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莼下了班直接从公司过来, 除了疲惫还附带着点处理公事的烦躁，慕以安这句玩笑话倒是让她渐渐放松。
她难得顺着话配合慕以安的玩笑：“才两千块而已，今晚这桌肯定不止这数, 你怕是得自己贴补了。”
慕以安不以为意，嘴角始终是微扬的：“请你吃饭, 不管有没有这两千, 我都是舍得的。”
萧莼稍稍侧了侧身, 仔细看了慕以安一阵，以至于她以为脸上有东西。
“我去M国的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特别的事吗？”
慕以安摇头：“没有吧。”
“那我怎么觉得……你像是变了个人。”
慕以安诧异，很认真地想了一遍, 找不出自己有什么明显变化：“我没有变啊，连体重都一样。”
萧莼弯了弯唇：“你热情了很多。”
她说这话的时候除了脸上浅浅的笑意，整个人还是很正经端庄的，慕以安恍惚间有种被老师点评的错觉。
不过萧莼也没说错, 慕以安之前更多的是把她当做合作伙伴又或是“老板”, 很多事主动配合也是为了能把工作做好。
但这次不同, 她渐渐把萧莼归到了可以称之为朋友的阵营。虽比不上宁宁菲菲她们那么熟络, 却也没有过去那样生分了。
慕以安不好意思挠挠额头，声音也低了些：“大概我对朋友都是这样的。”说完后她又抬头看了眼萧莼, “你不介意吧？”
萧莼忽然想起她生日那晚在电话里问慕以安的话，当时回应她的只有呼吸声。现在看来, 慕以安当时的确是睡着了。
她勾了勾唇, 轻轻搅动着汤勺, 菌菇汤的鲜香渐渐勾起她的食欲, 心情又更好了点。
“挺好。”
慕以安不确定她是说汤挺好还是说她把自己当朋友挺好, 不过看她神色如常, 也没不高兴, 就当她同意了。
喝完了汤，萧莼又把每道菜都尝了一遍，确实不错。她之前没怎么留意过这家餐厅，没想到慕以安选的还挺对她胃口。
吃的满意，心情自然就会变好。包间内虽然只有她们两个，但一来一去气氛还算活跃。
慕以安其实挺关心萧莼这次去探病的情况，又想既然是朋友了，那多关心几句不算越界吧？
“你老师的身体怎么样了？”
提到易教授，萧莼仍难掩伤感。在慕以安面前，她反而比在医院的时候要真实些。一些当时刻意压抑的情绪现在也渐渐流淌出来，眉眼凝重，幽幽叹息。
“不太好。”她顿了顿，黯然道，“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慕以安在问之前就猜到了有可能是这样，但她还是忍不住想多了解一些。毕竟能让萧莼暂时放下工作飞去，一定不是普通的老师。
“生老病死是每个人都必须面对的，以前我会觉得就算要面对也只是在我自己身上。现在我才明白，它会发生在任何一个你所关心和牵挂的人身上。
每发生一次，你都无可避免地要共同经历和感受。”
萧莼转头去看慕以安，灯光下她五官分明，眉眼清晰，依旧是唇红齿白，满脸胶原蛋白。她明亮的眼眸中多了丝怅然，还多了份通透。
这让她在萧莼眼中变得成熟不少，不再是过去那个看起来对什么都淡然洒脱的样子。
萧莼自从探完易教BaN授，从来没有和任何人深入交流过这方面的话题，无论是萧萸还是江予心。她本能不想把这份沉重传染给其他人，当然也是不愿意被别人看到自己难过感伤时的低落状态。
萧莼从小就被家长寄予厚望，她的表现也担得起这份厚望与偏爱。只是，她也有属于自己的情绪，却很少有人能让她放心把真实的自己完全展现。
优雅的大小姐怎能如此脆弱，动不动就难过？不可以的。是的，萧莼很小的时候就被教育，不可以轻易被困难打倒，就算很难也要坚持走下去。
这样不是不好，至少在面对黎允之突然的转身时，她有这样的底气和能力让自己撑住，直到现在也没有跌落一丝尊严。
可她终究是人，偶尔也会想要发泄真实情绪。
例如现在面对慕以安，她突然有种如释重负的冲动，想要多说一说这些天来心里的沉重。
“其实我也不清楚这次去到底是怎么样的心情，只是觉得很难过，也很遗憾。”或许还有一丝辜负教授期望的愧疚，萧莼难以全面概括自己的感受。
慕以安默默替她把凉了的茶换成温的：“其实有个办法可以让你不那么难过。”
萧莼迅速抬眸，看得出她是有些急切想要知道这个办法的。
慕以安涩然笑了笑：“多去医院，见多了也就习惯了。”
萧莼垂眸，她不是很喜欢去医院。
“我也不推荐你这样。”慕以安轻轻碰了碰她的茶杯，发出很轻微的脆响，“所以我们要乐观坚强一点，珍惜不必面对这些的日子。”
今晚聊的话题有些沉重，可是两个人的心情并没有受到太大影响。因为把一些之前没机会对别人说的心底旧货消化了，到最后两个人竟然还觉得轻松畅快。
慕以安主动结账，萧莼欣然接受，一句要客气一下的话都没说。餐费果然超出两千不少，慕以安半点不心疼，甚至还拿着刷卡单开玩笑说：“我用的自己的卡哦。”
