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生间里,一个淋浴房,一个圆形浴缸。

  浴缸边放着一个实木置物架。一共三层,第一层是不同造型的沐浴球,第二层是各种各样的香薰蜡烛,第三层是同一个牌子的女士烟。

  好多,目测大约有四五十盒。

  沈小姜的眉心不自觉的拧了一下。

  这些烟全都是陈谊抽的吗?

  她为什么要抽这么多烟呢?

  “感兴趣?”陈谊的拖鞋没有声音,或者说,陈谊走路很轻盈。

  沈小姜手抖了一下,捏在手里的烟盒掉在了浴缸里。

  “抱歉,抱歉,我帮你捡回来。”沈小姜一边说,一边去捞鱼似的。

  “糟糕,湿了是不是就不能抽了?”沈小姜说完,在心里暗暗骂了一句“废话”。

  “嗯......你说呢?”陈谊把换洗的衣服放在衣架上,扯下两块干净的白毛巾袅袅地走了过来。

  “我知道不能抽了,我就开个玩笑。”沈小姜虽然这样说,却依旧用手抹掉烟盒上的水渍。

  “我这烟还挺贵的,”陈谊跪在浴缸前的吸水垫上,一条胳膊撑在浴缸边缘,一条胳膊垂在水里,像是在测试水温,“你打算怎么赔我?”

  “啊?”沈小姜怔了怔。

  她从来没有买过烟,不知道贵的烟大约多少钱。

  “这样,我给你买一包,或者,我转钱给你?”沈小姜眼神真挚,不像开玩笑。

  陈谊划水的动作停了下来,“哦?”

  狭小而密闭的空间里,陈谊的声音听起来很空灵。

  甚至,能听见回声。

  “你买过烟吗?”陈谊把头枕在胳膊上,歪着脸看沈小姜。

  “没有。”沈小姜不会撒谎。

  “那......”陈谊的脸被热气熏红,声音也更绵软了一些,“你知道一包烟的价格吗?”

  “不知道。”沈小姜老实回答。

  这时,陈谊划水的手突然拿出来,把水弹在沈小姜的脸上。

  “那你还说,小傻瓜。”她边笑边说。

  可能是因为水蒸气的原因,沈小姜的身上越来越热。

  水溅在她脸上,起到了轻微降温的作用。

  她一个哆嗦,低着头哑哑的笑。

  “沈小姜,”陈谊用湿哒哒的手提起沈小姜的下巴,白皙无暇的脸颊上印上了水里晃动的光影,“沈小姜。”

  时间像是变慢了,陈谊的一个动作停留好久好久。

  久到沈小姜觉得自己像是静止的。

  沈小姜不知道对方这是在做什么,身体僵硬的一动也不敢动。

  “你的名字,是谁给你起的,有什么寓意?”陈谊眼睛微眯,视线像闯进眼眶里的星。

  “我的名字是......”沈小姜还没说出来,就感觉下巴处传来一股酥麻感。

  陈谊的手指正调皮的挠她下巴上的软肉。

  沈小姜觉得痒,但她不想躲开。

  因为这会儿,陈谊的手指是温暖的,陈谊的笑容是真实的。

  “我的名字没什么寓意,我妈生我的时候闹着要吃生姜,于是,就给我取了个小名叫‘小姜’,后来可能懒得动脑筋了吧,直接给上户口了。”沈小姜的脸很红,表情很不自然。

  “有意思。”陈谊的这一句有意思说的没什么感情,但是沈小姜却觉得,她不是在敷衍,而是真心的。

  “小姜。”陈谊的手往上摩挲,停在沈小姜的嘴唇下方。

  “嗯?你不应答我吗?”陈谊这一声问的有些俏皮。

  沈小姜受用的不行,心里密密麻麻淌过暧昧的电流。

  “哦,抱歉。”她咬了咬下嘴唇。

  陈谊眼神透着些许漫不经心,“你家里有人抽烟吗?”

