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小姜重新来到货架前,继续整理商品。

  她不认为自己刚刚说的话会伤害到林芊芊,就算伤害了,她也觉得没什么,毕竟,是林芊芊先做让她感到不舒服的事情,说让她不悦耳的话。

  说到底,沈小姜觉得,她和林芊芊只是普通朋友,还没到可以聊深入话题的程度。

  沈小姜看人很准,基本上相处一次,她就能准确定位对方。

  绝大多数人于她而言,都是点头之交。

  林芊芊也是。

  高一军训结束后,沈小姜就被高年级学姐学长口头封为新晋校花。

  加上她中考成绩全市第一,走到哪里都跟闪着光似的,特别吸引人。

  孙佳宝不是本地人,常受到排挤和孤立,沈小姜觉得她人还可以,就帮了她。

  在沈小姜的带动下,其他同学或多或少的,不再孤立孙佳宝。

  林芊芊的亲戚是学校领导,她本人在学校都是横着走。︎

  算不上校霸,但确实没人敢惹。

  她得知了沈小姜的“帮人”事迹后,就对沈小姜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沈小姜两耳不闻窗外事,不知道林芊芊的身份,也不想惹她,见了面甚至不会多看她一眼。

  这一点,让林芊芊很是在意。

  她觉得沈小姜很A,于是,不仅仅只是感兴趣了,她想做沈小姜的女朋友。

  她开始给沈小姜写情书。

  石沉大海后,她转变方式,说想跟沈小姜成为好朋友。

  后来,林芊芊有事没事就来找沈小姜。

  有沈小姜的地方,就都有孙佳宝。

  渐渐的,林芊芊就变成来找沈小姜和孙佳宝。

  在外人看来,她们三个人在一起的时间比较多,应该玩的也比较好。

  然而,孙佳宝看不惯林芊芊,经常和她发生争执。

  沈小姜和孙佳宝与男生女生都保持友好而疏离的关系。

  而林芊芊,毫无边界感,几乎到了一种的无可救药的地步。

  高中三年,前任一大堆,男生女生都有。

  孙佳宝经常因为这些事情跟林芊芊吵。

  沈小姜认为林芊芊和她们不是一类人,所以懒得浪费情绪在她身上,一般情况都会让着她。

  林芊芊却因此更喜欢沈小姜。

  就算毕业分开两年,依旧忘不掉她。

  不单单只是林芊芊,很多人对沈小姜都有这样的想法。

  连续三年年级第一,连续三年霸占校花之名,还连续三年单身,换谁都忘不掉。

  “阿姜,阿姜,你陪我说说话,好不好嘛?”林芊芊泪眼汪汪地朝沈小姜走过来。

  沈小姜蹲下来贴价格标签,没有回应。

  林芊芊不甘心,也跟着蹲了下来,“人家心里好难受。”

  她一边说,一边往沈小姜肩膀上靠,“阿姜......”

  沈小姜在对方靠上来之前挪开,面无表情道:“我突然想起来......”

  林芊芊扑了个空,身体颤了一下,虽然有点不开心,但她忍住没有表现出来。

  还和高中时一样,只要沈小姜说话,林芊芊和孙佳宝都会立刻变得认真起来。

  “你以后不要叫我‘阿姜’了,我不喜欢。”

  太多人给沈小姜起外号了,从“沈校花”、“沈学神”到“酷姜”、“美姜”,从“小姜”、“小小姜”到“生姜”、“阿姜”,沈小姜都OK,她都不在乎。

  名字只是一个代号,没所谓。

  但是从见到陈谊那一天起,她发自内心的觉得,从陈谊嘴里说出来的才是她的名字。

  “那......那我应该叫你什么啊?”

  “你嘴很闲?一定要叫我吗?”

  沈小姜说完,转过头继续贴价格标签。

  林芊芊木讷地眨了两下眼睛,以为自己听错了,半晌没有说话。

  她在沈小姜的眼里,成了没有温度的人。

  *

  陈谊回到酒吧,被领班告知,二楼来了客人。

  她点头,袅袅地来到楼上包间。

  音乐声音很大,烟酒味浓的令人作呕。

  “陈和平,你又来了?”陈谊的声音不大,却有着穿透音乐的力量。

  群魔乱舞在她的声音里终止。

  几个被迫留下陪酒的服务生,在看见陈谊的手势后,纷纷获救了似的离开包间。

  接着,何忠端来一个古铜色的镜面首饰盘,上面放着一副半框金边垂链眼镜。

  垂链也是金色的,上面串着细小的钻石和淡水珍珠。

  陈谊轻飘飘的睨了一眼,不急不忙的拿起眼镜,悠哉游哉的架在鼻梁上。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优雅妩媚。

