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都市情感>归泊>第64章 花开的声音

  魏泊舟从衣柜里拿出一条驼色竖条纹山羊绒围巾替纪清祀围上,“外面冷,别感冒了。”

  围巾上带着淡淡的薰衣草香,纪清祀很喜欢这个味道,“你也多穿点。”

  魏泊舟驾驶着车子从停车场缓缓开出去,漫天飞舞的雪花在暖黄的路灯映照下,仿若翩迁起舞的雪蝴蝶,身姿灵动而曼妙。

  到了西湖附近,魏泊舟先找了个车位将车停好,此时路面上已经积了厚厚一层雪,人踩上去会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其实贵阳每一年的冬天几乎都会下雪,整个冬季寒冷又漫长,阴郁的天气容易引起人的负面情绪波动,但每一个下雪天,都会让纪清祀感到心情愉悦。

  魏泊舟从车里取了一把伞,“我们沿着断桥往白堤走,尽头是‘平湖秋月’,再从那里折返回家。”

  “好。西湖景区不收门票,而且绝大部分景点都是免费的,我以前来杭州培训时,几乎都会抽空到湖边散散步。夕阳西下,落日余晖晕染出绚丽晚霞,或者是细雨蒙蒙,水雾中的烟雨江南,我都曾经见过,但雪景真的还是头一次。”

  两人并肩走了一会,到了断桥的桥拱处,魏泊舟撑起了一把湖蓝色的晴雨伞,“今朝同淋雪我们也算此生共白头了,只不过没有油纸伞,少了几分韵味。”

  《白蛇传》中,白娘子和许仙在断桥邂逅,因借伞之缘情定三生。

  纪清祀伸手接住了一片落下的雪花,看着它在手心里慢慢融化,最后变成一滩透明的水,“所以我们这是‘断桥相会’?”

  魏泊舟把伞挡在身前将两人的身形遮住,微微低头在纪清祀脸颊上亲了一下,“娘子。”

  纪清祀瞬间脸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脖子红到了耳根处,还好夜色浓重,万千风情也随之不露声色地消散在风中。

  “别乱喊。”纪清祀小声说道。

  两人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原来也有人和他们一样,趁天还未亮便出来赏雪。

  纪清祀牵起魏泊舟的手,掌心的温热像握在手心里的太阳。

  前往“平湖秋月”的路上,一阵短暂的沉默后,纪清祀先开了口,“幽闭恐惧症主要是以心理治疗为主,常用的方法有三种。一种是系统脱敏疗法,让患者缓慢地暴露在引起恐惧的场所中,逐步接受这种刺激。第二种叫满贯疗法,一开始就让患者进入最使他恐惧的情境中,在刺激之下使焦虑反应相应消退。最后就是认知行为疗法,帮助患者正确认识自己,这是个漫长的过程。”

  “泊舟,我想试试第二种,你会保护我的吧。可以吗?”

  魏泊舟抬起头,眼神晦涩地看着纪清祀,“我听说这种情况绝大多数源于曾经受到过一些刺激,我能知道……是什么吗?”

  纪清祀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的声音尽量保持冷淡克制,“小时候有一天放学回家路上,邻居装作跌倒扭伤脚,骗我扶他回家,他亲我摸我还想脱我衣服……不过那天恰好有人来家里找他,他惊慌失措下把我绑起来,再堵住嘴巴,藏到了衣柜里……”

  “呆在衣柜的角落里,缺氧让我的大脑逐渐空白,黑暗也令人绝望。其实那时候我还不太懂事,只是模模糊糊猜到那人要对我做什么,也并没有多害怕,印象最深的反而是那种压迫的窒息感。”

  “后来因为我迟迟没回家,父母急得报了警,警察调取沿街监控录像查看,最后在衣柜里找到了我。那时候我的身体状况比你昨天发现我时差多了,我父母伤心欲绝,都以为我活不了……从那以后他们一直对我很包容,包括长大后我的性取向,反正我都死过一回了,没有什么比健康活着更重要。”

  “如果那天不是恰好有人去他家里,我可能早就被他……所以我觉得自己不幸的同时,又感慨自己挺幸运的。”

  魏泊舟问道,“你那时候才多大?”

  “七八岁吧……”

  魏泊舟停下脚步,拉住纪清祀将他揽进怀里,他有很多安慰的话想对纪清祀说,然而又觉得千言万语不如一个真实温暖的拥抱。

  纪清祀将头靠在魏泊舟的肩上,忽略偶尔路过的行人投来探究的眼光,“要吗?除了你以外,我找不到别人能跟我试了。”

  魏泊舟抱着他的手臂收得更紧了些,“那……要我怎么做,把你再锁到衣橱里?”

  “也可以。”

  “不、绝对不行,看你难受我会不忍心……”

  “要不选一个封闭的小房间,对了,家里的酒窖好像就不错,我第一次进去的时候有反应。”

  “真的要试吗?”

