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都市情感>嘘,不要出声>第十五章 卡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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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芭堤雅。

  ——号称“东方夏威夷”,闻名遐迩的欲望之都。

  热辣、露骨、简单而粗暴的性欲在霓虹灯下成了最正常不过的东西,卖笑的在里面轻飘飘勾勾手,走马观花的看客便被直接吸进去,挣开了裤腰上松松垮垮的枷锁。

  各色嫖客比起百日如一坐台的舞女更有看点,这里才是不分肤色人种、性别年龄、身份地位的“平等之地”,衣冠楚楚和破布褴褛的迈进同一个门槛,坐着轮椅的和背着药罐的上了同一层小楼,黄毛小儿和年过八旬的睡过同一张床榻。男女、男男、女女、男男女女;老少、老老、少少、老老少少,怎么搭配都不稀奇。

  自古笑贫不笑娼,嫖客向来在缠绵悱恻的故事里隐身了。倒也不奇怪,不管是什么奇形怪状的嫖客,在这里统统都是行走的金钱符号罢了。

  管你是半推半就还是欲拒还迎,哪怕表情刚毅不阿好比银河帝国的头号刀锋冰雪勇士,也躲不掉被夹道揽客的盘丝洞妖精路过揩油的待遇。

  邢以愆强忍着被摸了好几把,也要坚定地贴着路边走。

  又一只涂着粉红指甲油的手冲他妖娆伸过来,被身旁的人精准地攥住手腕,生生拐了个弯扑空。

  卜然松开手,不动声色地落后一步,好把邢以愆让到安全一些的道路中央。

  冷不防被那人沉着脸拽回了路中间。

  ……你又在气什么,护着你还有错了?卜然不理解。

  邢以愆臂弯里还挂着西装外套,全身上下没有一件不是纯手工定制,从头到脚散发着牛逼轰轰的凛然正气,这么走在满是花背心大裤衩的步行街,多少有那么点格格不入。

  但是,怎么说呢,都来到盘丝洞了,越是看上去不让碰的人,一般越是闷骚的金主。不然哪个正经人特意穿西装来这条街……

  忽略妖精一波一波往上冲,邢以愆跟着卜然一路走一路买,分着吃了两个土耳其冰激凌甜筒一份炸春卷两个糯米椰和一份流心蛋打抛饭,并用一杯加了仙草柠檬椰果芋圆芒果的古法泰式奶茶把胃溜严实了缝。

  他俩在红灯区撑得打完嗝才能吃光最后两口奶茶。

  在卜然还要尝试蚵仔煎的时候他几乎是有点恐惧地赶紧把人拦下了。

  “吃饱了吗?”卜然担忧地问他。

  岂止是饱了,辛苦锻炼的腹肌都快撑成一整块了,他怕再不拦下回去抱着马桶吐的就是自己了。

  卜然这才放弃了继续进食,带着人往岔路小巷里走。

  他们没去那几家比较有名气的老字号“数字show”,最后来到一家招牌上用几国字体写着“缘”字的店门口,至少从门口清清静静的气氛来看没有那么露骨。

  也许是个清吧?

  当然不可能,是只个相对不露骨但主打一个暧昧的小店而已。

  进门收取不低的入场费,所有人在店里随缘结对,舞女、酒侍、保安,以及所有进店者,都戴着相似的半脸面具,无论男女、身份或者角色,都可以挑选,相互看对眼了就勾搭着去楼上开房,房费酒水价钱另算,避孕套就光明正大地放在楼梯口方便随取随用。

  所以一般进这种店的顾客大多为了寻找高质量艳遇,极少是成对的。除非玩得异常开放。

  卜然领着邢以愆交完入场费,戴好面具往里走。

  缠绵悱恻的音乐声霎时大起来,鼓点纠缠着耳膜,暗紫色暧昧灯光飘摇闪烁。台上穿着清凉的舞女两条光裸大腿缠在钢管上,腰肢扭摆出一段柔软到不可思议的弧度,台下舞池里看不出面容的男男女女贴在一起,眼神碰撞,肢体纠缠,汗水与喘息融在一起,随着音乐节奏或快或慢摇摆扭动。

