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都市情感>嘘,不要出声>第二十八章 同居

  =

  解放区的天是晴朗的天,解放区的人民扬眉又吐气。

  卜然兜里揣着出院通知单,轻手利脚地晃悠出住院部大楼,戴着加绒鸭舌帽,棕色围巾一圈圈捂到眼睛下边,靠在医院门口的长椅晒太阳,坐等魏行舟和霍少德帮他收拾行李。

  本来预定和他同一天出院的钟秦已经自己收拾好开车回家了,江名仁那头似乎被什么事务缠住,只派了两个助理过来,连接钟秦的时间都没有。

  长椅旁的迎春已经有点跃跃欲试的苗头,各个翘着娇憨的花苞,在春风里嬉嬉笑笑地打闹。

  一个个头中等,身材清瘦,弥勒眼笑眯眯,一举一动都慢悠悠的,长得莫名有点慈眉善目的中年人,似乎也刚出院,拉着行李箱坐在卜然旁边歇脚,玩了会儿手机似是无聊了,找卜然搭话,声音清润沉稳:“小同志,上大学呢吧,哪所学校的?”

  “T大的。”卜然把脸往围巾里藏了藏。

  “哟,高材生,你们学校今天上热搜了。”那人打开手机给卜然看。卜然注意到这人关注的全是学术圈,看他翻到今天的新闻,T大物理学院在二维铁基高温超导体中发现了配对密度波,得了金秋科技奖。

  这是卜然所在的课题组,他出事前一直在跟进相关实验,乍一看到终于熬出成果,还是喜不自禁,脸上露出明显的笑意。

  “我外甥女今年高考,也说要报物理,还找好方向说要搞什么固体物理,我们听都没听过,快要愁死了。”那人收回手机,双手习惯性端正地交叉放在腹前。

  说到自己专业相关,卜然来了一点兴致:“为什么要愁呢?”

  “姑娘说,要励志成为金字塔尖的人,咱们搞学术的都知道,99.99%的人,那都是科研路上的垫脚石,几百年的积累沉淀,枯骨皑皑才堆出来一个小尖儿。”那人有些感冒,从羽绒服兜里掏出一把揉成球的手纸,展开一团擤鼻涕。

  卜然心想,哦不,我可不是垫脚石,我是科研路上的绊脚石,但嘴上还是鼓励道:“这么小就目标明确,已经很优秀了。”

  “我是不太懂这一块,也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情况。”那人欠身捡掉在地上的纸团子,兜里又飘出来一张招待券。

  冰淇淋店招待券。

  超贵超好吃的冰淇淋店招待券。

  马上就要过期的、超贵超好吃的冰淇淋店招待券。

  就在马路对面不远。

  卜然如虎似狼的目光biu地射穿了那张轻飘飘的纸片。他已经戒冰淇淋半个多月了,眼里噌噌冒着绿光。

  “平时懒得为了这家冰淇淋过来,今天刚出院,券差点过期了。你要是爱吃的话,可不可以送给你?”

  卜然连忙虚伪地推辞。

  “那要不要一起去吃?一人一个球,咱们几分钟解决掉它。”那人说着已经站起来拿了行李箱,又和一个路过的医生远远地打了个简短的招呼。

  卜然飞快地给霍少德发了信息,欣然跟着那人走:“您贵姓?”

  “免贵姓朴,朴落萧,无边落木萧萧下的落萧。我是P大心理系毕业的,前年又刚从互联网‘毕业’,被朋友忽悠进了教培,结果三次‘毕业’,完美赶上了每一次政策变动,一气之下病倒住院了。”那人呵呵憨笑着,轻描淡写地略过了自己的经历:“你可以先给我指点一下选专业的事情吗,毕业太久了,不清楚现在情况了。”

  卜然与这人有种一见如故的感觉,话匣子打开了,慢慢边走边聊起来。

  两人最后意犹未尽地交换了联络方式,约好改日继续。

  出冰淇淋店的时候,霍少德的车已经在店门口等了,他和魏行舟一前一后守在车旁,一个西装革履成熟稳重,一个运动卫衣年轻阳光,跟不认识似的谁也不搭理谁。

  见卜然出来,魏行舟迎上来,脸上大大的笑容像阳光一样耀眼:“阿然,要回家吗?”