  在沈小姜的记忆里,她身边的女性都是不抽烟的。

  但她爸以前偶尔抽。

  爸爸妈妈感情很好,很少吵架,为数不多的几次,都是因为妈妈发现爸爸偷偷抽烟。

  “以前偶尔,现在不抽了?”陈谊接着问。

  也不是什么秘密,沈小姜坦诚回答:“有一次我爸躲在车里抽烟,我妈很生气,带我去了外婆家,我爸知道后很伤心,把我妈求了回来,从那以后,我爸就再也不抽烟了。”

  陈谊轻轻挑了挑眉,没有插嘴。

  “我家里有个别亲戚说话难听,嘲笑我爸是个窝囊废。”沈小姜淡淡地笑笑,“可我爸从来不放在心上,总是用一句万能公式‘老婆不让抽’嘻嘻哈哈搪塞过去,大家都说爸爸怕妈妈,但我知道,爸爸尊重妈妈。”

  陈谊双眼低垂,目光落在虚空之间,像是在认真听,又像是在出神。

  光影浮动,印在她脸上,像一颗颗璀璨的钻石。

  “嗯,你爸爸真好,”陈谊顿了顿,语速很慢,“你妈妈很幸福,你也......很幸福。”

  这一回,沈小姜看见了对方脸上的忧伤。

  她忽然想起,上一次在宠物店,提起“妈妈”时,陈谊骤变的脸色。

  “你爸爸真好”、“你妈妈很幸福”、“你很幸福”,这三句话怎么听起来这么苦涩呢?

  难道陈谊的原生家庭不美满吗?

  为什么她不提妈妈,也不愿提妈妈,却对何忠的妈妈,甚至是刚做妈妈的孟姐特别好?

  沈小姜在心里满是疑问,但现在自己似乎还没有什么立场跟陈谊聊这么深刻的话题。

  她总觉得,陈谊的身上有着很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犹如一个巨大的深渊。

  又像一个令人好奇的机关盒子。

  陈谊的视线落在沈小姜的手上,轻笑一声,“那,你会抽烟吗?”

  沈小姜的脑袋摇成了拨浪鼓。

  “一次也没抽过?”陈谊又问,同时接过沈小姜手里的烟盒。

  “我,小时候,和朋友偷偷抽了一回,”沈小姜抬眼看陈谊,然后又迅速移开目光,“啊不,只是偷偷尝了一口。”

  陈谊打开烟盒,拿出一支半湿的烟,瞄沈小姜,“怎么样?”

  沈小姜认真回忆了一番,“不怎么样,好呛。”

  陈谊一边弯着眉眼看沈小姜,一边把半湿的烟叼进嘴里,“有多呛?”

  这三个字说的很轻,也很慢。

  沈小姜看着陈谊,觉得眼前染上了一层模糊的粉色。

  陈谊往她面前挪了一点。

  沈小姜刚刚脑袋里还乱糟糟的,现在却空白的干净。

  “啊?”她呆呆的说。

  陈谊用点烛器点燃了一个香薰蜡烛,然后单手端起蜡烛拿到面前。

  火光闪烁,照亮了她的脸。

  陈谊用烛火点着了嘴里的烟。

  烟头冒出橙红的火花,很快,烟丝蒙住了陈谊的眼,也蒙住了沈小姜的。

  烟草味混合着香薰味,没有想象中难闻。

  “我刚问你,有多呛?”陈谊重复刚刚的问题。

  沈小姜愣了一瞬,缓缓开口,“就......就挺呛,形容不出来,反正我当时咳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烟雾缭绕里,响起了一串银铃般的笑声。

  迷醉的不行。

  陈谊一边笑,一边再一次靠近。

  沈小姜紧张的胸口起伏。

  陈谊停下,用手指移开女士烟,软唇张合着,对着沈小姜的脸轻吐一口,笑道:“想试试吗?”

  沈小姜微微眨眼,睫毛好似感受到了烟丝的薄温。

  两秒后,她木木地点头。

  陈谊用两根手指捏着烟蒂,小心地送进沈小姜嘴里。

  松开时,她不自觉地用手指轻轻拂了一下沈小姜的脸,低声说:“真可爱。”

  沈小姜用力一吸,浓浓的烟草味灌了进来。

  肺部在一瞬间扭曲,她弓起身子,拿开嘴里的烟,用力咳起来。

  这一次,她觉得整个肺都要咳出来了。

  真他妈难受。

  这时,手里的烟被人拿走,丢进了垃圾桶。

  她用手背擦嘴,赶紧直起身子并抬头。

  只见面前虚影一晃,陈谊双手捧住了她的脸。

  沈小姜还没反应过来,唇上就传来一片温热。

  她的心用力颤了颤。

  她的瞳孔迅速放大,生硬的抿紧嘴唇。

  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和正在升高的体温。

  没想到以这样的方式被夺走了初吻。

  感觉到了沈小姜的僵硬,陈谊闭上的双眼极小幅度的弯了弯。

  她的手在沈小姜的嘴角摩挲,像是试探,又像是挑逗。

  “张嘴。”陈谊说。

  沈小姜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啊?”