萧莼起身，把外套穿上。瞥了眼她手里晃动的单据，莞尔道：“你倒是公私分明。”
“那当然。”
除了餐厅，萧莼在等司机把车开过来。凉风一吹，慕以安这才想起差点忘了另一件事，都怪刚才太过沉浸。
“云琅在年底前要办一次大型艺术展，听说有不少知名艺术家都会参展，你有兴趣一起去看看吗？”
自从上次送了油画，加上萧萸的暗示，慕以安觉得萧莼应该会对这次展览很感兴趣。
“我已经挺长时间没去云琅了。”萧莼回忆了一下，近期也没看到云琅官微上有海报宣传，便问：“消息确定吗？”
“菲菲说的，她家的公司和云琅有业务往来，说年底是笔布展大单子。”
萧莼点点头，她确实挺有兴趣的。但现在日期还不确定，她也不知道有没有空。
年底，往往也是公司最忙的时候。
“到时再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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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以安偶尔会去相关论坛或是超话关注展览进度，最近却被一条莫名其妙但又好似和自己有关的爆料吸引。
在#云琅年底大展#的超话里，有个话题热度突然上升：有萧家大小姐的字眼，还有旧爱重逢这样的八卦热词。
照片来自于某个M国留学生的社交媒体，最初只是用于个人小范围感慨，说是遇到知名校友和昔日神仙眷侣重逢，而且还是雨中漫步。
太过于浪漫，忍不住mark一下。
慕以安点开照片，因为拍摄距离有点远所以看着比较模糊。萧莼的轮廓还算明显，只要稍微熟悉她的人，基本都能认出来。
她身上那件浅灰色的风衣，慕以安也见她穿过。
因为是侧面照，照片上两个人的表情都看不真切。
慕以安只是觉得在萧莼身边的那人有点眼熟。
话题楼里各种“线索”层出不穷，甚至还有挖出MO家定制雨伞的小糖，慕以安的视线也移到了那把菱格伞上。
难怪刚才就觉得有点不一样，原来是伞特别。
萧莼当初在学校的这段感情并未刻意隐藏，交往过程也是坦荡直白，所以知道她和黎允之曾是情侣的人并不少。
后来听说她们分手，还有不少人为此深感惋惜。
没想到时隔多年，竟被拍到在M国重逢，而且还是雨□□撑一把伞。四目相对，深情凝望，仿佛时间都静止了。
这该是怎样的缘分和深情，才会让断了的线相隔万里也能续上。
【啊啊啊我的校园意难忘终于有续集了吗？毕业多年，这比百年校庆更让我兴奋！！！】
【分手以后还能这样浪漫相处，说没有爱我是不信的，呜呜呜其实我只是眼馋那把MO家的伞。】
【我倒觉得相见不如怀念，破镜难圆，圆了也有裂痕太别扭。btw萧莼貌似有女友了吧，还跟前任不清不楚的。】
【啊？萧莼有女友了？？？那她这是在搞什么啊？有点下头了。】
【据说新女友是个富二代，两人感情还挺好。没想到背地里还钓着一个，啧啧厉害。】
话题逐渐跑偏，楼里阴阳怪气的帖子也越来越多。不仅萧莼被暗讽劈腿，就连慕以安的资料也渐渐被挖了出来。
她和萧莼的事在圈子里算是已经公开，但她们不是明星，和娱乐圈没什么交集，所以偶尔被拍到也不会引起路人太多关注。
但今晚，她们的热度俨然有要超过那些流量明星的趋势。
这并不是一个好现象。
慕以安给萧莼打了个电话：“萧莼，你看到网上的消息了吗？”
“嗯，刚看到。”
慕以安是知道黎允之这个人的，在她们达成合作协议之初就交代过各自的过往。但谁也不会深入去提自己和前任交往的细节，毕竟家长不会那么无聊去验证这些。
所以慕以安对黎允之的了解，停留在很表面的阶段。
很多事，她是今晚在话题楼里才陆续知道的。
她的心情也不太好，但不是因为话题楼里那些过期糖，而是萧莼这次去M国见到了黎允之，回来后她半个字也没提过。
可萧莼的心情明显比她更糟糕，慕以安想问的话到了嘴边又不忍开口了。
“你想好怎么处理了吗？”
萧莼的声音有点低沉，但未见慌乱：“我需要一点时间把信息来源查清楚才能决定怎么做。”她停了片刻，应该是在斟酌，“以安，抱歉让你承受这些。”
她没明说，但慕以安知道，萧莼说的是网上那些嘲讽她的话。
慕以安不仅被挖出了资料，还被嘲笑戴了绿帽，甚至有人说她抱大腿能力堪忧，才会让萧莼又去吃回头草。
总之，过期糖有人觉得甜有人觉得馊。但对于慕以安，却几乎是一边倒的奚落。
落魄的人，似乎先天就失去了路人缘。
“我也不知道能帮你什么，就当是帮你分担火力吧。”
她们都看得出这话题热度飙升，应该是有水军下场了。意味着有人趁机下狠手兴风作浪，并不再是一张照片引出的普通议论。
萧莼还想和慕以安说些什么，但对方过于体谅，甚至连半句质问都没有，这让她原本想要解释和黎允之并没什么的理由变得毫无根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