  身后霍少德与朴落萧目光一触即分,几不可查地打了下招呼。

  卜然笑了笑:“过两天再回。哥你找到工作了?”

  说到这个,魏行舟笑得露出一口大白牙:“提前签了家还不错的公司,就在金融街附近,离你家不远。”

  这意味着他终于可以彻底脱离江名仁的资助和控制,开始独立自主生活了。

  魏行舟从卫衣的超大口袋里掏出个厚厚的信封,直接塞进卜然裤兜:“我这阵子忙着毕业和找工作,没怎么顾上去看你,出院了自己买点好吃的,啊对除了冰棍儿,吃太多不好。”

  他用力按住了卜然要往外掏的手,笑得很开心:“我知道你不缺钱,这是我第一个月实习工资,花出来才有意义。”

  卜然眯眼笑着,没再推辞。

  “你要是不想回家,去我那里住几天吧?刚出院也需要人照顾,正好我租了房子,够俩人住。”

  霍少德闻言抬头,用力挖了一眼魏行舟的后脑勺。

  卜然摇摇头,看着双手插兜倚在车头的霍少德:“我男朋友会不高兴的。”

  魏行舟和霍少德一齐愣在当场。

  前者震惊于卜然竟然和霍少德在一起了;后者震惊于卜然大大方方承认这段交易来的关系。这惊喜来得堪称诡异,霍少德甚至都不敢接。

  告别魏行舟之后,霍少德载着卜然往前开,问卜然去哪。

  卜然向窗外看了一会儿,指着前边一个租房中介的店面:“就那里吧。”

  “你要买房子?”霍少德边慢慢开边找停车位。

  “租房子。”卜然淡淡地讲。

  没认祖归宗所以不方便常去江宅,又不想回自己家,他只想清静清静。

  霍少德果断打灯变道踩油门:“去我那住。”

  “我……”

  “我像是买不起房的吗?再说哪有情侣不住一起。”霍少德帮卜然把遮光板扳下来:“我们难不成要异地恋?”

  卜然忽然想起了很多年前,他上初中的时候,卜易生和孟娴还曾为了要不要开始给他存钱买房娶媳妇大吵过一次,两人吵到一半才意识到孩子在场,后半场进卧室小声吵去了。

  摇摇头,把这段莫名其妙的回忆挤出去,眼下他打心底对霍家老宅发怵,一点也不想故地重游。

  但霍少德没带他回老宅,而是去了他自己常住的公寓。

  那公寓平平无奇,选在毫不起眼的中高档住宅区里,三室两厅改成一室两厅,多了健身房和书房。

  霍少德这人没什么物欲,不收藏不囤货,家里唯一的摆件是被霍少婉强行铺在门口的“出入平安”红地垫。除了筷子和袜子,所有物品都孤零零的一个戳在那里站岗。

  卜然站在唯一的卧室门口,似乎在思考由谁睡这里。

  霍少德刚要开口,卜然立刻抬手:“卧室和客厅不算异地恋。”

  “……”霍少德哽了一下,妥协地很彻底:“我睡客厅。”

  他没敢期待卜然真能毫无芥蒂地与自己在一起,消除负面印象这事得慢慢来。

  “没事,一起睡吧。”卜然轻飘飘丢下句话就去参观其他区域了,留下霍少德呆在原地仿佛接连被六合彩砸蒙了。

  同居的日子就这样奇妙地开始了。

  与卜然相关的物品像蚂蚁搬家一样渐渐填充起每一处空白。

  屋里铺上了毛茸茸的地毯,茶几上24小时放着洗净的水果和零食,抱枕和毛毯拥挤到一直掉在地上。新鲜的食材开始堆满冰箱,红白玫瑰点缀出生机勃勃的角落。

  用来睡觉吃饭的屋子有了家的味道,拖鞋旁边摆上了新拖鞋,牙刷旁出现了新伙伴,枕头被子碗筷成双成对,就连玄关上放的钥匙都变成了两串。

  霍少德斗志高昂地研究起营养餐,买了一堆奇思妙想的小家电,洗菜神器、削皮神器、切菜神器、电动脱水机、自动绞肉机、电子称重勺、自动炒菜锅,手边是两个番茄计时器,每天专注虔诚得仿佛在炼丹,主打一个差生文具多。

