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看清那张嬉笑的脸属于何人后,萧莼的情绪从怒极转为讶然。却也仅持续了很短时间,之后便是另一番考量。

  慕以安不知是她,只觉身边突然飘来的香味和记忆里的某个点重合,下意识以为是熟人。她太渴望倾诉了,可她不知道该跟谁说。

  指腹滑腻温热的触感,纤细而不硌手的手腕,还有腕间频率渐增的脉动,更是让慕以安舍不得松开。

  她握着颜青时,也有过这样的感觉。

  慕以安觉得这样拧着脖子很累,又把头转了回去,低垂着盯着吧台,嘴里嘀咕着不知在念叨什么,手却一点没打算松开。

  萧莼深吸口气暂时忍了,转头问酒保:“她今晚一个人来的?”

  酒保无奈:“是啊,一来就坐这儿了。我以为你今天不过来了,也就没让她换位置。”

  萧莼并不在乎慕以安和谁来。她只是想确认慕以安是不是特地来这里,还坐在这个位置等她的?毕竟度假屋的事,她一直没给任何回应。

  “是一个人来的,一坐下就要求喝烈酒。看她着急的样子,我还以为是酒瘾犯了,谁知……”

  萧莼可以想象酒保的无语心情,只是慕以安现在的样子和普通喝醉又有些不同。

  还没等她细看,就发觉不远处有两道目光时不时朝这边看。萧莼回望,对方就立即收回视线,却躲不过她的眼。

  那闪躲慌乱的掩饰里分明有着觊觎和饥渴,是对待猎物的伺机而动,也是猥、琐阴暗的有所图。

  这里有好几家知名酒吧,一到深夜就有喝得不省人事的醉鬼。有人喝醉,自然就有人等着“捡尸”。那些人都知道要挑落单的,看上去柔弱的最容易得手。

  对方虽然及时收敛了窥视,萧莼仍定定看了一阵,才悠悠把脸转回去。她把昂贵的定制手袋随意一放,直接坐到了慕以安旁边的高脚凳上。

  她这一坐,直接就断了那两人妄想等着捡慕以安的念想。没多久,那两人就灰头土脸结账走了。

  酒保看看她,又看看慕以安,也不八卦,只问:“还是老规矩吗?”

  萧莼刚要点头,手腕却被人用力按了几下。本就是悬空状态够别扭了,慕以安竟然还不老实。

  她不能忍,挣脱开来,也不管慕以安叽哩哇啦又说了什么。

  “今晚她喝的是什么?”

  酒保回忆了一下:“一杯Londa,后来我看她不太行了,第二杯给她换成Pina了。”

  萧莼勾了勾唇:“给我杯Londa。”她转头看了眼慕以安,对酒保说,“给她一杯水。”

  慕以安一直把手机死死护住,以至于无法通知熟人来接她。酒保原本不太放心她一个人继续这样,现在看萧莼打算管她了,也就放心去干别的事。

  萧莼悠悠喝着酒,由着旁边的慕以安自言自语,絮絮叨叨。

  本就开了一天会的她已经头大,耳边的聒噪很是烦闷。可慕以安的样子看上去很落寞,有种说不出的可怜。

  萧莼决定忽略她的声音,就当今晚是在迪厅喝酒好了。

  “我们怎么就缘分尽了呢?嗝……就算你在国外工作,我可以去看你啊,你也可以回来看我。

  两年,两年没什么大不了的。

  我喜欢你,就不止两年,两年怎么了……”

  慕以安的音量时大时小,大概说到后面过于心酸,一下子没控制住,甚至带了点哭腔。

  萧莼的手一抖,酒倒是没洒出来,注意力却是被吸引过去了。

  那人还是低着头,肩膀耸动的频率明显变快。

  萧莼不太会安慰人,但看到她这个样子,还是有些于心不忍。

  “慕以安。”

  见她没反应,萧莼不得不把声音抬高了些:“慕以安。”

