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芦花村的地能有十七个, 青田镇总不能也有十七个。

  裴乔深觉曙光在前,现在这样总是睡梦中来去, 着实不方便, 等把小六带在身边,他大约就能结束这场悠长的梦了。

  到了镇上,小六身上的草绳被解下, 重又放进了竹篓里,等回去的时候, 还得用。

  李守柱紧紧拉着小六的手,带他走街串巷,最后停在一处砖房前。

  这里的砖房也不是工整的红砖或是灰砖, 而是用黄土砸制成的土坯垒成的房子。

  除了略规整些,一眼看去整个房子还是黄蒙蒙一片,透着过分的贫瘠。

  裴乔飘高了一些, 四周都是差不多的土坯平顶房, 偶有一个小两层,就是鹤立鸡群般惹眼,简直通身上下写满了“我是有钱人”。

  这个镇子就又和裴乔想象中不同。

  经济发展的强弱各地区是有区别,但二十一世纪了,即使是再边陲的小镇, 也不该凑不齐一手可数的二层小楼。

  李守柱对此却习以为常,连对着面前的土坯房都能露出艳羡,他攥住李小六,上前轻轻地敲了敲门。

  里面的人也正在等他,房门很快被打开, 一个四十多岁的秃顶男人探出头来,他生就懦弱畏缩的模样, 小眼睛里却闪动着精明。

  他低头看了李小六一眼,侧身让开:“进来吧。”

  “是是,快走!”李守柱粗鲁的一扯李小六。

  小六一个踉跄,跌跌撞撞两步才稳住,他眯着眼睛偷看屋里的人,这是他从前不敢做的事,他上次来,只管把头低着,随人摆布,好像只要他不看不听,就不会受到伤害。

  裴乔不放心小六离开自己的视线,他也不纠结房子和经济条件的事,飘进屋守着。

  屋内原来有两个人,除了秃顶的中年男人,还有个围着薄款围巾、留着板寸头的人,他面目被围巾掩去大半,但透过露在外面的眉眼能看出年岁不大,也就二十多岁。

  王帅早已经等的不耐烦了,他早上八九点就过来这个破地方,生怕耽误了表哥的事,却生生等了快三个钟头才等到人。

  他不耐烦的站起来,挥开秃顶男人殷勤凑过来的脸。

  他王帅虽然在大人物面前不入流,但在这里,他就是脖子梗的最直的那个人。

  “就是这小孩?”他吊儿郎当的走过去,却也小心地又核对了一遍。

  “对,是他,就是他!”

  李守柱把李小六推上前,一把撸开他的头发,把那张小脸完全露了出来。

  王帅随意扫了眼,见干瘦干瘦的没啥看头,就撇开脸:“人我带走了,你就搁这等着,别乱跑。”

  料这些乡巴佬也不敢骗他,王帅觉得这回真是得了个好差事,除了等的有点无聊外,全不用打打杀杀那么高风险,接送一趟就有大把的票子,堪称肥差。

  李守柱被不客气的甩下,心里却一点意见都不敢有,他点头哈腰的把人送走,转身抄起手老实的蹲在屋子里。

  “那啥,早上来得急,我还没吃饭呢...”李守柱想讹秃顶男人一顿饭,占个便宜。

  秃顶男人早没了开门时老好人的模样,他光听那腔调就知道李守柱打的什么主意。

  烂泥上不了墙,秃顶男人心里不屑,嘴上却乐呵呵的道:“好说,别的没有,饭还是管饱的。”

  李小六坐过小汽车,可再见了还是陌生。

  王帅拉开后座的门,把李小六往里面推搡,呵斥道:“快上去,看什么看!你瞅你脏的那样,拉完你,我还得去洗车!”

  “我在呢。”看出李小六的不安,裴乔出声安慰。

  小六爬到后座坐好,在车门被砸上的巨响中,听到了让他安心的声音。

  可惜有人在,乔哥哥说过有别人在的时候,就不能和他说话。

  小六听话的忍住,他手轻轻放在膝盖上,不敢乱动,眼睛落到自己打满补丁的袖口上。

  那个人穿的衣服和村里人都不一样唉,小六偷瞄王帅。

  他的衣服上都没有补丁,难道那件衣服从来没有破过吗?