  当然,他最后还是回归了菜刀铁锅,谁也不想洗完碗还要多伺候一堆小家电。

  好在他的食客不挑,对菜品要求的上限极高,下限也极低,有什么算什么。

  其实卜然大部分时间都在沉睡,他需要很多睡眠恢复身体。

  霍少德尽量缩短去公司的时间,时刻竖起耳朵听卧室动静。卜然往往一觉刚醒,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睡眼朦胧地就能看到某男子在家也打扮得人模狗样地站在床头,俯下身来亲切投喂水果零食,并让病人透过深V领口被迫一遍遍欣赏挺拔强健的胸肌腹肌。

  这时霍少德就会趁卜然对着美色犯懵的时候,把今日份的药塞给他,一堆拆好的药丸,止咳药止疼药营养药混在一起,藏着不起眼的治抑郁症的药。

  药是朴落萧开的。

  朴落萧的副业才是走穴讲课,搞搞科普公众号,主业是三院的正经精神科大夫,被霍少德托了两道人情请来给卜然看病,伪装成了路人偶遇。

  万幸“一见如故”“再见交友”“三见交心”的剧本推进得相当顺利,除了第一次,朴落萧后来约卜然出门散步都成功了,两人见面交谈的时间越来越长,活动范围越来越广,有时是艺术展,有时是电影,有时是讲座。

  后来俩人还会为了一场话剧特意开车去邻市,一走就是大半天。朴落萧带走他一个精精神神的卜然,再还回来一个累得睁不开眼的。

  朴落萧说,这些都是转好的迹象,证明病人在重新燃起对生活的兴趣。

  直到很久之后,当霍少德开始回过头反思这段时光,他才察觉朴落萧的心理治疗顺利到不可思议。

  正如朴落萧与卜然初见后评价的:卜然很正常,正常到不正常。这是病人抗拒他人干预的表现。所以如果没有卜然的刻意配合,他们粗糙的剧本怎么可能有如此神效。

  但当时的霍少德已经焦虑得走投无路,以致忽略了思维深处所察觉的那一点点异样,沉浸在卜然为他打造的充满希望的假象里。

  霍少德从一开始就没考虑过放弃卜然这个选项。

  他坚信,卜然变成今天这样总归是有原因的,他一定要把卜然拉回来。

  他特意找到物理系朋友订最新的学术期刊,四处打听年轻人喜好,费尽心力找来一堆未完结的悬疑推理小说和连载漫画,又买来新发售的游戏。家里冰淇淋也供应充足,放在卜然触手可及的地方,但这时卜然反而不再对偷偷吃冰有执念了。

  一个人的力量不够,就发动所有人。

  顶着冷嘲热讽,他挨个说服了卜然身边每个人都同意与朴大夫谈话,包括卜爸卜妈、江名仁钟秦,甚至魏行舟,以及他自己。其中艰辛不足为外人道也,所有人都下意识认为卜然的抑郁全是霍少德导致的,以他作为愤怒与心疼的发泄口。

  霍少德没心力辩解,也不在乎其他人的看法,只要能帮朴落萧更好地确定卜然病因,制定最好的心理治疗方案,没什么比这更重要。

  为了避免卜然闷在家胡思乱想,每天他哄着卜然出门散步,有时选在阳光明媚的午后,有时选在静影沉璧的傍晚,偶尔选在空山新雨的清晨,他们手拉手安静地走过同一片风景,或并肩伫立,不时随意讨论点什么,见证了楼下的迎春从抽芽到开花。

  自亲人离世后,霍少德第一次如此努力地去搜寻生活中的美好。

  他走入清晨菜市沸腾的烟火气中,闻着早餐摊散发的袅袅饭香,拎着新鲜的瓜果蔬菜,穿过车水马龙的街头巷尾,听到了风中传来的阵阵欢笑。他珍惜每一日的时光,精心调制每一顿菜肴,怜惜瓶中的脆弱鲜花,想方设法保持它们怒放的青春。

