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气压很低，像是要下雨。
孙佳宝的生日宴是传统的家宴，定在南城最大的酒店彰华苑，硕大的宴会厅里，只宽松的放着八张圆桌。
这个宴会厅叫吉祥如意，是彰华苑最奢华的，自然也是全南城最奢华的，五十桌起订。
来了很多亲戚，但是以好友身份出席的，就只有沈小姜一人。
她捧着一束粉色系的花，站在厅门外，等孙佳宝来接她。
VIP电梯停下，里面站着四个人，两个黑西装保镖，一个陈谊，一个何忠。
何忠最先看见沈小姜。
“七爷，这......”他转头。
陈谊也看向了那个方向，神色平淡，“嗯，看见了。”
沈小姜没有注意到别人，低头浅闻手里的花，嘴角微微上扬。
她的眼睛很大很漂亮，漆黑的瞳孔异常深邃，分明的眼白干净清澈，是那种让人看见了，就想靠近的长相。
今天的她穿着白色的衬衫，淡蓝色的小脚牛仔裤，黑色经典帆布鞋。
不到一百块钱的廉价红色小包背在她身上，竟有种奢侈品专柜货的感觉。
衬衫松松的塞进牛仔裤里，中规中矩里夹杂着一抹恰到好处的俏皮。
整个人像一缕海风，卷着令人着迷的咸湿与惬意。
这种长相的女生，陈谊第一次见到。
她的眼眶微微睁大，不过，很快就又恢复了。
“生姜宝贝，你终于来啦！”孙佳宝捏着嗓子，提着裙摆走了出来。
沈小姜先是给了她一个白眼，然后把花往她面前送，“生日快乐。”
孙佳宝松开裙子，双手捂嘴，夸张的不行，“哦莫，这是送给我的吗？真的吗？”
沈小姜松弛的笑笑，淡淡然，“你误会了，是送给狗的。”
“生大姜，你讨厌！”孙佳宝嘴上说着讨厌，却还是迫不及待的挽上沈小姜的胳膊。
“过个生日，你至于穿的这么隆重吗？”沈小姜一边说，一边主动伸手帮孙佳宝提裙子。
“漂亮吗？我小姨给我买的，说是出自哪个意大利的设计师之手。”孙佳宝刚想转圈圈展示，却被沈小姜无情制止。
“漂亮的像是要结婚。”沈小姜说完，贴心的帮孙佳宝整理腰肩的飘带。
沈小姜就是这样的性格，刀子嘴豆腐心。
嘴上刻薄，可行为举止却又温柔到骨子里。
不仅孙佳宝爱她，和她相处过一段时间的人，都爱她。
两人的身影完全消失后，陈谊才缓缓从电梯里走出来。
她摘掉墨镜，“她们两个关系这么好？以前怎么没听佳宝提起？”
何忠低头小声说道，“沈小姜平时兼职看书，大多时候独来独往，不过，孙小姐高中的时候就和她是闺蜜。”
“高中？”
何忠点点头。
孙佳宝高中不是在南城读的，而是在沈小姜的家乡，海市。
当年的南城还不似现在这般繁华，就业渠道少，生活压力大，孙佳宝的爸爸妈妈被迫去海市做生意，也把女儿带了过去，孙佳宝就在海市读完了高中，又考回了南城。
宾客陆陆续续进去了，门口只剩一个中年女人四处张望着。
她是陈谊的表姐，孙佳宝的妈妈，陈芳如。
“姐！”陈谊的脸上露出了和平时不太一样的表情。
“小七！”陈芳如激动道。
“抱歉，姐，我来晚了。”陈谊站在陈芳如身边，就立刻收起了一身的戾气，变得温柔而乖巧。
“没有，你工作那么忙，能抽空过来就不错了。”看着陈芳如笑，陈谊也笑。
“都是瞎忙，”陈谊把礼物袋递给陈芳如，“这是给佳宝的。”
“怎么又买......”陈芳如收了收笑容，“这个吉祥如意厅，是你用我的名义定的，所以押金也是你交的吧？”
如果不是陈谊的关系，区区八桌，陈芳如不可能订到规格这么高的吉祥如意厅。
陈芳如把礼物推了回去，语重心长地说道，“你挣钱也不容易，不用这么破费。”
陈谊笑而不语。
陈芳如带她走到主桌，“佳宝，你看谁来了。”
孙佳宝闻声转头，又惊又喜，“我的天哪！小姨！你怎么来了？”
陈芳如拍了一下孙佳宝的肩膀，“怎么，你小姨不能来啊！”
孙佳宝委屈地挠了挠被拍的地方，小声嘟哝，“不是，小姨以前从来不参加家里的宴会......”