  “之前来接你的人是他吗?”

  坐上车后,王帅嫌憋气,就把围巾扯开了,那张脸果然是年轻的,模样生的平平,眼角却有细微的戾气溢出。

  裴乔先是记住了他的模样,转而询问小六。

  小六皱起眉,轻轻眨了一下眼睛。这是他们早就说好的,眨一下是否认,眨两下是肯定,在有外人在场的时候,他们就用这种方法简单的交流。

  一年前的记忆早就被山村中没有尽头的生活覆盖,小六不记得上一次那个人的脸,但那个人应该是没有说过他很脏这种话。

  所以,不是一个人吧。

  不是一个人啊,裴乔沉吟,那只能是要见小六的人手底下不止一个能用的人。

  对方至少是个有钱人。

  车子跑得飞快,路面修的不好,路不是很平整,坐起来有些颠簸,李小六很快就开始晕车,克制不住的干呕。

  王帅猛地刹停车,一脸狰狞的把李小六拎下来扔在路边。

  “敢吐在我车上,老子弄死你!”

  李小六摔在路边,灰尘沾了他半个身子,王帅看了就来气,嫌弃的挥挥手:“真晦气,你吐吧,吐完上车!”

  “洗车的钱不知道表哥给不给出。”坐在驾驶座上,王帅有点烦恼。

  李小六呼吸到车外的新鲜空气,胃里好受了一点,他张嘴吐出两口酸水,不舒服的劲儿就慢慢退去了。

  体质太差,裴乔皱眉,以后得好好补补。

  要不是想弄明白李小六身后的秘密,他现在就下线带着保镖过来抢人。

  揉着肚子,小六回到了车里,他小心地并拢双腿坐好,等待着。

  “吐完了?”王帅疑惑,没听到动静啊。

  他探头一看,地面上就一点湿湿的痕迹:“嘿,小崽子,让你吐你不吐,你等着,一会要真吐我车里,我打得你屁股开花!”

  早上没吃饭,又走了老远的山路,李小六饿的肚子都在抽搐,根本没有东西往外吐。

  王帅看李小六不说话,嘟囔了句哑巴,就合上车门继续走。

  这次他一脚油门,不再歇气的冲进了县城。

  在进入县里的时候,裴乔看到入口处立着一块高大的白石,上面写着北升县。

  北升县青田镇芦花村的李小六。

  车子开出不久,小六就又饿又困的睡了过去,等他被摇醒,记忆深处的大房子已经出现在眼前。

  王帅带着李小六走进这座墙身被刷成灰色的平房,里面当先是一个小院子,种着枝繁叶茂的石榴树,石榴树上还留存有三两个石榴,沉甸甸的坠弯了枝丫。

  院里空无一人,王帅目不斜视,径直走进正屋,他打开一扇门,把李小六推了进去:“在里面待着。”

  李小六站在房间中央,门在他身后关上,一声清晰的门锁转动的声音传来,而后一切归于寂静。

  房间里东西很少,只有一张三人座的沙发摆放在左侧靠墙的位置,进到这个房间的人如果不想站着,就只有坐在沙发上和坐在地上两个选择。

  小六感觉有点头晕,裴乔也知道他状态不好,饿是一方面,小孩还有点脱水的迹象。

  今天是个阴天,像这样的平顶房,地面更是潮湿阴冷,小六没怎么犹豫就坐到了沙发上。

  他抬头,正对上对面墙壁上嵌着的大块玻璃。

  那面玻璃几乎占据了整个墙壁,上面粗糙模糊,全然没有普通玻璃的透明质感。

  看着那面硕大的玻璃,小六的记忆在慢慢复苏,他一个人待在大房子里,房子里没有人,只有一面大大的玻璃。

  “小六,我在这里,如果困了就再睡一会。”

  至少睡着了就不会饥饿和不安。

  “好...”