  他们坐在离舞台较远的小卡座里,一个高大挺拔,一个清瘦干净,论身材气质和下半张脸都相当惹眼,肌肉轮廓健美的邢以愆更是受欢迎的那一挂。

  过来搭讪的莺莺燕燕络绎不绝,在邢以愆又一次拒绝了一位白人男士的搭讪后,他支着侧额,晃着手中酒,挑眉看向旁边全程歪头看热闹的人。

  卜然的酒杯一直提在嘴边却未动,堪堪遮住唇角半边笑意。黑色面具下的琥珀色瞳孔与杯中醇烈威士忌交相辉映,波光流转,闪烁着万花筒般细碎迷人的光影,像在好整以暇地,近距离观赏一幅会动的画。

  【你在看什么?】邢以愆用眼神询问。

  卜然有形的目光从邢以愆似笑非笑的唇,滑过他凌厉的下颌,在男人那个依旧严整的漆黑领结上幽幽停留了好几秒,最后才垂落在手臂那条黑色皮质袖箍上。

  “这个,能摘下来给我戴吗?”半个手掌轻搭在单薄的布料上,冰凉指尖戳着那根东西。

  邢以愆依言把右手袖箍解下递过去。

  他每天都要用这东西,比起松紧夹扣,他本人更偏爱金属与皮具的质感,尽管独自穿戴这种袖箍的确要费些功夫。

  所以他等待着对方主动请求协助,双手交叠在胸前静静地看着,也是个尽情欣赏的姿态。

  残留着自己体温的带子在青年细长的大臂上绕了一圈,忽然漆黑发顶闪过,眼前那段光洁侧颈缓慢拉出一道柔韧的曲线。红唇微启,贝齿叼住了皮带尾端,可以隐约看到蜷起缩在里面的软舌。呼吸从皓白齿间喷出,湿润的痕迹在漆黑皮带上一闪而过。

  那双猫一样的浅色瞳孔向上挑起看向邢以愆,无辜地眨了一下。

  一瞬之间,邢以愆的呼吸被剥夺了,喉结滚动,领带有些勒到发紧。

  两道眼神紧紧缠绕在一起,他侧头含了口烈酒入喉,依旧端坐着没有动。

  卜然自己绑好了皮带,起身时拿了邢以愆的西装外套:“我去趟洗手间。”他离开座位向舞池方向走去,几乎是转瞬身形就消失在了人海里。

  邢以愆忙不迭追过去,侧身插进拥挤吵闹的人群。

  全场灯光暗下来,无数戴着黑白流光面具的人影旋转晃动,调笑声低语声从四面八方涌过来,香水汗液与酒水的味道混合在一起,密不透风,挤得他眼前阵阵发昏。

  弦乐骤然低落的节奏与紧张密集的鼓点都在催促着,节奏越来越疯狂,喊他快点,快点找到那个人。

  “嘘——”吵闹聒噪的乐曲在一句轻声中戛然而止。

  在一片望不到头的深海里,白炽聚光灯啪一下打在舞台正中央。

  目之所及,仅有那个戴着黑色面具的修长身影,歪头慵懒靠在钢管上,凝脂肌肤白到反光,连蝤蛴颈线的青绿血脉清晰可见。

  衬衫右臂上,黑色袖箍正泛出低调而莹润的光泽。

  一根白细手指竖在两瓣闭阖的红唇前,跟随小提琴急促渐强的华丽嗡鸣,划过下颌、喉结,落在米白衣襟上。那猝然的鼓点每震动一下,扣子就崩开来一粒,骤然露出弓长分明的锁骨,露出覆盖着一层薄汗的胸肌,以及在骤然沸腾的尖叫中,斜扯开来,袒露出左胸口一片白皙细腻的皮肉。

  水钻般的光芒一闪而过,所有人都来不及看清那若隐若现的光来自哪里。

  ——只有一个人知道。那是他亲手为卜然戴上的乳环。

  《卡门》急促而强烈的经典旋律悠悠响起,在弦乐合奏令人颤栗不安的震音下,被赋予了更加邪恶的色彩,白衣青年如被魔鬼附身,操控着柔韧的身姿舞在其中,肌肉在爆发与行止之间延伸出惊心动魄的曲线,竟让人察觉出另一种克制的妩媚。

  明明只要他勾勾手指,就会有人为他疯狂到忘却自我,却偏偏还要在无数人面前展露着,他优雅的颈线,他不盈一握的细腰,他薄削平坦的小腹,灵活的腰胯,笔直颀长的双腿。Jazz是一个直白的舞种,直白到视线会牢牢被吸在那个人想要展示的部位上,一寸都挪不动。