  就在她反问时,陈谊的舌滑了进去。

  沈小姜被突如其来的湿润惊住了,一股电流从唇角蔓延至全身。

  后背攀上一层细细密密的鸡皮疙瘩。

  一种奇怪的感觉渐渐强烈起来。

  随着陈谊更深情的亲吻,沈小姜的骨头都要酥掉了。

  她不会调整呼吸,笨拙的样子迫使对方松口。

  “要我停下吗?”陈谊的声音很轻,几乎是气音,但却像是催清的毒药,让沈小姜欲罢不能。

  “对不起,我不会......”沈小姜的一双耳朵红的滴血。

  过了几秒,陈谊松开她的脸。

  沈小姜的大脑宕机了,但是她清楚的知道,自己不想就此停下。

  她小心翼翼地把对方往自己面前带了带,反客为主的再一次吻了上去。

  空气变得暧昧而潮湿。

  她喜欢这种感觉。

  她喜欢和陈谊交换呼吸的感觉。

  她整个人像是着了火,即将融化了一般忘我的吻着。

  忽然,陈谊用力推开她,两人被迫分开了一点距离。

  陈谊的脸比刚刚红了好多,仔细一看就连后脖颈都染上了一层粉润。

  沈小姜张着嘴呼吸,猛然灌进来的冷气让她清醒了一瞬。

  怎么了,难道陈谊不喜欢这样?

  难道自己咬到了陈谊的舌头?

  就在沈小姜胡思乱想之余,陈谊红着眼尾抬头看她,眼底有泪光,声音略沙哑:“我不能呼吸了,抱歉......”

  沈小姜怔了怔,耳里的世界安静了。

  不是因为讨厌她。

  还好,还好。

  陈谊摸了摸嘴唇,琥珀色的眼珠子快速转动,“这真是你的初吻吗?”

  沈小姜被问住了,冷静了几秒后,她猛地摇头,“小姨,我说的是真的,我没有骗你。”

  陈谊抬手,帮沈小姜把碎发弯到耳后,眯起狭长的眼尾,音色缱绻,“我没说你骗我,我的意思是,你的吻技很棒。”

  刚刚冷静了一些的沈小姜,又不淡定了,一张脸再一次红的彻底。

  她双手紧紧捂着自己的嘴,眼珠子瞪得很大。

  陈谊眼尾上扬,柔软的唇贴在她的手背上。

  薄薄的温度隔着皮肤,走遍四肢百骸。

  陈谊的双眸直勾勾地看着沈小姜的,是个极具诱惑和攻击力的眼神。

  沈小姜脑袋嗡嗡的,心里闷闷的。

  欲./望好似一头野兽,正一点点从沉睡中苏醒。

  与陈谊对视的那一刻,沈小姜只想拥抱她,呵护她,看着她笑陪着她哭,把自己的一切都给她。

  “我......”

  沈小姜刚想说什么,卫生间外的手机响了。

  不是她的。

  陈谊的眸光微闪,面容一僵。

  “不要接。”沈小姜都不敢相信,这句话是从她自己嘴里说出来的。

  陈谊也短暂的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下一秒,她的注意力就重新回到了沈小姜的脸上。

  视线相撞,暧昧升级。

  操,不管了,反正说出去的话犹如泼出去的水,绝对收不回来。

  索性,沈小姜又斩钉截铁的重复了一遍,“小姨,你别走,你,可不可以不要接电话。”

  陈谊第一次觉得不知所措。

  她歪着头看向身边不明的一点,然后哑笑一声。

  接着,她缓缓转头,再次看向沈小姜的眼睛,温柔地说:“好,我哪里也不去,就在这里陪你。”