  李小六眨眨眼,话音却被裴乔立刻止住:“别和我说话,小六!”

  从看到那面毛玻璃起,一股被窥视的感觉就萦绕不去,截住李小六的话头,看他懵懂的躺在沙发上打哈欠,裴乔则肃容飘向了那块玻璃后面。

  身体刚刚穿过玻璃,就和后面藏着的两人对了个正着。

  这两人,一个是刚刚离开的王帅,一个手里托举着摄像机,正对着裴乔的方向录制视频。

  他们拍摄的自然不可能是非自然灵异现象,那只能是在拍摄李小六了。

  拍了一会,李俊放下摄像机,他看着拍下来的一小段视频,点了回放。

  “他刚刚是不是说了什么?”

  视频上李小六的嘴张了张,那个好字声音不大,但在慢放中依然能看到他微微抬头,对着空气说了句话。

  那种好像在跟看不到的人对话的感觉,让凑过来看视频的王帅直起鸡皮疙瘩,他伸手想去开灯,却被李俊把手打了下来。

  “开什么灯!”他低声斥道,“我再拍一段,你也别闲着赶紧去把人给我弄醒了。”

  王帅当然不能承认自己怕鬼,他舔舔嘴唇,仗着表哥还在这,两个大小伙阳气旺盛,哪有鬼怪敢来。

  房间门重又打开,王帅站在门口,绝没有进去的意思,他对着李小六喊话:

  “醒醒,醒醒!别睡了,给我起来看着那面镜子!”

  李小六本来就是刚刚睡下,被这么一吼,身子条件反射的一缩一弹,整个就从沙发上翻坐起来。

  折腾人是吧...裴乔飘出去在石榴树下捡了片叶子,又撕出一缕极细的叶脉,捏着就往王帅脖子后面挠。

  王帅心本来就有点提着,忽感觉脖子后面刺痒,伸手一挠,随口道:“哥,你...”

  结果话到一半,扭头瞧见身后没人,他立刻就僵了。

  哈哈,刚才只是意外吧,人有时候就是会突然哪里痒一下,不稀奇不稀奇...

  没等他自我安慰完,后颈的同一位置又传来刺痒,王帅僵直着不敢回头,他动着眼珠,看到沙发上李小六掩盖在厚重刘海下的眼睛。

  无神、死寂、孤独,像是正盯着一个死人似的盯着他。

  王帅被自己的脑补吓得够呛,他强自镇定的抖着手锁上门,同手同脚的回到了玻璃后的房间。

  他还有点小聪明,知道要是敢跟表哥bb刚才的事,以后有活,李俊肯定不会再叫上他,因此只能尽量往李俊身边蹭,以寻求安全感。

  李小六见门关上,不能睡他也不知道还能做什么,于是扣扣手指,扣扣脚趾,看看镜子。

  这个无所适从的露怯模样,就让李俊眉头舒展,他大概拍摄了半小时的时间,就说声好了,然后关掉摄像机,扭头对王帅道:“我出去一趟,你在这看着他,要是出了什么问题,可别说我这个当哥的不关照你,不仅钱没得拿,人还得受罪。”

  “是是是,我看他个小毛孩还看不住吗?”王帅赔笑。

  李俊没有嬉皮笑脸的心情,拿着摄像机就出了门。

  没有理会又有点僵住的王帅,裴乔跟上了李俊,在他看来李俊等级明显要比王帅高,那他就是更有价值的那个。

  离着院子一条街的地方,停着辆黑色不透光的小轿车。

  裴乔之前就有疑问,现在车是普及状态,几乎家家都有,马路上更是随处可见,可在这个县里,除了楼房低矮,车也是不多见的,而且就裴乔见到的几辆车来说,车型也非常老旧,很多都是已经停产的车型。

