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耽美小说>漫长觊觎【完结】>第65章 现在是我需要你

  上一次来医院是什么时候?江方野觉得可能真的是两年前,自己因为二次分化进的医院。那次是因为陆思榕给他下药进的医院,这一次陆思榕算是为了他。他坐在急救室门口外面的椅子上很混乱的想,这算什么,是扯平了吗?

  这件事是可以这么算的吗?

  急救室的红灯映在他眼底。手上的鲜血是洗掉了,但自己衬衫上还有残留。他刚刚在洗手间搓了很久,到后面都快急哭了也没能把衣服上的血洗干净。衣服下摆现在变得皱皱巴巴,顺着椅子冰冷的扶手一点一点往下滴淡红色的水。

  现在的急救室外面其实很安静。在等待自己亲人做手术的其他陌生人都依偎在可靠之人的身上,只是默默的流泪。江方野又想起刚刚自己打了120以后对陆思榕说的话,他说都现在这种情况了,还想问我担不担心你有什么意义,让alpha撑住,救护车很快就过来。

  陆思榕听到他的回答以后抬起手摸了一下他的脸,用的还是没有沾血的那只手。被抬上救护车昏迷前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是

  “等会见。”

  如果不是因为不想吓到其他病人家属,他这个时候真的想一拳砸在旁边的墙上。陆思榕明明在其他地方都是很精明的人,上班面对报表要精确到后面几位,开会时间任何人迟到一分钟都不行,为什么面对他永远给出一个模糊的时间?

  对他的告白说永远,永远是陆思榕的omega,他们永远会纠缠在一起,永远是多远?现在受伤了,又轻飘飘地和他说一句等会见。等会又是多久,现在急救室的红灯已经亮了两个小时。

  江方野抱着头坐在外面的椅子上,思绪像是被那把刀切割成无数的碎片,混乱地飞舞在记忆的长河。他又想到陆思榕刘海下面,在小时候为了保护他,额角被石块磕到留下的疤。额角上的伤痕可以用刘海遮挡,腹部的伤痕衣服可以遮住,那腺体上的伤痕,在没好之前怎么办呢?

  陆思榕那么注意形象的人,难道大热天还穿高领么。这么想着江方野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然后胡乱地开始抹眼角。

  他是有一段时间恨陆思榕,他是希望陆思榕过的不好,看到陆思榕克制的神情和动作,一直跟在他身后,会觉得心里说不出的快慰。

  但他从没有一次和上天许愿过希望陆思榕受伤。

  从远及近急促地脚步声将他拉回现实世界。抬头看是匆忙赶来的方韵,后面跟着陆思橞。愣了一下,赶紧把眼角的泪抹掉。他不能让这两个人看到他哭,就觉得是陆思榕情况不好。

  “以则接到你的电话后,就赶紧让我过来。他在公司开会,一时间真的脱不开身,”方韵攥着块手巾,眼神都快望穿急救室的大门,“他,他这是,进去了多久?怎么会这样?”

  “妈......你先坐。”陆思橞扶着方韵在一边坐下。江方野起身想把自己这个位置让给妹妹,陆思橞摆摆手:

  “哥,你坐吧。你也......你也辛苦了。”

  江方野把事情简单地说了一下。说一个小时前警方有给他来电,说犯人供认不讳,就是在网络上看到孤儿院事件舆论反转后,觉得肯定是陆思榕这个穿着不凡,一看就是有钱人,还经常出入孤儿院的人,花钱摆平了这件所谓的丑闻,心里觉得对孩子不公平,想着为所谓的被压下去的不公发声,便发生了这一幕。

  “是......是我的错,我,你说他跟这件事有什么关系吗?根本就没有,他不是这个孤儿院出来的人,最多就是给这里捐了钱,那为什么会卷进这件事,还不是因为我......”江方野捂着脸的手一直在抖,陆思橞无言地顺着他的背。

  半晌方韵拍了拍他的肩膀:

  “现在不是这么说的时候,我相信思榕帮你,肯定有你的理由......我不知道你们两个小孩现在是什么情况,思榕他认定了一件事就一定会去做,你......你不要有太大负担。如果思榕在之前真的做错了什么事,你也不用说因为这件事就.....就考虑原谅他......”

