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方南雁下班,绕了远路,又乘坐公共汽车,来到PAPY附近,步行过去。
方文心已经在里面等着他,他们坐在最里侧的卡座里,人慢慢躲起来,音乐越发吵闹,他们在暗处,没人看得见他们在干什么,更不会有人能听见。
方南雁看着他放在桌面上的手机,问道:“你的手机卡是找谁拿的?”
“随便买的,怎么了?”
“换一个新的,你接下来需要很多短信费用。”
他说着话,将一张崭新的卡递给了方文心,他没有多问,直接就换上了。
方南雁拿走旧卡。
“你现在是什么身份。”
对于他的询问,方文心早就烦了,“身份?你先把钱给我!”
方南雁静静看着弟弟脸上的伤,他们长得并不相像,方南雁像母亲,而弟弟像父亲。
“你现在用的身份证,给我。”
方文心急着要钱,但看哥哥这么冷静,想必是准备好了,不耐烦地抽出口袋里的卡,“看这个干什么?!钱呢?”
他双手戴着漆黑的手套,只是翻起卡片看了一眼,便推回方文心面前,“我没有钱。”
“那你要我来这里干什么?!耍我啊?”
方文心立刻急了,抬手攥住他的衣领。
方南雁抬眼瞧着他,光怪陆离的灯光扫过他的下半张脸,一双眼睛沉静如深渊。
“你按我说的做,只需要发点消息,就能拿到钱。”
一听有钱,方文心才坐下来,“说。”
五分钟之后,他们前后脚离开这里。
方南雁戴着口罩,绕进漆黑的小巷,从小路回到自己家里。
他缩在床尾,口鼻里呼出白气,气息带着颤抖。
他抱着自己的肩膀,将脸埋在腿间,过了很久才缓和过来,一杯温水下肚,他取出冰箱里的半条鱼,重复昨天的步骤,将鱼肉准备好,这次炖了清汤。
炒了一个小白菜,他吃了两大碗饭。
端碗的手止不住的发抖,他依旧将桌上的饭菜,吃得一干二净。
吃完饭,他将自己的档案调出来,将所有的联系方式都替换成了另一个号码。
最后抹除了档案修改记录。
方南雁捏着自己的手机卡,以及方文心的旧卡,用刀把砸碎后,丢进了厕所。
他静静地坐在沙发上,突然站起身,在客厅里走了两步,又松下精神,回到沙发前坐下。
枯坐到深夜,他在抽屉里拿了三颗安眠药,就着热水吞下,回到床上,一觉到天亮。
次日,他抱着同类型的文件,去到张芸那边。
“张姐,这是今天需要归档的报告。”
张芸脸色不好,方南雁又叫了她一声:“张姐?”
“啊?!我、我知道了。”
“您怎么了?脸色这么不好。”
张芸连连摆手,将报告拿到手边,“没休息好而已,我整理好了就给你消息。”
方南雁点点头,回到他的岗位,看张芸的样子,方文心已经下手了。
他垂着头,说明张芸肚子里的孩子真的是陈宁海的。
晚上,下起了大雨,方南雁没有带伞,正站在窗边发愁,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了。
“哟,小方,你怎么在这儿?”
方南雁回过头,对着陈宁海轻笑一声,“陈先生,晚上好。”
他只是问好,并未回答问题,陈宁海嗤笑一声:“你不会没带伞吧?这段时间雨多。”
“是我疏忽了。”
昨天晚上睡得沉,今早起晚了,仓促出门。
“走吧,我好心送你一程。”
他说完,“恰好”遇到从办公室里出来的张芸,他又说道:“小张带伞了吗?”
“没......没呢。”
“那正好一起送。”
陈宁海走在前面。
方南雁对着张芸礼貌一笑。
陈宁海不过是拿他当幌子,实则是来接张芸回去的。
果然,他先把张芸送到了家,才送方南雁。
车上,方南雁看着张芸离开,自言自语似的:“张姐这都五个月了,还在上班,真是辛苦,早上还见她慌慌张张的,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陈宁海看似不在意地问道:“你们很熟吗?”
“不熟,送报告见过一两次,听口音,像是南方人。”
“不知道。”
陈宁海嘴很严,几乎撬不出话,唯一的破绽,便是张芸没有说住址,但陈宁海甚至将她送到了楼栋门口。
方南雁看着雨:“上次闲聊,听说她还带着两个孩子,这一个人能忙得过来嘛。”
陈宁海无意地说了一句:“你倒是很喜欢拉家常啊。”
“清闲时候的碎话而已。”
他们没有说两句,方南雁的家到了,他表达完感谢,才上楼。
如果不出所料,今晚,便会有个结果。
方南雁没做饭,洗了个西红柿,啃了一口,歪在沙发上,打开电视,漫无目的地四处翻看。
最后,他窝在沙发上,缓慢陷入睡眠。
夜雨飘进窗户,冷气惊醒了他,打了个寒噤,赶紧去洗了个热水澡,窝进被窝里时,已是凌晨两点。
他看着床头的闹钟,指针滴答滴答地走着,他再次入睡。
这天,天气格外得好,方南雁来到局里,正要把今天的报告送到张芸那里,却没见到她的人。
“张姐呢?”
“您还不知道呢,待产去了啊,她都五个月了。”
“哦,是该休假了,那报告交给你吧。”
方南雁没多问,回到自己的岗位,兢兢业业。
直到下午,隔壁科室有些躁动,方南雁拿了相对应的文件,走到办公室门口,敲了门,往里探头:“什么事这么热闹啊?”
说着,他将文件放到主任的桌上。
“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怪怕人的。”
方南雁瞧了这个职员一眼,“什么?”
周围的人又兴致勃勃地给他讲了一遍:“昨个晚上,这边有人跳楼了,就在那栋楼,从顶层掉下去的,幸好夜深,没砸着人。”
“是那个写字楼的职员吗?”
“不知道,反正说是挺年轻的。”
方南雁点点头,“记得把报告处理一下哦。”
他送完东西就走,坐在工位上的时候,一条本地新闻弹了出来。
方南雁没有点开,只是就着标题下面的小字看到:某蒋姓男子坠楼身亡,初步判断为自杀。
方南雁垂下眼睛,拔掉笔盖,安静地办公。
那日,他看过方文心的身份证,姓名上赫然写着两个字:蒋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