陈谊眼底无波，笑得从容而优雅，“佳宝，生日快乐。”
这一句“生日快乐”格外温柔，格外好听。
沈小姜忍不住转过头来。
就在这时，她对上了陈谊那双清澈透亮的眸子。
饱和度很高的琥珀色，像玉石，像猫眼，像深不见底的幽潭。
那一刻，时间仿佛定格。
沈小姜的心跳漏了一拍。
数秒后，陈谊率先移开目光。
沈小姜仿佛被勾了魂。
长这么大，她第一次见到这么漂亮的女人。
五官很立体，皮肤白的发光，垂眸抬眼，一颦一笑间，都是故事。
分明是艳丽魅惑的妆容，看起来却比谁都天真纯情。
她的整个人都蒙着一层轻薄的白纱，那么不真实。
像一朵落水的昙花，美的倾国倾城，却平添一份稍纵即逝的孤凉。
危险，矛盾，令人着迷。
“生姜，生姜！”孙佳宝的声音唤醒了发呆中的沈小姜。
“干什么呢，叫你八百遍了！”她一边说，一边拉着沈小姜坐下，“我小姨，美吧？”
“哦？”沈小姜有些恍惚，“哦。”
她第一次，产生这种微妙的感觉。
*
主桌正中间放着一个很高的水晶花瓶，里面插着一束艳丽的花。
主持人进场，服务生撤走了主桌正中间的花束，沈小姜的视线一下子敞亮了。
这时，她才发现，她对面坐着的，正是差点勾走她魂的，陈谊。
好巧，对方也在看她。
不知道为什么，沈小姜觉得不自在，这次，换她先移开目光。
主持人讲完欢迎词后，大厅的灯光忽然暗了下来。
整个大厅里响起了舒缓的旋律，大屏幕上出现一张张老旧的照片。
不知道的，还真以为这是婚礼现场。
沈小姜抿嘴，对着身旁的孙佳宝小声调侃，“你还是小时候好看。”
不等孙佳宝说什么，沈小姜立刻把脸转回去看屏幕。
照片里的人，已经从懵懵懂懂的小丫头，变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
这时，沈小姜鬼使神差的歪了歪脑袋，看向对面。
陈谊的短发是亚麻色，发尾内卷，脖子纤细修长。
她穿着黑色麻料西装，手腕处卷了两道，露出条纹里衬，打底是一条墨绿色绸制连衣裙，隔着西装，沈小姜想象不到裙子的具体式样。
陈谊双手环胸，四十五度仰头，眼神诚恳而真挚。
她真的好美，越看越美，沈小姜心想。
沈小姜喜欢美女。
是那种，一看见美女就头重脚轻走不动路的喜欢。
这时，陈谊向沈小姜的方向瞥了瞥，把她逮了个正着。
沈小姜本来想在对方反应过来之前回正脑袋的，但她今天竟然慢了一拍。
正所谓，只要自己不尴尬，那尴尬的就是别人。
于是，沈小姜没有躲闪，而是很光明正大的冲对方笑了一下。
陈谊看见了那个笑，心里咯噔一声。
*
饭吃到一半，陆陆续续有人来主桌敬酒。
这是沈小姜最讨厌的环节。
明明都是陌生人，却还要配合着说各种违心的话。
“同学，以后在学校里，要和佳宝继续好好相处啊，有什么需要的就开口跟叔叔讲......”
“你和我们佳宝都是高材生，以后都是南城的栋梁啊！”
......
沈小姜像朵落了灰的假花，面无表情，沉默不语。
和陈谊不同，她，绝对不把笑容施舍给无关紧要的人。
无意中，她瞥见安安静静坐在位子上玩手机的陈谊。
没有人来敬她的酒，甚至没有人跟她说话。
她的存在，和周围的一切格格不入。
直到敬酒的人都散去了，也没有人搭理她。
她宛若透明，没人看的见。
这，究竟是为什么呢？
沈小姜不得而知。
这时，服务员一手端菜，一手转动桌面上的玻璃转盘。
一个不小心，红彤彤的汤汁溅到了陈谊的黑色西装上。
“对不起，对不起......”服务员连连道歉。
陈谊的神色平静如水，一边脱掉外套，一边从齿缝里挤出两个字，“没事。”
她把外套罩在椅子背上，动作很慢很优雅，在场几十双眼睛都死死盯着她。
沈小姜也不例外。
因为，陈谊西装之下，是一件墨绿色挂脖连衣裙，露了一整片后背。
完全不是参加这种寻常家宴的穿搭，而是上流社会的高端晚宴。
沈小姜对这种省布料的玩意儿不感兴趣，但是穿在陈谊的身上却莫名好看，她忍不住又多看了两眼。
这还不算，最惹眼的是，她一整片后背上，全是纹身。
花形纹身。
沈小姜不喜欢花，对花没什么研究。
但是此刻，她想知道这个花是什么品种，甚至，连以后养它需要什么样的花瓶都想好了。
陈谊脖子上戴着一串细珍珠项链，收口处有一条很长很长的延长链，从脖子后方一直延申到尾椎骨。
如果美丽会杀人，那在场无人生还。
“狐狸精！一天不作妖就会死！”
“今天什么日子，她一定要穿成这样吗？不知羞耻。”
“你也不想想她在什么地方工作，钻过她裙子的男人，十个手指都数不过来吧。”
......
后面桌的人窃窃私语，沈小姜听见后下意识的皱了皱眉。
干净的宴会厅里，却充满了肮脏的味道。
她忽然想起网上一个段子——
“有纹身的女人，代表什么？”
“代表着你对她的偏见。”
她不了解陈谊，对她的任何行为不妄加猜测。
她只知道，穿什么衣服，纹什么纹身，在哪里工作，都是陈谊的自由。
沈小姜转过头，看了一眼窃窃私语的两人。
准确来说，不是看了一眼，而是瞪了一眼。
说实话，沈小姜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样做。
反正，就是瞪了，还挺凶。
再转过头来时，陈谊已经离开了桌子，向洗手间的方向走远。
过了一会儿，孙佳宝被她妈妈领去给长辈们敬酒。
沈小姜一个人坐着，多少有些不自在。
再看看对面的空位，陈谊还没回来。
于是，她起身，也向洗手间的方向走去。
作者有话说：
我要去安慰老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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