  江方野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感觉心里堵得慌。陆思橞从包里拿出保温杯让他先喝点热水,她现在是这里最冷静的人,发表了自己的看法:

  “妈,这个是他们两个的事,让他们自己解决吧。我们现在就在这里好好等,肯定没事的。”

  “......可是,可是,我担心他的腺体......”江方野迟疑了一会,“身为alpha如果腺体失去作用......”

  “那就移植。”陆思橞说的很坚定,“哥,咱们现在先考虑保命要紧。”

  又过了一个小时,急救室的门打开,问陆思榕的家属在哪儿。一时间三个人全部起身围上去,医生扫了三个人一圈,没什么表情:

  “腹部的伤口处理无大碍,手背的伤口缝针即可。腺体处的伤口我们现在只是做了简单的缝合,具体到底会不会对腺体,以及今后的生活产生影响,等他好转以后去腺体科挂号再问,比较保险。今天观察一天,明天就可以转入普通病房。”

  说了好几句谢谢以后,江方野靠着墙壁,做了几个干呕的动作,然后浑身无力地瘫坐下去。陆思橞用了好大力才把他拉起来:

  “哥,你,你要不先去换件衣服。这里有我和妈看着,你换了衣服,我知道你肯定是想守着的,你换了衣服后,看看要不要拿点你认为有必要的东西过来吧。”

  浑浑噩噩地上了陆思橞给他打的车,回到孤儿院以后大家都围上来,纷纷问他有没有什么事,又问陆思榕现在情况怎么样。江方野强撑着精神回答了几个问题,回到小宿舍以后快速地换了衣服,打开抽屉看到陆思榕之前送给他的那枚新戒指,想了想还是没有拿,又再次出了门。

  陆思榕是在转入普通病房的当天下午醒来的。江方野当时正在一边小声地和陆思橞讲话,两个人没聊什么,为了转移注意力他问了妹妹在大学的生活怎么样,又问她当个小网红,有没有品牌方找她合作。

  陆思橞讲到“上次那个化妆棉找我,结果你知道什么,他都不给我寄,要我自己......”就戛然而止,推了推江方野的肩膀让他回头。然后江方野就看到陆思榕盯着他,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个笑,对他说:

  “等会见,原来这么快。”

  没有很惊喜的感觉,也没有突如其来的眼泪,江方野第一感觉是他想骂人。

  他想说脏话,想说去你妈的什么等会见,你已经躺了一天一夜,看着心跳监护仪我都睡不着,我整日整夜地想我们两个的曾经;

  他还想说你本来就是个自私自利的人,为了保护我做到这个份上,现在腺体和右手全缠着绷带,穿着病号服,看上去就是个蠢货。

  噌地站起来,围着病房走了两圈。最后他只是深呼吸一下,按响了床头的呼叫铃。

  医生和护士鱼贯而入,做了一些全身检查,又问了几个问题。走之前和他们说,最好两天后再下地走动,然后那个时候需要陆先生再去腺体科对腺体损伤做一次完整地诊断。

  “哥,那我就先走了。我跟爸妈说,你就不用操心这个。他们可能晚上或者明天会来,弟弟周五下课后就赶回来。”陆思橞把窗台上的东西整理了一下,准备离开病房。这两个人看上去有很多想说的话,他可不想呆在这里。

  “好,你让思枷不要急,学校有事就先把事情办完,你也是,这都请假两天了,休息一下就回去,”江方野起身把妹妹送到门口,“这两天你也辛苦。”

  “别送了,哥,回去吧。”

  江方野点点头,靠在病房门上。等陆思橞的身影消失在走廊拐角,这才把门关上,坐在了离病床有一定距离的小沙发上。

  一段时间内两个人都没有说话,静谧的单人病房里只有仪器发出声响。江方野甚至都没看病床上的人,他斜靠在沙发上看着外面那棵枝繁叶茂的绿树,一切都显得欣欣向荣。

  最后是陆思榕先说的话:

  “我想喝点水,好么?”