  李俊走到黑色的小轿车边,先是敲了敲窗户,而后才拉开后座的门钻了进去。

  裴乔也立刻跟进。

  他飘在前排的位子上,看到李俊把摄像机递给了一个同样带着围巾的男人。

  大概出于和王帅围着围巾同样的原因,这个消沉的男人也是为了挡脸。

  可前者坐进车里后,就把围巾扯开了,这个男人却在刚刚只有自己一个人待在车里的情况下,还是固执的带着围巾。

  这张脸到底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裴乔凑近了些,才在男人靠近车窗的那边脸上,看到了一条细细长长,从太阳穴一路蔓延进围巾里的伤口。

  那条伤口很难定义是怎么造成的,刮伤、擦伤、刀伤,都不应该留下那种有点坑洼的痕迹。

  裴乔皱眉打量了一会,忽然伸出手比划了一下。

  那个痕迹,就像是用细一点的手指,一点点抠出来的。

  甚至在扣动的过程中,应该是有停顿的,那这个人为什么不躲呢?

  男人打开摄像机沉默的看起来,李俊也没有说话,车里就那么沉默了有近二十分钟。

  忽然男人合上摄像机,把它放到腿边。

  “就这样吧,你做事我放心。”男人按按眉心,发出很疲惫的声音。

  “棱哥。”

  李俊却没有立刻走,他看着男人侧头看向窗外的动作,叹了口气,提议道:

  “这样下去不行的,他是个隐患,是个定时炸弹,一旦炸了,咱们都活不了!”

  “你想说什么?”男人依然看着窗外,这是个逃避的动作。

  “能让一个人彻底消失的办法有很多,棱哥,你交给我,我保证什么痕迹都不会留下。”

  “是我把他抱出来的,他当时只有这么大。”男人双手比划了一下,那个长度只能是个婴儿,“我想他死,我当时就可以做到,为什么还要等七年。”

  “我不想他死。”男人往上拉了拉围巾,“我不想他死。”

  “犹豫不决两边都讨不了好的!”

  李俊从不会把话说的这么直白这么重:“你要么当初就别动手,一旦动手就只能让他去死,没有第二条路!不然死的就是你,是心姐!”

  男人近乎凝固成了一座塑像,李俊的话他像是全没听进耳朵里。

  李俊把摄像机留下,无奈的招呼表弟把李小六再送回去。

  裴乔在车里听得背后发凉,他寸步不离的跟着李俊,手掌里包着一块石头。

  这个话少人狠的家伙只要敢对李小六动手,他就一石头敲上去!

  李俊走进房间,在毛玻璃后面沉默的看了李小六十分钟,这个肮脏怯懦的孩子,身上一点他父母的痕迹都找不到。

  但李俊没有侥幸心理,他知道哪怕能安逸十年、二十年,真相也总有被揭露的那一天。

  说不定还是被他们自己人自爆出去的。

  可既然棱哥还没想通,那就继续让这孩子活着吧。

  李俊收拾好房间的东西,确保没有留下什么会暴露身份的物件,就指使王帅把人送回去。

  王帅是不理解他哥大费周折从省城跑过来就为了录个视频,但他这人有个优点,能管好自己的好奇心,不该他管的事绝对不瞎打听。

  “那我给他送回去。”王帅说着,脚下却没挪地。

  “拿着,剩下的回去给你。”李俊从口袋里拿出一个信封塞过去。

  王帅嘴角都咧到了耳根,他把李俊送出门,赶紧回身去找李小六。

  裴乔一直目视着那辆黑色小轿车开走,现在跟上去,也许能听到更多信息,可回头看看被王帅拉出来的小六,他还是停下了脚步。

  王帅口袋里揣着钱,心里就有底气,他喜得眉开眼笑,刚才的鬼啊怪啊的都抛在了脑后。

  直到他开车路过一条卖吃食的街道。

  要不要下去弄点吃的,看到冒着热气的卤味,王帅停下车,他刚打开车门,正要钻出去,后颈那种刺痒就再次突兀的出现了。

  王帅笑容立刻凝固,这次的刺痒比上次更厉害,他感触也更深。

  这种感觉就好像有个看不见的人正拿着针在扎他的脖子。

  看不见的人那不就是鬼了吗!?

  “小六,看着他!”

