崎岖的山路上,一辆黑色商务车缓慢行驶着。
车上李祺被堵住了嘴,蒙住了头,陷入一片黑暗中。
在生与死面前,他终于放下了对沐暮的嫉妒,此刻就是让他跪在沐暮脚下像条哈巴狗一样道歉都行。
他的心脏疯狂的跳动,李祺被绑在身后的手拼命挣扎着,哪怕被磨破了皮,出了血都不在乎。
李祺有预感,这次他要完了……
当天彻底黑下来的时候,车子终于停下。
李祺像狗一样被拖下车,跪在满是碎石的地上。
头上的黑布被掀开,李祺眼前有些晕。
等他适应了之后,睁眼看到眼前熟悉又陌生的悬崖时,却又猛地闭上了眼。
身后悠缓的脚步声传来,带着些碎石摩擦的声响。
“熟悉吗?李先生,你还记得十年前和你一起夜爬却意外丧命的好友王轩吗?”
一身长宽黑色风衣的洛斯双手随意地插在上衣侧边的衣兜里。
忽略掉眼前跪在崖边的李祺和周围的几个黑衣壮汉,洛斯倒是真像是来游玩的。
李祺死死攥着拳头,咽了咽口水,颤声道,“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洛斯轻笑出声,玩味道,“不知道?没记错的话,李先生才三十几岁吧?怎么连自己大学舍友都不记得了?”
“还是说”,洛斯顿了一下,却让李祺呼吸一紧。
洛斯故意话说一半,独留李祺在那里乱想。
他是不是知道了?他有没有证据?我还能……回去吗?
李祺浑身都是冷汗,脑袋却是血流永动,忽冷忽热的感觉让他崩溃。
洛斯轻瞥了眼眼前快要崩溃的男人,心下有些不屑。
他不想再浪费时间,索性加快进度。
洛斯扔块儿手表到李祺跟前。
李祺在看到那块表时,浑身血液都凝固了。
这块表是他送给王轩的,明明当时找到尸体时并没有找到这块表,它现在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洛斯冷声道,“想必你也知道这表有什么功能,当初你推王轩的过程全部都在这块表里。”
李祺疯了似的捡起表想要扔到崖下。
洛斯不屑道,“你以为我会蠢到把录音直接给你?这里面的东西早被我取出来了。”
“怎么?李老师杀了人,却不敢承认吗?”
李祺嘶吼道,“不!我没有错!我只是不小心,只是不小心!我太害怕了,我……我没错!他活该!”
他没错,明明他的画技比王轩要好,免费出国留学的资格却给了王轩!
他没错,是王轩自己答应要来夜爬的,他只是不小心撞了王轩一下,只是力气不够,没拉住王轩罢了。
他没错……
“我没错,我只是不小心撞了他一下,我没错……”
洛斯冷笑道,“不小心?难道不是因为他画画的天赋比你高,你嫉妒他,才起了杀心吗?”
李祺通红着眼,崩溃道,“你放屁!他天赋高?明明我才是最优秀的,他活该!抢了我的东西 就该死!”
扭曲的面庞上浮现出一个夸张的笑容,李祺兴奋道,“你知道吗?我把他撞下去之后,他其实抓住了一小节枯枝。”
“可是他太傻了,他居然以为我是不小心的,还喊着向我求救,我一点一点掰开他的手指,你知道他当时的表情有多好看吗?!”
李祺疯了,他跪在崖边狂笑,像是见到了自己登上顶峰的模样。
“王轩!你看到了吗?我比你强!我天赋比你高!你一事无成,连命都没了,我还活的好好的!我李祺注定比你强!”
周围不知何时围满了警察,一个指挥官模样的警察使了个眼色,几个时刻准备出击的警察瞬间上前制服了还在发疯的李祺。
当李祺终于被拷上手铐,关进警车后,所有的警员都松了口气,他们最怕这种精神状态不稳定的罪犯。
一个年级稍大的警察走到洛斯面前真诚道,“真是谢谢您的配合,如果不是您找回了这只表,恐怕这件案子就这么草草了事了。”
十几年前的技术并不发达,虽然当时这案子看着有些奇怪,却限于警力不足,时间紧凑,而草草放下。
这么久过去了,那个叫王轩的男孩子终于将自己死亡的真相公之于众。
……
十五年前,王轩以文化课第一的成绩进了美院。
他天赋高,人又热情随和,老师同学都很喜欢他。
后来啊,王轩拿到了免费出国留学的机会,他知道自己的好朋友李祺很想去。
他知道李祺家境一般,没有这个机会的话很难再出头,而自己家里却是可以负担得起自己留学的费用的。
于是他和父母商量着,准备把这个名额让给李祺。
在他正准备告诉李祺这件事的时候,李祺却说要约他夜爬看日出。
他想着就等爬上山的时候再说吧,有仪式感。
只是他们刚爬到山顶,自己就被撞下山崖,他死命地抓住手中的枯枝,呼喊着自己的朋友。
没想到,那个向来温和的李祺却笑着将自己的手指一点点掰开,低声对他说着,“天才只能有一个,所以抱歉啊,只能让你去死了……”
……
警笛声渐渐远去,洛斯静静地看着脚下如深渊一般黑暗的山崖。
良久,转身离去。
王轩是家里的独生子,周边也没什么亲戚,在他去世后,是他的朋友们在照顾着他的父母。
他人缘好,心善,帮助过很多人,却落得这样的下场。
不过,幸好,因为他的善良,让他的父母能够在他去世后,依旧有人陪伴和照顾。
法庭上,两位头发全白的老人互相搀扶着,老泪纵横。
王轩的母亲愤怒地看着一身囚服的李祺,嘶吼着问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对小轩啊!他对你那么好,甚至还要将出国留学的名额让给你!你为什么这么做?!”
李祺愣住了,没一会儿又大笑道,“对我好?那他妈是在施舍我,谁需要他让啊!明明我就是比他优秀,如果不是因为我没有一个好的出身,怎么会轮到他?!”
王轩的母亲伸手指着李祺,不停地颤抖着,一口气没上来,晕了过去。
坐在听审席的沐暮下意识起身要上去帮忙,却被身边带着棒球帽的洛斯拦了下来。
医护人员已经上前去急救,沐暮此时过去也没用,反而可能会被误伤。
场面一片混乱……
沐暮抿了下唇,扯了扯洛斯的衣袖,小声道,“我们走吧,回家。”
洛斯揉了揉沐暮柔软的头发,温柔回道,“好,我们回家。”
听审席最角落的地方,带着口罩和帽子的丁清沉默地看着眼前的闹剧。
乔宁坐在他身边,握着丁清的手,给予他无声的安慰。
丁清当初本来想收的徒弟其实是王轩。
那小子是个傻的,老是在他面前说李祺多好多好。
所以在王轩出事之后,丁清收了李祺做徒弟。
他以为李祺最多是有些偏激,没想到……
乔宁揉捏了一下丁清的手,打断了他的回忆,柔声道,“老公,我们回家吃饭,我想吃你做的糖醋排骨了。”
丁清温柔的目光落在乔宁身上,他点点头,牵起乔宁,默默退场。
后来的事沐暮他们就不得而知了,只知道,李祺被判了无期徒刑,一辈子都要呆在暗无天日的监狱中。
只是,这又能如何?
那个善良乐观又爱笑的男孩儿永远回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