  慕以安晃悠着脑袋看她,脸上有泪痕,早已没了之前的嬉笑。

  她迷蒙着双眼,不知有没有看清叫她的人是谁。

  “失恋没什么了不起的。”再感性的安慰话萧莼说不出来,但失恋的确没什么大不了。

  痛得死去活来还不是要继续面对生活,熬过去就好了。

  她涩然自嘲地笑笑,那段痛苦经历她并不想重复,所以爱情还是少碰为妙。

  慕以安怔了怔,落寞道:“你又不是我,你怎么会知道我有多喜欢她。”

  “在一起是两个人的事,但分手只要一个人决定就行了。”萧莼抿了口酒,不知在说慕以安还是在说自己,“你留不住那个人,就只能接受现实。”

  慕以安哽住,沉默了很久,之后拿起手边的杯子大口喝了下去。

  大概没想到已经被换成白开水,喝完后没有预想中的辛辣和刺激,反倒是被冰凉刺激得牙酸,但也更醒神了。

  “我送你回家。”大概是那两个猥琐之人给萧莼提了个醒,今晚不能让慕以安一个人。

  “我……”慕以安刚要回话,就觉得恶心至极,迅速跑去厕所吐了。

  等她洗了脸回来的时候,萧莼已经买了单。

  慕以安头重脚轻摸进自己房间,澡也没洗就倒在床上,不愿再想今晚的事。

  明天是她的生日,原本计划是和颜青吃顿烛光晚餐然后去看电影。再之后颜青想回去又或是来她家,慕以安都尊重她的决定。

  可结果哪一样都不是,颜青选择的是离开。

  离开她的生活,彻底离开。

  慕以安第二天是被裤袋里的手机闹铃给震醒的,头疼眼睛酸,嗓子还很干。她拿出手机想把闹钟关了继续睡,却看到昨晚颜青给她发过消息,也给她打过电话。

  时间距离她到家后不久,估计太困睡着了没印象。

  颜青是来把卡还给她的,她说没动过那笔钱。

  慕以安走出去,在门边看到从缝隙里塞进来的卡。

  颜青说完这件事后又补了句生日快乐,之后就把慕以安删了。

  慕以安看着那个刺眼的感叹号,心灰意冷。

  她是很伤心,也很舍不得。可是点开颜青头像后,手指停在半空,耳边突然响起昨晚萧莼的话。

  她说,既然留不住,那就接受现实。

  身为颜青的同学,这几年里慕以安亲眼见过很多次她是怎么拒绝那些追求者的。她说过,不喜欢,就不勉强。

  慕以安把手机收了回去,还隐藏了和颜青的对话框。

  从现在开始,她确实得开始接受现实。

  这些日子以来,她不得不面对的残忍现实还少吗?

  只是,心像被生生剜掉一大块。鲜血淋漓,痛得让人窒息。

  **

  萧莼起床后觉得左边肩膀有点酸,起初没反应过来,后来才想起应该是送慕以安回家时被她压的。要不是看她失恋可怜,萧莼才没那闲工夫踩着高跟鞋费劲扶她上楼。

  其实她可以让司机送慕以安,但慕以安上车后又迷糊去拽她手腕,直到下车还不愿松开。

  平时如果谁敢这样占她便宜,早就被丢出车外了。萧莼无奈摇头,就当同情失恋的人吧。毕竟她也是过来人,明白是怎样的一种痛苦。

  吃完早餐,萧莼去书房陪萧万庭喝茶聊天,顺便汇报最近半个月的工作。

  她的工作表现萧万庭没什么可挑剔的,身为家长,自然绕不过另一个话题。

  萧万庭品了口茶,笑着问她:“小莼,你回来也有几年了,现在工作适应了,是不是该考虑个人问题了?”

  萧莼泡茶的动作顿了顿,脸上却依旧是孝顺乖巧的笑。

  “爷爷,我暂时没这个打算,工作上也还有很多需要学习的地方。”

  “工作是做不完的,找一个人和你一起分担不是坏事。”

  萧家虽没有明确的联姻规矩,但萧莼的两个堂哥找的都是门当户对,家族背景相近的对象。萧莼自从回海城以后,有意想和她走近的人并不少。

  她在国外读书时曾有过交往对象,这事家里人知道。后来她说已经分开了,家里人也就不再多问。可现在爷爷直接问起,又是另一番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