  不知道是不是被这一句话打动了,沈小姜把陈谊圈进怀里,动情的贴上对方的眼睛,鼻尖,侧脸,耳朵。

  很快,手机铃声停下了。

  沈小姜听见了陈谊急促的心跳和混乱的呼吸。

  她的内心升腾起某种更疯狂的执念。

  陈谊的手也搂住她,卷起她的T恤。

  就在这时,外面的手机铃声又响了。

  沈小姜明显感觉到了陈谊的烦躁。

  虽然有烦躁,但是陈谊没有起身去接的意思。

  她在遵守她的承诺。

  这一次铃声很快就停了,随之而来的是,急促的房间门铃声。

  “叮咚——叮咚——”

  同时还有敲门声。

  一开始还算柔和,很快就变得粗暴而急躁。

  “七爷,七爷,您在吗?”是何忠的声音。

  何忠是个懂事的人,这种时候,如果不是什么不得了的大事,他绝对不会这么没有礼貌。

  陈谊松开沈小姜的T恤,缓缓后移,“先等一下,我去看看。”

  陈谊的声音很温柔,像是在哄小孩。

  就在起身的片刻,沈小姜捏住了她自然下垂的手。

  陈谊回望她。

  沈小姜没有说话,眼里充斥着不舍。

  陈谊蹲下,没有急着甩开,而是用另一只手轻轻摸沈小姜的头,“乖,我很快回来。”

  沈小姜松手,目送陈谊走出卫生间。

  她的手心全是汗,在烛火里,泛着粼粼的光。

  妈呀,她都干了什么?

  沈小姜涨红着脸,羞赧的把脸埋进臂弯里。

  *

  门被打开,何忠敲门的手悬在半空。

  他的双眼心虚的眨动着。

  “有事?”陈谊的脸色冷冰冰的。

  何忠低下头不看她,“七爷,我知道自己不应该擅自上来,但是......”

  “嗯,说重点。”陈谊的语气硬邦邦的。

  何忠恭恭敬敬的开口:“刚刚接到消息,白老爷子请您过去一趟。”

  陈谊的眉心微蹙,抬手看了一眼手表,说道:“这个点,老爷子还没睡吗?”

  何忠点头。

  他没有理由拿老爷子骗她,更没有这个胆。

  白老爷子是全亚洲最大的房地产商,手握全亚洲的楼盘命运,在南城,是妥妥的首富。

  但凡跟他打交道,就一定会给他面子。

  只要受他帮助的人,就一定会出人头地。

  陈谊是后者。

  所以,不看僧面看佛面,陈谊必须去一趟。

  她沉思数秒,眉心渐渐舒展,“有说什么事吗?”

  何忠摇头。

  白老爷子从来不会把自己要说的话借他人之口。

  陈谊望了一眼厕所的方向,不情不愿地说了两个字:“好吧。”

  她让何忠去楼下大厅等。

  自己重新来到厕所。

  烟味已经淡了,香薰蜡烛的香气渐浓。

  沈小姜清醒了很多,跪在陈谊刚刚跪的位置试水温。

  “小不点,我有事要出去一会儿,你可以自己先洗吗?”陈谊的声音软乎乎,比刚刚跟何忠说话的时候暖和多了。

  沈小姜手上的动作一顿,停下不动了。

  沐浴球形成的蓝色泡沫沾在她手上。

  她转头,陈谊的眼睛弯弯的,表情淡淡的。

  毕竟陈谊不是她这种象牙塔里的学生,现实生活中一定是很忙的。

  更何况,她们现在什么关系也没有,彼此不需要任何束缚和承诺。

  沈小姜表示理解,乖顺地点点头。

  陈谊转身准备离开。

  就在她迈出一条腿后,怔了怔,缓缓转身,把鬓角的碎发别到耳后,目光缓缓移动,“这里的东西,你都可以用,别跟我客气。”

  “嗯。”沈小姜脸上的红晕已经退了大半。

  这一次,陈谊真的走了。

  沈小姜关好门,回到浴室。

  陈谊走了之后,沈小姜才觉得自己身处陌生空间。

  少了一个人,这些东西就不再具有任何意义,就只是东西本身而已。

  沈小姜很快洗好,换上陈谊帮她拿的衣服。

  一套草绿色的缎面睡衣,水洗标上写着品牌名,BV,和陈谊的外套一样。

  刚穿上的感觉冰冰凉凉,很快,就变得温暖而丝滑。

  她看了一眼脚上的拖鞋,同样也是BV的,看来陈谊很喜欢这个牌子。

  沈小姜简单吹了一下头发,才发现,梳妆台上放满了各式各样高奢护肤品,有些她认识,有些不。

  这里,很有生活气息。

  一看就是长期有人住的。

  陈谊是本地人,但为什么住在酒店呢?