  她的指尖抵在镜腿,稍稍用力向上推了一下。

  “你,这是跟亲爸说话的态度吗?”陈和平喝多了,大着舌头说话,唾沫星子横飞。

  陈谊不笑,也不生气,情绪值极低。

  连同她整个人,都笼着一股瘆人的低气压。

  像一首重金属低音音乐。

  硬核匪气,颓美暗黑的氛围感直接拉满。

  极具压迫感。

  另一个大个子保镖在她身后放下一张单人老虎椅。

  陈谊直接坐下。

  她交叠双腿,左手屈肘撑在扶手上,将整个身体的重量压在这条手臂上,接着,右手举着一沓照片。

  眼神冰冷,揉着杀气。

  下一秒,她垂眼,漫不经心的扫了一下手腕上的白玉镯子。

  好一会儿才缓缓抬眸,一双浅色的瞳孔染上寒霜,每一道眼神都是一把杀人于无形的利刃。

  “亲爸?”她的声音压低,戾气却横生,“不是早死了?”

  陈和平咽了咽干涩的喉咙,嘴角下意识的抽搐,不敢直视面前女人的眼睛。

  因为,那双眼睛,淬了毒似的。

  不像人,更像地狱里爬上来,索命的美艳恶鬼。

  “你......”陈和平的嘴像是冰封了,几乎说不出话来。

  “我什么?”陈谊抬了抬下巴,小幅度的歪着头,用鼻孔和眼睛的余光看他。

  陈和平不敢张口。

  陈谊把手上的照片撒了出去。

  一瞬间,照片在空中飞扬,像封山的雪。

  陈和平愣住了,只在照片的缝隙里窥见陈谊那双阴森森的眼。

  “你为什么回来?”陈谊瞪着他,“我不是让你在菲律宾呆着别动?”

  “我......我只是想回来看看你。”陈和平说的话,自己都不信。

  “哦?”陈谊笑得阴恻,“看我死了没?”

  “不是的,你听我解释......”陈和平看清了这些照片,全是他近期糜烂的生活。

  他越线了。

  做了陈谊不允许他做的事情。

  不仅私自回国,并且在陈谊的场子里赌./钱欠债。

  甚至还跟踪陈谊,打扰了她和沈小姜的单独相处。

  简直就是,不知死活。

  从陈谊接手“Venus”酒吧后,利用手上的权力,将陈和平安排去了菲律宾,并跟他约法三章,除非陈谊叫他,否则他不允许回国。

  对外,他是个低调的生意人,对内,他要跟陈谊联合上演一出父慈女孝的大戏。

  商会会长的选举,是南城商界一大盛世。

  它的考察机制是很复杂的,不仅仅只看候选人的财力,还要参考诸多方面。

  虽然现任会长白老爷子对选举有绝对的话语权,但毕竟,最终结果也不是他一人说了算。

  那些反对者,会因为候选人芝麻绿豆大的污点,集体去白老爷子那里讨说法。

  说好听点,是讨说法,说难听点,就是想闹事,想换人。

  如果事情闹大了,白老爷子也为难。

  陈谊实在是太了解这一点了,所以,才费尽心思把陈和平包装好,送到菲律宾,用钱养着。

  说到底,他已不再是陈谊的父亲,而是她的一个棋子。

  照片落地的一瞬,陈和平吓得后退一步,脚后跟蹭到了沙发腿,又疼又麻。

  “我听说,你好像要参加会......会长竞选。”陈和平脸上划过一丝狡黠,但很快就变成了害怕。

  当时还在菲律宾,陈和平得知女儿在竞选商会会长,立刻动了回国的心思,回来的本意,的确是想用父女这层关系要挟陈谊,然后在“Venus”酒吧谋个油水多的闲差,安享余生。

  陈谊昨天晚上就看出了他图谋不轨。

  “你听谁说的?”她语气轻蔑,眼神凶残,“说名字,我掘地三尺,也要拿人找出来,把嘴给缝起来。”

  陈和平虽然不关心陈谊,但他了解自己的女儿,陈谊从来不随便开玩笑,说道即能做到。

  “我......我猜的。”他眼神猥琐。

  陈谊眯起狭长的凤眸,冷笑一声,“你倒是会猜,所以,你想说什么?”

  “你......你把我当向上爬的梯子啊!”陈和平的声音软了下来,没有了昨天晚上的气势。

  陈谊满眼不屑,“你有没有搞错,梯子?你也配?”

  “我......”