  Alpha现在还没办法坐起身,江方野拿了放在一边的棉签沾点水,抹在alpha的嘴唇上。做完这一切又退了回去。

  “为什么不坐在一边呢,小野。”陆思榕又问。

  江方野硬邦邦地回答:

  “不知道。”

  “你什么都不知道。”他要是没听错,此时陆思榕的语调里居然带了点笑,“那你想不想知道我昏迷的时候,走马灯看到了什么?”

  一句“不想听”还没说出口,陆思榕紧接着就说:

  “走马灯当然是一个没有科学依据的说法,但是在我阖上眼那一刻,我居然想起你第一次叫我哥哥的时候。那种感觉很奇怪,很奇妙,不知道你能不能懂......一个跟我非亲非故,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小孩,就坐在那里,乖巧地叫我哥哥。”

  “现在想来,那一刻应该是我们往后这十几年互相纠缠的开始。”

  “刚刚医生说的话你也听到了吧?那一刀很有可能给我的腺体造成了不可逆的损伤。或许,你都不用去清洗标记,我们之间的羁绊可能就到这里了。”

  听到这里,江方野猛地转头,将视线放在躺着的人身上,听到对方继续讲,

  “那个人划伤我腺体的时候,其实我心里有种解脱感。我想,你不是恨我给你下药吗,你恨我让你变成omega,那我的腺体现在受伤了,如果好不了,不再是一个健全的alpha,就当我还了欠你的债,这不是挺好的吗?”

  “这不是这么算的,这不能这么算!”江方野倏地站起来,语调上扬,焦躁地在病房里踱着步。

  “小野啊,过来。”陆思榕朝他挥挥手,“你走来走去看的我头晕,坐在床边,我们好好地讲话,可以吗?”

  不情不愿地梗着脖子坐下,江方野还是不肯看着alpha。没一会感受到什么东西在碰他撑在病床边缘的胳膊,低头一看是陆思榕打了绷带的右手,粗糙的质感在皮肤上滑过。

  “那你告诉我,要怎么算。”陆思榕尽管还虚弱着,看向他的目光却依旧像是企图穿透他的内心,“不要说不知道,你告诉我,你希望我怎么做,我说了你可以利用我,利用我的一切。”

  江方野心乱如麻。他完全没想到如果对方腺体受伤了,那他们之间的完全标记可能也会随之消失。这不是他之前就想要的吗?现在对方直接说出来,他在犹豫什么,既然可以直接利用alpha,只要他说一句“我希望你一直是一个残缺的alpha”,现在的陆思榕是不是真的会做到?

  可是他不想,在现在社会,就算能力再强,没有完整腺体功能的alpha一定会面临更加艰难的处境。无论他现在对对方的感情是什么,他想看到的是依旧受万人敬仰,万众瞩目的陆思榕,是优秀的,完完整整的陆思榕。

  人被逼急了就会掉眼泪,而陆思榕对江方野的眼泪一直都没辙。看着对方直愣愣地盯着他右手上的纱布,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本人好像还没意识到的样子。叹了口气,抬起手想要抹掉,结果又被大声地训斥:

  “抬起来干嘛!放下!”

  “好好好,”陆思榕扯出一个无奈的笑,“我只是划伤,又不是骨折,动都不行的吗?”

  江方野做出凶巴巴的样子:

  “不行!”

  见陆思榕不像是还想和他争辩的样子,扯了张纸巾自己擦了擦眼泪,好半天才回答之前那个问题:

  “你不要,反正,反正不是这么算的。怎么算,我,我想好了会告诉你的,”他闭了闭眼,“无论怎么样,我还是希望你健康,就......不要再受伤。”

  “好,”陆思榕绑着绷带的手背蹭了蹭他,“以后一定不会了。”

  陆思榕一共在医院住了整整一周。

  一开始的三天江方野留在医院陪床,因为是高级单人间,他倒也没觉得睡得不舒服。本来说的是给陆思榕请护工,因为陆思榕右手不方便吃饭,且就算转入普通病房,第一二天也是危险期。

  结果他回到孤儿院以后,中午就接到护工打来的电话,委屈的语气,说着:

  “陆先生不肯吃饭。”

  江方野心里那口气又开始不上不下。陆思榕是为了他才住的院,无论怎么样他都不应该生气,只是这人现在住院还在闹大少爷脾气,气话不经过脑子直接怼出来:

  “你问他是不是要饿死!”

