这会儿似乎也稍稍清醒过来一些,松开了抱着季辞远的手臂,抬手去扭自己的腕表。

  似乎因为手上使不上力的缘故,转了好几下,腕表都纹丝不动。

  “你想要做什么?”

  “稳定剂,”闻浅闭上眼睛,有些难耐地皱眉喘着气,“小远,帮我一下。”

  虽然季辞远在心里一直跟自己说要做正人君子,但眼瞧着自己标记的Omega要在自己跟前用稳定剂平复某方面的欲望,季辞远还是本能地觉得自己Alpha的尊严受到了极大的挑战。

  经过昨天那一遭,季辞远向医生学习了如何通过腕表看闻浅的各项数据,其中就包括看对方血液中信息素的浓度。

  季辞远抓过闻浅的手,看到腕表上显示信息素浓度是85,非常平稳地低于100这个警报线,就没有第一时间去给闻浅注射稳定剂。

  他其实是可以再标记对方一次的,但医生告诉过他,24小时之内标记两次,Omega可能会有点扛不住,所以他思索了一下,还是放弃了再次标记闻浅的想法。

  “我帮你……不行吗?”

  不然注射完稳定剂,闻浅又得头疼好半天。

  “发情期间被勾起反应,不是用手就能简单解决的。”闻浅抓着季辞远的手腕,“当然了,我也不是排斥跟你发生什么,只是我……”

  闻浅眼神躲闪了一会儿,似乎又知道自己躲不过,轻声道:“因为身体的缘故,我不能当下面那个。”

  病房中安静了片刻。

  季辞远无言了半响,他之前确实没想过自己有任何一丝一毫可能当下面那个,但见闻浅这幅样子,又觉得当底下那个,似乎也不是什么完全无法接受的事。

  毕竟大丈夫能屈能伸,为了宠Omega当一回下面那个也不寒碜,更何况闻浅现在这样也是被他勾起来的,他应该负责。

  恩,对,只是负责。

  闻浅没等来任何回复,松开了拉着他的手,垂下眸子,“我知道了,小远。”

  感受到闻浅体温消失在手腕的那一刻,季辞远下意识就抓住了对方的手。

  就在这一瞬间,季辞远看到闻浅原本暗淡的眸子中,重新有了光彩。

  他作为Alpha,呵护欲在这一刻爆棚,就在他陷入Alpha毫无意义地自我感动情绪中无法自拔的时候,季辞远听到闻浅补上了一句:

  “只是小远,我刚从ICU出来,又在发情期,没什么力气。”

  季辞远:?

  “所以小远,”闻浅亲吻了一下他的额头,愧疚之意满满,“可能要辛苦你……”

  对方的眼角蔓延上一丝笑意,轻吐出三个字,“自己动。”

  季辞远:……

  *

  次日。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房间,精准地只照在他的眼睛上。

  季辞远赫然睁眼。

  看着陌生的天花板,他思考了五分钟的“我是谁,我在哪,这是谁的床”的哲学问题。

  昨晚的记忆逐渐恢复。

  他之前单知道标记完Omega之后,Alpha会十分上头,本能地想要宠着Omega。

  只是没想到会这么上头。

  闻浅说自己不能当下面那个,他接受了。

  闻浅又说没力气让他自己动,他一个Alpha身强体壮,能屈能伸,至少自己动的话,主权还在他这个Alpha手上,不丢人!

  但是他动累了觉得差不多该结束的时候,闻浅无缝接管了后续是怎么回事?

  中间还让他幻想他俩在影院中的情形是怎么回事?

  跟个累不死的牛一样,把某件事持续的时间延长了好几倍是怎么回事?

  非让他反复承认,对影院发生的一切已经没有任何心理阴影,才同意让他睡觉是怎么回事?

  不是病患吗,不是Omega吗,不是发情期吗,不是没力气吗?

  啊?

  季辞远艰难从床上爬了起来,寻找着对方的身影,疏远对方什么的事情明天再说,他今天就先让闻浅偿命。

  最后他成功地在厨房抓到了正在悠闲做早饭的闻浅。

  闻浅这货居然还有脸哼歌。

  哼得还踏马挺好听。

  季辞远做了个深呼吸一手扶着腰,一手指着闻浅,眼睛四处乱瞄着寻找着趁手的武器,气运丹田道:

  “闻浅。”

  “你死定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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