  不给陈和平说话的机会,陈谊扁扁嘴,“我不过是希望后方安稳,把你安排在国外,这个方式最简单,也最没有负罪感。”

  “陈谊,我陈和平生在南城,长在南城,好歹也跟你父女一场,究竟犯了什么大罪,你让我一个人待在菲律宾,你对我公平吗,难道你是怕我回来了,告诉别人你虐待亲生父亲的事实?”陈和平说的时候,头上不断冒汗。

  看得出来,他很紧张。

  “公平?”陈谊冷着一张脸,语速很慢,“我给你脸了,我怎么虐待你了,我好吃好喝的供着,你跟我要钱,十次我给了九次,这就是虐待你了?陈和平,你也不用脚趾头想想,难道你对我公平吗?”

  陈谊不是个喜欢翻旧账的人,那些陈芝麻烂谷子,她懒得提。

  多年的委屈在心里翻涌成灾,千言万语汇成了一句话:“你以为,我还是十三年前的陈小七吗?”

  她平静的正视陈和平,周遭的空气凝滞,气温骤降。

  何忠关门,站在陈谊身后,表情同样冰冷。

  “陈和平,你觉得,我这局棋下着玩儿啊?”陈谊捋了捋头发,摩挲指尖,居高临下,“这么多年你都乖乖待在菲律宾,现在就算跳出来说我虐待你,凭我今天在南城的地位,有人信你吗?”

  “有人敢信你吗?”

  “别忘了,”陈谊勾勾嘴角,似笑非笑,“你名下有我买的车,房,还有地,在外人看来,我对你啊......可好了。”

  “可好了”三个字,说的很慢,像是一道锁人的符咒。

  车子、房子和地,都是陈谊走账用的,不是真的给了陈和平,但外人毫不知情。

  说完,她笑了,笑得虚伪,笑得妖娆,笑得阴风阵阵。

  瘦削的肩膀随着笑声起伏,“在我心里,你早已经不是我爸,连梯子都不算,充其量只是一枚棋子,棋子棋子,可弃的子。”

  等陈谊说完,陈和平哆嗦的跌坐在地上。

  他的这场闹剧,注定以失败告终。

  沉默一会儿,陈谊觉得这个包间里的气味难闻,她纵了纵鼻子,恨不得一把火烧个干净。

  她若有所思几秒,扯着嘴角坏笑,朝身后勾了勾手指。

  何忠走到她身边。

  还是那个古铜色镜面首饰盘,这次放着一盒火柴。

  陈谊接过火柴盒,从里面取出一根。

  火柴头抵在盒子侧面,“呲啦”一声,陈谊的眼里闪烁着跳跃的火光。

  “你你你,你要干什么?”陈和平慌了。

  “你别乱来啊!”他说。

  陈谊轻蔑的看着他笑,忽然扬手,将火柴丢了出去。

  一瞬间,火光连成了一条长而宽的线,在陈谊和陈和平之间形成一道屏障。

  屏障之内,陈和平惊恐万分,爬上沙发,怕得要死。

  屏障之外,陈谊兴致盎然,双手环胸,看戏一般。

  就在火舌蔓延到沙发上时,屋内的黑烟已经呛人。

  陈谊起身,冷傲高贵地朝门口走去。

  “淡定,不会真烧死你的,”陈谊头也不回,“陈和平,杀你,不是我能不能,而是我高不高兴。”

  陈谊的潜台词是,让陈和平看清自己的定位,如果再敢坏她计划,她绝对不会让他善终。

  何忠低头,为她开门。

  她自动忽略身后的哀嚎嘶吼,平静的走在二楼长廊上。

  此时,她的眼睛蒙着一层青灰。

  原本,她把陈和平安置在菲律宾,就是免生事端,毕竟那时候,她还没有随便处理掉一个人的实力。

  想要善后,势必要费上好一番功夫,道德上的污点一辈子也抹不掉。

  所以,限制人身自由,是眼下最好,且最切实可行的办法。

  现在,她有了只手遮天的实力,却不想杀他了。

  她不想手上沾血,因为那样,她就真的不能和沈小姜站在一起了。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万一沈小姜知道了,一定会害怕。

  她不想变成另沈小姜害怕的存在。

  就算沈小姜嘴上说着不会害怕,心也会渐行渐远。

  况且,退一万步讲,沈小姜不计嫌隙跟她在一起了,她不想因为杀人的污点,让沈小姜被别人在背后戳脊梁骨。

  难听的话,她听过太多。

  陈谊甚至能想象到那些爱嚼舌根的人会怎么诋毁沈小姜——

  “能跟杀人犯在一起的人,一定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沈小姜那么干净,她不能弄脏她。

  作者有话说:

  众人:拜见女王!!

  陈谊拨弄镯子,漫不经心的抬眸:跪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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