  在忙忙碌碌十几年后,他第一次停下了脚步,回首留意蹉跎而过的岁月里这些无双的景色,终于看到了时间在指尖无声流逝时,为世人留下的温柔。

  并渴望身旁的人也能重新看到。

  在霍少德身边,卜然不知带着怎样的心态,将情人扮演得兢兢业业。

  霍少德有些分不清卜然的这种行为,究竟是出于对死亡的看轻?对他的怜悯同情?以及是否有那么一点点、一点点的真情实意在里面。

  卜然似乎全心接纳了“男朋友”这个身份,甚至自行将之升级到“伴侣”的高度。

  有一次公司出了事情,秘书带着法务部财务部风控部的几位高管拉着两箱纸质资料来家里开紧急会议,几个人挤在不算大的书房,埋在雪花一样的纸堆里,气氛沉重得空气中像压了秤砣。

  卜然去客厅拿书,见茶几上摆着五个铺好茶叶的杯子,但一旁烧开的水直到放凉也没人出来动,于是重新烧了水,挨个沏好,端着敲响了书房的门。

  门一开,屋里顿时按下了暂停键。

  霍少德受宠若惊地立刻起身,快步上前把卜然手里的茶盘和水壶接过来。几位下属见状也赶紧针扎屁股似的站起来拿杯。

  卜然皮肤苍白,穿着打眼一看就是他们老板的禁欲系纯色家居服,衣带在腰上绕完一圈打完结还能垂下来很长一截。其他高管不知道这人这么年轻就病气缠身,只觉卜然周身透着一股慵懒倦怠的劲儿,抬眸静静打量人时有种动人心魄的美,看得他们心口似被清秋干枯的落叶拂了一下。

  “你们忙,有需要随时说。”卜然放下茶水就离开了。

  门一关,霍少德笑了一声,低头啜了口手里的热茶,含在舌尖儿上来回细细品香。

  能升到高管位置的都是人精。整栋房子暖到出汗的温度,开会时尽量压低的声音,客厅电视上停留的游戏界面,书房里随处摊开的学术期刊和草稿纸,加之他们老板方才殷切小心的姿态,种种细节堆在一起,不用介绍,卜然的身份、以及家里谁是话事者的地位似乎不言而喻。

  他们把所有的震惊都藏在心里,全默默记住了卜然这个人,不出三天,董事长夫人的事迹就能传遍公司每一个茶水间。

  卜然不仅对霍少德的人不隐瞒,连对自己的普通朋友也坦诚得过分。

  卜然在学校里人缘很好,光靠职业级的温柔笑容就能招蜂引蝶,再加上学习好脾气好,上门探望的人虽不算络绎不绝,也算得上隔三差五。

  同组师姐从辅导员处听说卜然病了,代表同门拎着大包小包上门看望,同时转达了大家对年轻劳动力回来搬砖的强烈渴望。

  卜然对着正端来水果的霍少德,一开口介绍:“这是我爱人,霍少德。这是我苏师姐。”

  “咳!咳咳……”苏师姐面对英俊绅士、但年纪竟然比自己还大、却成为同门小师弟同性爱人的男人,接近140的智商干烧到冒烟,诹出来一句强自淡定的寒暄:“师,师弟夫好。”

  霍少德被这句此生未敢想过的陌生称呼,叫得直接愣在当场。

  卜然捂着胸口笑倒在沙发上。

  苏思雯是个很能聊的人,跟卜然从拉帕利斯讨论到堂吉诃德,从二维铁基超导体讨论到非常规高Tc超导性,突然跳跃到同组师弟的水热合成反应釜竟然被一屁股攮裂与15年前校门口修建地铁站的相关性,最后又回到讨论西西弗斯和唐璜。

  苏思雯说什么,卜然就接什么,霍少德陪听得头昏脑涨,听到物理学的部分,不只觉得自己是个文盲,甚至怀疑自己听不懂中文。

  那两人聊了一下午,霍少德最后叫车送小姑娘回学校。

  霍少德走在小姑娘右侧,这才注意到她还编了一条秀气的超细麻花辫,这样即使低头发型也不会乱。苏思雯落座时是特意绕远坐到卜然左手边的。

  网约车来了,霍少德拉开车门。

  苏思雯把长发向后一撩,昂起倔强的头颅,眼底泪花在淡粉眼影下闪着光,中气十足的嗓门里藏着淡淡哭音:“你根本没见过师弟的公式推导得有多漂亮!穿白大褂的样子有多好看!”