  来不及想太多,沈小姜的手机响了。

  她把吹风机放在架子上,带着一身湿气离开厕所。

  孙佳宝的电话。

  “喂......”

  不等沈小姜说话,对方先开口:“祖宗,你又去哪了?”

  孙佳宝现在不知道她和陈谊的事情,沈小姜还不打算说,毕竟,两个人也还没干什么。

  她看了一眼时间,还没到宿舍关门的点,于是松了一口气,“我忙呢。”

  “忙忙忙,一天到晚就知道忙,我信你才有鬼,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讲。”孙佳宝说。

  电话那头,弥漫着浓浓的八卦气息。

  在沈小姜的印象里,孙佳宝说不出什么正经事。

  “等我回来再说吧。”沈小姜打了个哈欠。

  不得不说,泡澡真的很舒服,全身的细胞都放松下来。

  “不行不行,我必须现在说!”孙佳宝的声音低了一些,“你还记得林芊芊吗?”

  沈小姜刚刚还恹恹的,此时双肩忽然一震。

  “林......芊芊?”她的声音有些颤抖。

  “对,你猜怎么着,她分手了。”孙佳宝说完,笑了笑,“她可真是活该,高中的时候我就看不惯她,茶言茶语,婊里婊气。”

  沈小姜当然记得林芊芊,是她和孙佳宝的高中同学,同年级不同班。

  她是个爱哭的柔弱妹子,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总是水灵灵的,好看的很。

  虽然沈小姜一直单身,但不代表没有人追求她。

  她长得漂亮,成绩又好,从高一军训结束后,就不断有人往她书桌抽屉里塞情书。

  这个林芊芊,就是众多送情书里的一份子。

  第一次收到女孩子的情书,所以,沈小姜印象比较深。

  不过,沈小姜开窍晚,加上她一门心思扑在学习上,就没有把这个当回事。

  之后,林芊芊经常给沈小姜带零食和饮料,换了一套说辞,说自己只是想跟沈小姜做最好的朋友。

  好家伙,这句话可把当时的孙佳宝给惹怒了。

  友情和爱情还是有区别的。

  鉴婊达人孙佳宝就觉得她口是心非,前后不一致。

  “人家分手,你就别跟着掺和了好吧。”沈小姜对跟自己无关的事情不感兴趣。

  “你以为我想掺和啊,我是怕她要来找你。”孙佳宝气道。

  沈小姜笑笑:“不会的,放心。”

  孙佳宝:“哪能放心啊,以前,她哪次分手不是找你哭啊!!”

  手机快没电了,沈小姜催促道:“听话,不讲了。”

  “在哪春宵快活呢?还回来不?”孙佳宝问。

  沈小姜心里一沉,心虚道:“说什么,我当然回去了。”

  “那你几点回来?”孙佳宝又问。

  沈小姜思考了一下,回答:“晚点吧。”

  言多必失,沈小姜先挂了电话。

  硕大的套房里,顺间安静了下来。

  沈小姜想起了刚刚和陈谊在浴室的吻。

  她的耳根子又不自觉的红了起来。

  沈小姜起身打发时间,参观整个套房。

  激光电视下,是一个实木电视柜,电视柜上放着一些摆件,和液体香薰。

  沈小姜忽然瞄到电视柜旁的垃圾桶里,有一张剪裁过的照片。

  她无意窥探别人的隐私,但是照片上的女孩长得和陈谊很像。

  做了一番思想斗争后,沈小姜弯身拣起了照片。

  女孩身边站着一个男人,男人的脸看不清,因为被口红涂花了。

  口红的色号好像是陈谊嘴上的那种。

  没想太多,沈小姜把照片反过来,后面用黑色水笔写着两个字:恨你。

  看笔力,不太像女人写的。

  她又把照片正过来,口红被擦掉了一些,那个男人的脸清晰了些。

  沈小姜轻轻皱了皱眉,这个男人的眉眼,和陈谊好像。

  就在这时,沙发角落里传来动静。

  沈小姜警惕的放下照片,怔怔地看着声音的方向。

  下一秒,一只毛茸茸的东西钻了出来。

  “公主!”沈小姜惊呼。

  “喵——”