  护工也是真性情,听雇主这么一说也着急:

  “江先生,这个医生说患者最好还是要保持进食,蛋白质啊,维生素啊,就是还是要吃的。只是他说一定要您回来才行,我,这我不好做啊......”

  沉默化成实质在电流声中蔓延。江方野最后叹了口气,告诉对方自己下午就到,挂断了电话。

  他按照一天的工资给护工结了款,走进病房后一个眼神都没分给陆思榕。对方倒也不恼,没有主动和他讲话,自己坐在床上看手机。没过几个小时这种和平就被送来的晚饭打破,两个人对着饭你看我我看你,最后是陆思榕皱了下眉,说自己腰腹和后颈的伤口感到痛,江方野这才慢吞吞地开始喂饭----他不好判断是不是陆思榕在卖惨。

  第二天早上陆以则和方韵来了,同时还带来了大包小包的补品。江方野贴心的走出病房,把空间留给他们一家人。只是不知道到底聊了什么,他们出来的时候方韵一直在叹气,等他进了病房,陆思榕就让他把那些补品带走,拿去给孤儿院的工作人员们分。

  真正让江方野后怕,并且开始庆幸自己在这里陪床的,是第二天的晚上。不知道什么原因陆思榕的腹部伤口突然大出血,都到了医院的熄灯休息时间又被推进了手术室。直到凌晨他才又见到那张苍白的脸,因为麻醉药的作用,含混不清地叫他:

  “小野。”

  江方野心里的怨就全没了。

  说白了他只是怨陆思榕好像很冲动,一点也不在意自身安危。可这不是为了他吗?他的埋怨,本就是不讲道理。

  第四天开始,江方野就没在医院陪床了。只是他大早上刚来,就被能下地走动的陆思榕拉着一起去腺体科看了alpha后颈腺体的伤。在听到医生说伤口不深,但缝针换药以后,如果身体机能出现问题,还是要密切随访的时候,诊室里都不知道他两的呼吸声,谁的更重一点。

  出院的前一天医生来告知今后的注意事项,第一点就是告诉陆思榕,因为颈部,腹部,右手,没有一个纱布拆了,而这些伤口最重要的是不要碰水,所以让他回去一切要小心,最好有人照顾。

  接下来就是其他叮嘱,比如吃东西也要忌口,不要有剧烈运动,腺体记得复查,最后是一周后过来,视情况而定能不能拆纱布。

  “我需要人照顾呢,小野。”

  江方野正翻看着挂在病床前的病历本,就听到陆思榕这么说。没什么表情地把病历本插回床头:

  “......我不是你的保姆。”

  陆思榕突然贴的离他极进,暗哑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可是你是我的omega。昨天医生不是说么,如果有完全标记的O,在恢复途中适当汲取对方的信息素,会有助于心理和生理更快的恢复?”

  说话时温热的气息洒在他后颈的腺体上,总觉得有点痒。

  这话他倒是没办法反驳,根据医生的说法,完全标记的AO不仅仅是调动对方关于生理那方面的欲//望,有的时候信息素还可以让双方觉得心理愉悦和身体放松,同时促进alpha腺体的恢复。

  当时医生一听他们说匹配度是97%,止疼药都少开了几天的量,说是这么高匹配度的AO,omega的信息素胜过世界上一切止疼药。

  “我们现在确实反过来了。”陆思榕保持着站在他身后的姿势,只是头低下来靠在他肩膀上,随后一只手环上他的腰。

  江方野本想拍掉环在他腰上的手,低头一看是陆思榕那只依旧裹着纱布的右手。他想陆思榕又这样,阴暗又狡猾。他看不见对方的表情,只听得到对方在说:

  “现在是我需要你,跟我回家吧,小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