  “但还是谢谢你帮我叫车……”她说完钻进车里,立刻关门催开车。

  霍少德了然地眨眨眼。

  回到家时,卜然已经累得睡着了,颀长的颈子歪在沙发靠背上,方才还系得严严整整的扣子松开到了领口,露出锁骨下一小片雪白细韧的皮肤。

  霍少德小心地把卜然抱回卧室躺好,轻轻脱掉袜子,过程中卜然一点也没有醒,睡得酣然。

  这段时间,卜然在身体上已经对他半点都不设防。

  卜然有时还会迷迷糊糊走到霍少德面前,把自己团成半个球塞进对方怀里,后腰抵着男人坚硬的腹肌继续小憩;有时在霍少德专心研究菜谱时从身后抱住人,爪子迅速捏两片没下锅的火腿和西红柿,又若无其事地走开;霍少德如果下班或者买菜回家碰巧卜然没在睡觉,他还能收获一个迎门而来的拥抱。

  每当这时,霍少德就会埋首在卜然身上一顿猛吸,一边亲一边嘬,感慨一样的洗发液为什么卜然就能这么香。

  卜然一直借用霍少德的家居服,衣服松松垮垮,拥抱时轻轻一拽就滑掉半边,露出的锁骨小窝和肩头总是缀着深浅不一的梅花似的吻痕。他本人却毫不介意,整天带着霍少德的味道在家里晃。

  这给霍少德一种,他们已经相爱同居了很久的错觉,曾经那些伤害、欺骗和决裂,都远得像大梦一场。

  霍少德想,如果这样下去,他再也离不开卜然,去过回一个人的生活了。

  每天晚上,霍少德都要帮爱干净的卜然擦洗身子。

  卜然伤口还没长太好,不能沾水洗澡,每次都大大方方脱掉衣服,让霍少德帮忙擦身体洗头发。苍白发青的皮肤在热水中熏蒸出一片片粉云,像极了情动时瑰丽的性晕。

  那双湿漉漉的眸子每次透过暧昧的水汽望过来,干净得纤尘不染,却总望得霍少德口干舌燥,攥着热毛巾的指尖一阵阵发软。

  “要做吗?”卜然一手撑在墙上,另一手托住了下落的毛巾,视线停留在霍少德裤子撑起的地方。

  “当然不。”霍少德重新接过毛巾按在热水里。身前的镜子盖了层白茫茫的水汽,只能映出两人模糊的轮廓。

  湿漉漉的身体从背后半覆上来,打湿了他的衣服,纯棉衬衣贴在脊背上勾勒出肌肉嶙峋的沟壑。一只手隔着裤子探向他腿根,摸到往常绑衬衫夹的地方,小指不轻不重地勾了一下。

  霍少德眼观鼻鼻观心,专心涮毛巾。

  但那只修长的手指却不依不饶,轻轻划掉了镜子上的水雾,像刮掉彩券上遮盖的涂层,一横一划,将赤裸的肌肤一点一点展露在男人炽热的眼底,从纤长的脖颈,到坠着乳钉的茱萸,到瘦削的小腹,却突然停住。

  一转而上,擦出了主人那双含笑的眼。

  再忍下去他就能立地成佛了。做不成圣人的霍少德转身扶住卜然,滚烫的吻急切地压在柔软温热的唇瓣上,将人压得腰都向后仰去,一副能把人吃进去的架势。

  这小孩对他向来是管杀不管埋,管撩不管收场的。

  霍少德强压着下腹的邪火坚持到给卜然擦完水吹干头,浴巾裹着人小心翼翼放倒在大床上。卜然主动环着他的肩将他带下来,急促的鼻息一下下搔在颈侧,可他却不敢压不敢顶不敢撞。

  照俩人过去的做法,伤口能折腾到崩开了去。霍少德哄着卜然慢慢来,虚撑在卜然身侧,心肝宝贝地一路从眉心亲到屁股尖儿,中间沾到卜然尚平坦的小腹,整个人被烫到似的碰都不敢碰。