  公主软软的叫着,抻了个大大的懒腰后,就往沈小姜面前扭去。

  沈小姜忽然想起来,陈谊今天带她来,是想让她帮忙看一下公主的情况。

  差点忘了正事。

  她卷起睡衣的袖子,一把抱住公主。

  “二傻,你怎么能挠你的主人,她那么好,那么好的一个人。”一边说,沈小姜一边给公主做检查。

  驱虫做的很彻底,也没有其他不对劲的地方。

  只是,有些肠胀气。

  参加入职培训的时候,孟姐教过她一套排气操。

  沈小姜很认真的操作起来,公主很快就发出了舒服的呼噜声。

  *

  另一边,陈谊来到南城公馆,这里最大的一套别墅就是白老爷子的住所。

  戒备森严,人车分流。

  陈谊只能下车走进去。

  她跟着秘书,走过弯弯绕绕的水榭楼台,终于在一个戏台子前,见到了老人。

  “白老爷。”陈谊的声音不高,整个人的气场比平时压低了数倍。

  白老爷子酷爱昆曲,正跟着节奏摇头晃脑。

  “嗯,坐。”他盘弄着手里的玉珠子。

  “那两个孩子怎么样?”他问。

  陈谊抬头也看向戏台子。

  两个女孩看起来很年轻,皮肤很好,身段细软。

  “好看。”陈谊回答。

  白老爷子盘弄玉珠的手停下,淡淡的抛来一句:“小白培养的,说是来给我乐乐的。”

  小白就是白老爷子的亲孙女,白洁,外人口中,凯华集团未来的掌权人。

  白老爷子是凯华集团的董事长,也是南城商会会长。

  虽然这两个职务之间没有必然联系,但是外界都传,得凯华者得天下。

  既然都得到天下了,也就意味着是老大了,自然就是商会会长的不二人选。

  白老爷子虽然疼爱白洁,但也很看重陈谊。

  然而,一碗水很难端平。

  亲生的如此,非亲生的更是如此。

  陈谊知道,白老爷子对她说的每一句话都是试探。

  “小白总有心了。”陈谊不喜欢白洁,可她不能表现出来。

  “嗯,是有心了。”白老爷子手里拨弄的珠子顿了顿。

  他看起来一脸慈祥,但是陈谊在他身边却坐如针毡。

  “不过啊,这种虚头八脑的事情,少做为妙,还得是你那个图书馆捐建项目做的好。”白老爷子的脸上挂着平淡的笑。

  旁人以为那是开心,但陈谊知道,那只是一张面具。

  跟老爷学久了,她也有了一张差不多的面具。

  接着,白老爷子就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嘴里咿咿呀呀跟着哼。

  陈谊也不说话,给他添茶倒水,捏肩捶腿。

  老爷子刚刚说的话并不是真心夸陈谊,而是旁敲侧击地,让陈谊不要跟白洁一样,做一些没有意义的事情。

  比如,南城大学图书馆捐建项目。

  看来,用公益项目讨好白老爷子,不是个长久之计。

  老爷子喜欢做公益,那是老爷子自己的事情,与他人无关。

  陈谊的心情有些沉重。

  从南城公馆出来时,已经九点半了。

  何忠见陈谊从门里出来,迅速灭了烟。

  坐在车上,何忠问:“爷,一切还顺利?”

  陈谊闭目养神,随意应了一声。

  何忠以为陈谊累了,故意放慢了速度,想让她多休息一会儿。

  这时,陈谊睁开眼,看了看时间,一抹焦虑却上眉梢,“开快点。”

  与此同时,她抬手摸了一下自己的唇。

  那里,有沈小姜的温度。

  不知道为什么,那薄薄的温度竟能驱散寒冷。

  何忠瞅准陈谊现在心情还可以,便斗胆开口。

  “爷,有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陈谊短暂地蹙了蹙眉,说道:“那就不要讲。”

  何忠沉默了几秒,实在没忍住:“爷,其实,您真的不用做到这份上。”

  陈谊语气不悦:“哪个份上?”