  “嗯,你把昨天给我买的氧气瓶带上,如果我真的晕过去,你不要急,给我吸点儿氧带我离开房间,缓一缓应该就能好。”

  “听你这么说,仿佛有自虐倾向似的。”

  “记住,不要心软,如果通过这种方式能让我从此摆脱幽闭恐惧症,我愿意搏一搏。”

  他们继续在西湖边赏了一会儿雪,等准备返程时,天色刚蒙蒙亮,来看‘断桥残雪’的人却已经明显多了起来。

  他们在雪地里留下的脚印,被落下的雪和拥挤的人群渐渐覆盖。

  回到家中,纪清祀径直走到酒窖门口,推开了门。

  一股浓郁的红酒香扑面而来,纪清祀的身体却在轻微颤抖,“你把灯关掉,然后出去,让我自己一个人呆着。”

  “不用这么着急吧,你可以先休息一下我们再继续……”

  纪清祀摇摇头,“昨晚的刺激已经催生了我的恐惧,趁热打铁效果会比较好。”

  “那么……至少让我陪着你。”魏泊舟将门从内反锁,抬手将酒窖里昏黄的照明灯关掉。

  室内顿时恢复一片漆黑,纪清祀两腿有些发软,好在酒窖里有个小沙发,他凭着自己的记忆,摸索着往前走两步想坐到沙发上,却不慎脚下踉跄,狼狈地跌倒在沙发边缘。

  万幸酒窖里铺的是木地板,不算硬,摔了也不会太疼。

  魏泊舟原本想伸手扶他一把,却又硬生生停住了动作。

  绵柔的木香和醇厚的酒香混杂在一起,让纪清祀原本就昏沉的大脑越发眩晕的厉害,等他终于匍匐着够到沙发的扶手,背上已经渗出了一层冷汗。

  魏泊舟再也忍不住了,循声走过去一把抱起纪清祀,将他放在沙发上。沙发是质感极好的真皮材质,与皮肤相接的那一瞬带起冰凉柔软的触感。

  两人靠的极近,呼吸交叠,黑暗中即使不闭眼也什么都看不见。

  酒窖当初设计时就需要避免所有的光源,因为光会加速葡萄酒的氧化,容易引起酒变色、变味。

  耳畔传来轻微的嗡鸣声,那是新风系统在正常运转中,带动室内的空气循环。

  这样呆在酒窖里时起码不会缺氧,不过……也可以人为制造一下。

  魏泊舟猛地一下推倒纪清祀,将他压在身下,低头亲吻他的唇,听着他急促混乱的呼吸和从紧咬的唇齿间逸出破碎的呜咽。

  人在失去视觉时,听觉会变得异常敏锐。

  “我听说人在紧张的时候可以通过运动快速缓解,分泌的多巴胺会使大脑兴奋,让人体产生愉悦的感觉。”魏泊舟贴着纪清祀说话时,沉重的呼吸喷在他的脸上。

  纪清祀的太阳穴突突地跳着,他能听见魏泊舟说的每一个字,却没法拼凑出完整的意思。

  从刚才关灯那一刻起,纪清祀的意志就已经崩塌了,两天之内连续的超负荷刺激,已经让他处在崩溃的边缘。

  有一只干燥温暖的手沿着脊背温柔地抚摸着他,然后缓缓剥开他的衣衫。纪清祀松开紧咬住的牙关轻哼一声,却方便了对方的长驱直入。

  魏泊舟在这种事情上向来抱着一颗赤诚之心,他毫不掩饰自己对于纪清祀从头到脚、从里到外的眷恋。

  纪清祀一定会晕过去的,但魏泊舟不希望是因为过度恐惧。

  他将纪清祀翻了个身,用手捂住他的嘴,随后身体里的猛兽苏醒了,每一次都比前一次更深,他要让纪清祀永远记住这个感觉。

  通往身体的开关他早已驾轻就熟,魏泊舟松开捂住纪清祀嘴的手,两手稍稍用力掐住了他的细腰,保持无法挣脱的姿势。

  纪清祀没有闭眼,他什么也看不见,但他的身体依然本能地在抗拒。

  身上的人却如一座山,高大挺拔,不可逾越。

  他仿佛被野兽拖进了无尽黑暗的洞穴中,只能不停地承受。

  全身的骨头仿佛被人一根一根抽走,他变得越来越软,一点一点坠入泥潭。

  纪清祀弄脏了沙发,魏泊舟停下来,意味不明地轻笑一声,用自己质地上好的衬衫给他擦了擦。

  当一个向来理性强大的人,流露出类似胆怯软弱的情绪,甚至还发出带着委屈的哭声,听得人心里柔软。

  纪清祀的心脏跳得很快,魏泊舟像他平时握在手中锋利无比的手术刀,将他的身体慢慢切碎,再极有耐心的一块一块缝合起来。

  让他宛若新生。

  像山间的清风,像疏朗的晚月,像喷射的岩浆。云卷云舒,时钟滴答转动,聆听着一朵花开的声音。

  魏泊舟忘记了什么叫做克制。

  他的汗水滴在纪清祀的睫毛上,像极了颤动的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