  要命哟,他哪还敢往里闯。

  “又不会怀第二遍,我没事。”卜然脚跟蹭着他的小腿肚,面容潮红,尾音发颤,胸脯剧烈起伏着,就是死死攥着霍少德的中指不放。

  霍少德直想跪下叫祖宗,你不怕我怕,低头张口将卜然干净秀气的阴茎含进去,心想自己真是个伺候人的好命,让他这么伺候一辈子也乐意。

  紧窄的喉咙裹着卜然的家伙往里吸,自然是哪里经不得舔就舔哪里,舌尖儿抵着翁张的小孔往里钻,左左右右转几圈,嘬紧了再一个深喉就让卜然双手捂住嘴也叫出了声。

  爽归爽,卜然却觉得有点难受,总像缺了什么。身下床单蹭得皱成一团,心头涌上一股不知名的委屈,情绪不知怎么没憋住:“有了孩子你就不在乎我了吗?”

  霍少德吐出卜然射出来的东西,嗓子哑着:“哪里的话。”

  “那为什么不摸我?”卜然抓着他的手按在自己小腹上:“它重要我重要?”

  霍少德抽手:“可别蒙我,‘你比他重要’与‘我必须插进去’是两码事,画不了等号,我不进去也能让你射。”

  说好的说恋爱中的男人智商为负呢……卜然看看霍少德还没解决的生理反应,偷偷犯了懒,射完之后骨头都软了,不想动。

  霍少德见卜然光明正大的耍赖,让卜然侧躺过去,从身后搂住了小孩的腰,埋首在清香的颈弯,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他故意不时顶在卜然后腰小小的腰窝上,用咸腥的欲水填满它们。

  有力的手掌缓缓摸过卜然的脖颈,停留在泛着潮红的胸口,指尖绕着红豆上上下下撩拨,带着茧子的指腹一圈圈地磨,直把那粒小小的东西玩硬到充血挺立,高高翘着等人疼爱,才继续向下,掌心轻轻搭在腰胯连接处诱人的凹陷上,爱不释手地寻找着最适合握住的位置,掐着卜然薄薄的侧腰。

  这让被抚摸的人很容易就猜到身后的人在想什么。

  霍少德在回味曾经狠狠掐住卜然的腰,一下下往身下送的滋味儿。

  过于直白的联想让两人都脸红不已。

  在浴室里,卜然用手勾引了霍少德,现在霍少德尽数还给他,掌心继续向下,绕过卜然再次挺立起来的欲望,插进难耐夹紧的腿根,拇指反反复复揉捏那一小块软肉,揉得越来越用力,越来越涩情,将腿根掐得嫣红一片、春色撩动。

  两人急促的呼吸慢慢贴近、交融,纠缠在一起难舍难分。

  霍少德一边吻一边拉着卜然的手握住自己快要胀爆的硬挺,同时舌尖用力向卜然喉咙深处顶去,逼出卜然闷在口中的隐忍呻吟。

  卜然忍不住要逃却被追着摄住了唇舌,眉心微蹙,眼角绯红含泪地凝着人,像极了被操到无法承受时呜咽闪躲的样子。

  霍少德一声闷哼射了出来,又喘着粗气重新伺候了卜然一遍,事后重新拧了毛巾给小孩擦身子。

  收拾完毕两人面对面躺在床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霍少德把玩着卜然的手指,还在觊觎那根空荡荡的无名指。

  “你和我哥的生意谈得怎么样了?”卜然突然想起这一茬,随口问起来。

  霍少德在认真目测指根的尺寸:“还没谈成,江名仁最近忙得脚不沾地,被他的老靠山缠住了,一时脱不了身。”

  “我哥出多少钱给你?”

  霍少德把卜然的手摆弄出食指中指,比了个数。

  这个数岂止是亏了,简直是亏大发了,如果算作友情价的话,那这种友情几乎抵得上社会主义兄弟情。

  “你没考虑过其他买家吗?”

  “……比如?”

  卜然伸出另一只手,在食指中指后面加了个零,与霍少德对视时眼里熠熠发光:“先卖给我怎么样?”

  ----

  求评论求反馈求互动~一口气更了三章,想要热闹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