  “就是那个沈小姜啊,”何忠的车速又放慢了些,“我从来没有见过您对谁这样过,您该不会对她动感情了吧。”

  何忠已经说的很委婉了,“您好不容易得到现在的一切,不能因为她而折了。”

  “你在教我做事?”陈谊已经有点生气了,她不觉得沈小姜会妨碍她。

  “不是不是,”何忠虽然察觉了陈谊的不悦,但他还是选择说下去,“您当初怀疑她是竞争对手安插在孙小姐身边的卧底,但搜集到的证据都显示她不是,如果您觉得她是小白总的人,那会不会多虑了,小白总明确表示对商会会长的位子不感兴趣。”

  “嗯,白洁是对会长的位子不感兴趣,但她对抢我的东西很感兴趣,自从我跟着白老爷子做事起,凡是我想要的,她也一定要,即便对她没有任何用处。”

  “那也没必要做到这一步吧,别忘了您付出了多少才......我怕......”

  气氛不太对,何忠不敢说了。

  陈谊的脸色铁青,一字一句,“怕什么?”

  何忠心一横说道:“我怕您,受伤。”

  陈谊的手紧了紧,指尖发白。

  “我心里有数。”陈谊说完,心虚的看向窗外。

  *

  回到星汇酒店,已经十点了。

  沈小姜大概率已经走了,陈谊心想。

  她下车后径直走向酒店大厅,忽然转身,对何忠说:“我让你买的东西呢?”

  何忠肉眼可见的叹了一口气,然后打开后备箱。

  “草莓味的。”他说。

  陈谊看着手里的棒棒糖罐子,嘴角不自觉的划过一丝笑意。

  她转身,何忠抹了一把脸,神色凝重。

  陈谊站在房门口,掏出房卡。

  卡片还没碰到电子锁,门就被从里面打开了。

  她浑身一僵,捏着卡的手悬在半空。

  “回来啦!”

  沈小姜的声音干净清脆,脸上带着柔和的笑意。

  陈谊恍惚。

  门口身穿睡衣的女孩,浑身散发着淡淡的暖意。

  陈谊在南城不止一套房子,却还是习惯住在酒店。

  这个房间里,第一次有人等她。

  “你,没走?”陈谊眼神闪躲。

  她不敢看沈小姜,不敢让对方知道自己这一刻有多么高兴。

  “我?”沈小姜站在门口,用手戳戳自己的下巴,笑得灿烂,“答应了要等你回来的啊。”

  陈谊的双眼像是被什么刺了一下,酸酸的疼。

  沈小姜打了个响指,“快进来吧,我给你温了牛奶。”

  陈谊难以置信道:“我这里有牛奶?”

  “没有啊,我叫的客房服务。”沈小姜耸耸肩,背对着陈谊走在前面,“你这里啊,什么吃的都没有,我饿了,我琢磨着你应该也会饿,就......”

  她还没说完,后背上就传来温度。

  陈谊闭着眼睛,从身后抱住了沈小姜。

  这一刻,她的心里,也跟着暖了起来。

  “小姨?”沈小姜的心顿了顿,下一秒,就以更快的速度蹦跶起来。

  “可不可以......让我就这样抱一会儿?”陈谊的声音不大,带着卑微与恳切。

  沈小姜“嗯”了一声,便不再移动了。

  一个冷傲清高的女人,在她面前卸下了全部防备。

  沈小姜很心疼。

  她有种冲动,她要守护陈谊。

  她抬起双手,覆在对方的手上。

  她的手比陈谊的大一圈儿,可以把对方的手包裹住。

  几秒后,沈小姜觉得,被陈谊靠着的地方很热。

  是一种不太正常的热。

  沈小姜捏着陈谊的手腕,缓缓转身,“小姨,你的脸好像有点烫。”

  “啊,有吗?”陈谊不好意思的别过脸。

  借着灯光,沈小姜发现,对方的脸上红的异常。

  不是腮红,更不是害羞。

  猛然,她想起什么似的,用自己的手背去碰陈谊的额头。

  对方被碰到后,缩了一下肩膀。

  这一缩,说不出的娇媚柔软。

  沈小姜疯狂心动,移不开眼。

  但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因为,陈谊的额头,不是一般的烫。

  直觉告诉她,陈谊发烧了。

  沈小姜没有立刻缩回手,而是捧着对方的脸,不舍的说:“小姨,你,发烧了。”

  “我没感冒,也没哪里不舒服,”陈谊也用另一只手去摸自己的脸,“没事,昨天晚上也这样。”

  “昨天晚上?”沈小姜惊讶。

  一个人,是有多么心大,才能对自己的发烧不闻不问。

  “没事,我习惯了。”陈谊说这句话的时候,眼底闪过一丝凄凉与无奈。

  习惯了?