  裴乔指挥李小六配合。

  小六饿的肚子抽疼,听到裴乔的声音,还是立刻扭头看着王帅,眼睛都不眨一下。

  嘶,那种诡异、死寂的感觉又出现了!

  王帅大着胆子伸手摸了摸后颈,他自然什么都没摸着,深呼吸,他开始叫板:

  “妈了巴子的,你有本事再扎一下,老子....哎呦,别扎,别扎,我不敢嘴臭了,你是不是有什么心愿未了啊,你说出来,我全听你的!咱们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裴乔听他骂,就又在他嘴边狠狠扎了一下,王帅见骂不走,那肯定是恶鬼啊,他当即就跪了。

  “小六,看着窗外的肉店。”

  李小六立刻贴在窗户上,眼也不眨的盯卤肉摊。

  王帅抱头嚎了一会,见没动静,才小心地睁开眼,他呆呆地注视着李小六发亮的眼睛,半晌福至心灵,连滚带爬的跑下车,直奔卤肉摊。

  等他抱着各色卤味出来,要往车上走的时候,忽然停下脚步,想了想,拐进了一边的铺子,又端了豆花、烧饼,林林总总抱了一堆才重新回到车里。

  “给。”

  他小心的把东西全放在后座,自己咽了咽口水,愣是没敢伸手拿个鸡腿。

  李小六被一堆吃的包围,愣愣的张着手,一时不知道该先吃哪个。

  裴乔瞥了眼王帅,端起豆花塞进李小六手里。

  豆花有点烫,闻着又甜又香,李小六就专心的低头呼呼的吹,然后小口小口的喝起来。

  裴乔只是看小孩饿的受不了,才给他找个临时饭票,只要王帅别打歪主意,他也懒得吓唬。

  王帅哪敢有歪心思啊,从看到豆花凌空飞起时,他整个人就傻了。

  他虽然怕鬼,但以前最多停留在自己吓自己的层面上,这还是他第一次真实的看到非自然现象,这会情绪激荡,眼泪啪就出来了。

  “我,我家里还有老娘和弟妹要养活,你有什么心愿你就说,只要留我条命,我啥都听你的。”

  最烦男人哭唧唧的了,裴乔等李小六喝完豆花,看王帅还在哭,就让小六传话。

  李小六攥着个鸡腿大口咬着吃,含糊的说:“敢说出去...”

  “就杀了我!我懂,我懂规矩的!我绝对不会告诉别人,连我老娘我都不说!”

  王帅反应迅速的接口,他看了那么多鬼故事,里面很多都是这么写的。

  一路眼泪、冷汗的把李小六送回青田镇,下车时王帅还把李小六没吃完的东西,打包塞到他手里。

  “哈、哈,您还有其他吩咐吗?”他点头哈腰。

  听到汽车动静出来的李守柱看到这一幕,人都要傻了。

  这人带小六走的时候,不是这样的啊,李守柱当即心里忐忑。

  王帅小声嘀咕:“人送到了,我能走了吗?”

  他后颈立刻刺痒:“哎,不走不走,您还有什么吩咐,只管说。”

  李守柱搓着手走过来,随着他走近,王帅的后颈立刻接连不断的刺痒起来。

  王帅看着李守柱的目光瞬间不善。

  “人你们也看了,这钱?”李守柱琢磨这人不会要赖账吧?可为什么啊?

  他瞄到李小六手里抱着东西,走近一闻,香的李守柱直咽口水,他劈手就把东西夺了过去。

  王帅后颈立刻又开始突突的疼。

  “住手!”他抢上前,推开李守柱,重又把吃的塞回给李小六。

  刺痛立刻止了。

  王帅悟了,鬼是找他来给小孩撑腰的啊!那这是什么鬼,这小孩他妈?

  卧槽,红衣女鬼!

  “小孩的东西你也抢,你还是不是个男人?告诉你,东西我买的,买给这孩子的,你要敢动一指头,钱你tm一毛钱也别想拿到!”