  明暗强烈的对比,悲壮热烈的舞曲,故事主角在斗牛士的欢呼声中双双倒在血泊中;而他,和他的男主角,在鼎沸的欢呼声中遥相伫立,在熙来攘往人群中只一眼就寻到了彼此。

  视线隔空碰撞,牵引,拉扯,绞缠,就像他们理还乱的宿命。

  这一眼,不是人海中的惊鸿一瞥,也不是灯海中的回首阑珊,是一场蓄谋已久的接近与重逢,是此刻站在暗中人的,此生最不能宣之口告于天的贪恋与仰望。

  L''amour est un oiseau rebelle 爱情是一只不羁的鸟儿

  Que nul ne peut apprivoiser 任谁都无法驯服

  Et c''est bien en vain qu''on l''appelle 如果它选择拒绝

  S''il lui convient de refuser. 对它的召唤都是白费

  Rien n''y fait, menace ou prière, 威胁或乞讨,都是惘然

  L''un parle bien, l''autre se tait 一个多言,另一个不语;

  Et c''est l''autre que je préfère 而我爱的那个

  Il n''a rien dit; mais il me pla?t. 他什么都不说,却打动了我。*

  ……

  一曲完毕,所有人都在寻找那个白衣身影,谁也没注意到靠近门口的卡座上,披上西装外套重新回到座位的青年。

  醇烈的威士忌一饮而尽,用冰凉的酒杯贴住发烫的脸颊,遮掩着尚未平复的喘息。

  霍少德比卜然还慢一步回到座位上,同样拿起酒杯一饮而尽,摩挲转动着手里的空杯。

  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有人认出来卜然,惊呼一声就要上前。霍少德眸光一凛,突然牵起卜然的手腕大步往外走去。

  径直走到路口,在一辆发动着的深蓝色丰田汉兰达前停下,霍少德敲了敲驾驶室的门,手心向内挥做了个“出来”的手势,里面的亚裔男子立刻下车。

  霍少德拽着卜然塞进副驾驶位,一脚油门驶离了灯红酒绿的步行街,汇入傍晚逐渐拥堵的车流。

  卜然一直扭头望向窗外,手底下反复把玩着那张黑色面具。

  耳畔两人交错的呼吸声似乎都清晰可闻。

  身旁的男人突然打灯鸣笛变道,见缝插针地拐进另一条辅路,在纷纷驶离景区方向的车队里,加速向冷清的海边开去。

  心跳声随着马达轰鸣越来越大。

  甚至不得不开窗借呼啸的风声来仓促掩饰。

  好像一转瞬就到了昏暗的海边,刺眼车灯骤然熄灭,副驾驶侧门打开,里面的人被踉跄拽出来,恶狠狠抵在了车门上。

  高大的阴影从头顶覆下来,紧紧相贴的身躯俱是僵硬而火热。一只颤抖的手掌抚上卜然依旧烫到像烧起来的面颊,克制着力道,视若珍宝地来回抚摸着。

  卜然抬眸,清澈眼底映着那人眼中同样炙热的光:“我只问一遍。”

  “邢以愆,你是不是喜欢我。”

  那个瞬间,霍少德的目光复杂到难以形容,是痴狂,是隐忍,是畏怯,是坠毁前最后一秒的挣扎。

  然后在卜然刚要放弃转身前,猝然低头压上那张温热的唇。

  焦香酒意在激烈的津液交换中彻底融在一起,缠出麦芽发酵后苦涩又微酸的味道。车座椅被放平,月色中相拥的身影交缠着倒下去。

  霍少德一贯平整的领结乱得歪歪扭扭,白金领针早就不知崩到哪儿去了,摩擦间冰凉的领带夹也粘上了烫人的体温,从衣襟上脱落下来,那根长长的带子被下方的人似痛非痛地攥在手里,一点点滑动着。