  沈小姜在心里默念。

  她似乎已经能想象到陈谊的生活,除了工作就是应酬,压根没有时间爱惜自己。

  她咬了咬后槽牙,心疼的牵起陈谊的手往床边走,“你打了狂犬疫苗,会有发烧的可能。”

  陈谊的心里咯噔一声,看着沈小姜的背影出神。

  “你先坐在这里休息,等我一会儿。”沈小姜说完,就转身,再回来时,手里拿着一杯热水。

  陈谊接过热水,看着沈小姜,笑问:“怎么是水,不是说给我热了牛奶?”

  沈小姜看着陈谊手里的水杯,回答:“要不你先喝水吧,吃退烧药的话,最好不要喝牛奶,有可能乳糖不耐受。”

  陈谊眨眨眼睛,“可是,我这里没有退烧药啊。”

  话音刚落,沈小姜就转身拿手机,“我现在去买。”

  “啊?已经很晚了!”陈谊的眼皮耷拉着,努力撑起来的样子楚楚可怜。

  “别担心,我很快回来。”沈小姜说完,就转身朝门口走去。

  陈谊心口一紧,这句话好像是几个小时前自己对沈小姜说的。

  “不早了,你不回宿舍吗?”陈谊问。

  沈小姜穿鞋的动作忽然停下,一抬头就看见鞋柜上的那桶草莓味的棒棒糖,反问道:“你希望我回去吗?”

  陈谊捏着杯子的手抖了一下。

  这是第一次,有人用另一个问题来回答她的问题。

  沉默几秒,她才弱弱的开口:“你快去快回。”

  沈小姜系上鞋带,抿嘴微笑:“遵命。”

  “喵~”

  公主懒懒的从沙发上跳下来。

  门还没关上,沈小姜转身,重新探进脑袋来说:“小姨别怕,我刚刚已经给公主检查过了,它之前腹胀气,做了排气操后已经好了,不会再攻击你了。”

  陈谊疲惫的双眼重新落在沈小姜的脸上,信任的点点头。

  *

  其实,沈小姜很难得这么晚出门。

  她也不知道要去哪里买药,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快去快回。

  但是,她想答应陈谊,想让陈谊心安。

  好在,距离星汇酒店不远处就有一家24小时连锁药店。

  再次回到房间,陈谊还坐在刚刚的位置。

  她歪着头,眯着眼睛,像是来个人轻轻一推,她就能立刻倒下睡着似的。

  “小姨,我回来了。”沈小姜温声说,“先把药吃了再睡,好吗?”

  听见声音,陈谊艰难的睁开眼睛。

  她挤出一个笑容,“我真的没事,睡一觉就好了。”

  陈谊从来不会让别人看见她狼狈的模样,就算刚才在何忠面前,她也强装无事。

  “不要逞强,你可以喊累,可以告诉我你难受。”沈小姜把退烧药递给陈谊,脸上的表情尽可能温和。

  “我......可以吗?”陈谊的声音很轻。

  说完,她抬眼看向沈小姜。

  不知道为什么,她竟然真的想跟沈小姜示弱。

  “当然可以,”沈小姜回应陈谊的目光,“来,把药吃了。”

  陈谊看看药,又看看沈小姜。

  她心里知道,有些东西,可能已经失控了。

  也许就像何忠说的那样……

  但,那又怎样呢?

  “我不想吃药,”陈谊咬了咬下嘴唇,狭长的眼尾染上水汽,委屈巴巴得问:“我们,还继续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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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小姜:小姨的唇,好软。

  陈谊:哦?

  沈小姜:真的真的,我发四。

  陈谊缓缓抬眸:所以,软的就只有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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