  说到钱,可就捏住李守柱死穴了,他脸色难看,脸上的肉抽动,最后还是赔笑道:“我就看看,就看看,没抢,没抢。”

  “看看?蒙谁呢,我可告诉你,这小孩我罩了,你敢动他一根指头,就是打我巴掌!”

  王帅一不小心就演的入戏了。

  “可,可这跟之前说好的不一样啊。”之前那个穿西装的男人就脸色不好的瞪他,这次这个更是直接动手,难道那边真变卦了。

  “以后不能打了?”李守柱确认。

  “你还敢打他!”王帅炸了,当着红衣女鬼的面说这个,这是要他死啊。

  “不敢不敢,那以后不打?”

  “不仅不能打,你还得好吃好喝的给我伺候着,下次要让我瞧见这小孩瘦了...不对,他下次要是没胖,你一分钱都拿不到,听到没有!”

  李守柱耳朵都要被吼聋了,他为难的点点头。

  从前的要求好办,这次要求好吃好喝的伺候着,那边脑子有毛病吧,变化也太大了。

  李小六实在没有继续瘦的余地了,王帅只能改口要求他胖起来。

  给李守柱的那笔钱,也在王帅这,他掏出票子在李守柱眼前晃了晃:“下次这小孩要是跟我说,他过得不好,你就一分钱别想从我这拿到,听懂了吗?”

  李守柱眼睛都直了,净跟着票子走:“懂了懂了!”

  王帅把一叠统共一百块的票子递过去,这钱他没过手拿抽成,这就是他另一个优点,不该碰的不碰。

  裴乔看着那钱觉着很不对劲,不对劲的地方有很多。

  从人民公社到房屋汽车,从行人的服装到如今的人民币。

  人民币这个东西裴乔实在找不出解释了,其他还能推给经济不发达,可全国统一的人民币怎么做到长得不一样的?

  王帅敲打了李守柱一番,后颈的刺痒终于没再出现,他舒了口气,准备开溜。

  裴乔也不可能一直扣着他,让李守柱暂时忌惮就算是不错的现状。

  王帅钻进车里,正要踩油门,想了想,又停下。

  他从兜里掏出两张十元的票子折叠好,恭敬的摆在车头,双手合十碎碎念。

  裴乔瞥见,就过去听了一耳朵,然后得知那二十元是贡品。

  也许以后用得到,而且不拿走,这人一路上都得提心吊胆吧。

  裴乔就慢慢把钱卷起来,捂在了手心。

  看着钱慢慢消失不见,王帅猛地喘出一口气:“谢谢大姐,谢谢大姐!”

  他疯狂感恩,一脚油门窜了出去。

  裴乔:...大姐?

  去县里前后耽搁了有三个小时时间,现在大约是下午两点左右,山里黑的早,脚程慢点,就得摸黑赶路了。

  李守柱身上揣着钱,在外面心里不踏实,他看着那个秃顶男人,总觉得对方看过来的眼神不怀好意。

  “山里路不好走,我就先带小六回去了。”

  “这就走,规矩忘了?”

  王帅不抽成,秃顶男人却是鸟过留毛:“三十,留下,我不拦着你们走。”

  以前确实是这个规矩,李守柱也是因为那边要求突然变化有点懵,一时给忘了。

  “好吃好喝侍候着,那这钱可不够了。”

  不情愿归不情愿,李守柱也是真怕走不了,毕竟青田镇是对方的地盘。

  他抽出三张递过去,秃顶男人接过,就皮笑肉不笑的进屋了。

  李守柱当即带着李小六往芦花村赶。

  路上,他抽抽鼻子,馋李小六怀里那包肉,可到底以后该怎么对待李小六,他心里着实一团乱。

  “嘿、嘿。”他僵硬的朝李小六露出一个笑。

  “小六,累不累啊,爹背你走。”

  李守柱取下竹篓,把李小六装进去,总共二十来斤,还没袋米重。

  裴乔看着这一幕,眼神稍缓,他暂且放过一切不对劲的地方,立刻就要下线去把消息告诉A米,让他找出北升县究竟在哪个市,以及李守柱的具体资料。

  他要亲自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