  炙热的吻落在如天鹅高昂的脖颈,印在盛着一汪汗水的锁骨上,印在心口的小巧乳环上。门齿叼着,舌尖勾着,用力往嘴里吸它,拉扯得卜然挺起胸膛将自己送上去,送到那人嘴里。

  压在唇上的手被摘了下来,十指缠绵交扣压在身侧。湿漉漉的痕迹从胸口延伸向小腹,下身被湿热口腔含住的一刻,讶异而欢愉的喘息立时溢了出来,像一声催情催命的毒药。

  霍少德鬓角尽是油黑的薄汗,跪在卜然两腿中间用心伺候着,唇舌挑逗的间歇挑眸看向卜然绯红动情的眼角,然后在用力吸吮的同时,用相扣的手握紧掌心骤然挣扎的手指。

  “行了……”一只手拽着领带向上拎起,急促将男人重新拽回面前,干渴的唇再次贴在一起将彼此的喘息如数吞没。

  霍少德摸到卜然递过来的一瓶润滑油和一叠小方块,心中暗骂一声,将人整个压倒,粗粝的手指裹着油向后方湿热的小洞探去。

  卜然闷哼一声,仰头露出侧颈,眉心有些难受得拧在一起。

  一根、两根、三根,那男人根本不给他任何后悔的机会,皮带解开后甚至没让他看一眼那根狰狞可怖的物什,不然他一定会后悔得马上落荒而逃。

  “不对……”察觉出不对味儿的卜然抬脚踩在霍少德肩头要将人踹走,脚踝也被吻得刺痛。

  粗糙的手指故意在紧绷的小腹上来回划动,勾起一阵阵颤栗:【放松】。

  怒胀粗硬的性器才顶进一个头,霍少德咬牙停住,俯身撑在卜然两侧,亲吻那双湿润的眼角和汗湿的发鬓,又吻上通红发烫的耳尖儿,近近凑上去,回答了刚才不敢答的问题:“卜然,我喜欢你。”

  低沉的气声轻似鸿毛,需要凑得极尽才能听清。这种宛若情人亲密到极致的耳鬓厮磨,轻而易举再次拉响了颤抖的心弦。

  “我喜欢你。”耳垂上落下一个吻。

  “我喜欢你。”又一个吻。

  卜然痒得向后躲,唇角的笑意抿都抿不住,刚要开口,身下被忽略了的家伙在他放松的一瞬间猛地往前顶了一寸,劈开层层叠叠的软肉进到他身体深处。紧窄入口被撑得生疼,生理泪水几乎是眨眼就滚出来了。

  霍少德心疼,叼住卜然立刻要开口骂他的嘴,一只手掐着人劲瘦的腰,另一只手托着嫩乎乎的屁股,把性器稍微抽出来,变换着角度寻找卜然最敏感的那一点。

  他对这具身体过于熟稔,还假装乱戳了几次才找到位置。

  然后就剩下往死里顶弄了。和卜然相处了这些天,当他完全不知道对方时不时就故意勾引挑逗他么?

  这小孩简直,简直,每一处都长到他心坎里去了。

  “慢……啊慢……”带着浓浓鼻音的呻吟被一下下顶出来,连句话都说不完整,卜然发狠拽着这恶人的领带把人拉下来,抢在呻吟的间歇找回说话的调子,压低了声音:“你轻……别……”

  “轻不了……”那恶人在耳畔激烈地喘,干脆扯下领带三两下将人的手绑了个结实挂在肩上,让卜然的腿环住自己的腰,张口含住珠玉似的耳垂,两掌牢牢掐住那段白到反光的细腰,那是个掌控欲极强的姿势。

  黏湿肉体激烈拍打的声音快到连成一片,尽根没入再快速抽出,每隔几下就要狠狠顶在那一点上,凶悍的动作几乎没有间歇,用力时全身肌肉紧绷出虬结嶙峋的形状。卜然两股战战不自觉夹紧男人的腰,一张嘴要负责呻吟负责喘气还要负责求饶,指甲深深掐进这人脊背硬邦邦的肌肉里,想叫又不能叫,一口咬在嘴边坚硬的肩头,涟涟泪水从眼角连成串滑落,被折腾得丢盔卸甲无路可逃,气儿都喘不匀了。

  卜然后悔了,真的后悔了,他不该招惹这个人的。

  车窗外,纷乱的潮水涨而复落,落而复涨,配合着一声声炽热喘息,将断断续续的低吟与哭泣不断吞没。

  车里的人,都从未想过会以这种方式看到第二天的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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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节选自《卡门》歌剧……

  看到评论有疑问比较关键,来答一下:霍是用气声说话的哈,声带不震动的话一般很难分辨出音色的,比如上课开会私下说悄悄话的那种,只出气不出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