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都市情感>无山无树>第71章 71 回忆•锁住

  ======

  知道崔文树撒谎之后,崔靖山越发静不下心来寻找崔明瑞。

  他只想知道儿子瞒着他什么,往常总会看穿崔文树的他,为什么这个时候却失败了呢?他到底了解他的儿子吗?

  黎耀给他发的消息全都被他抛在脑后,他现在只有心思寻找别墅里的蛛丝马迹。毕竟崔明瑞失踪的那一天,只有崔文树在别墅里。

  他又想到那条登山绳,于是趁白天视线好一点的时候来到阳台上,向上看去,没发现任何的线索,可低头一看,却瞧出不得了的事。

  阳台正下方的草丛,比其他地方矮一节,又或者说折断了一节,像是被重物压过。

  一个不好的念头在心里产生。

  观察起阳台栏杆上的两条痕迹,他回忆之前用登山绳上四楼阳台的办法,那个系绳的方式是用不到三楼阳台的,而这个勒痕,显然是新的。

  难道是崔文树把崔明瑞拴在绳子上吊下去的?

  想到这里,他立即上楼找崔文树,但卧室里空无一人,问李叔后才知道崔文树出门了。

  “这个时间会去哪里呢?我这个做父亲的连儿子去哪儿也不知道。”

  明明告诉过崔文树这段时间不要出门,可那人还是不听他的话。他开始心慌,担心儿子的安危,恨不得用铁链把他栓在家里。

  “少爷在下午的时候总是会出去,但不知道他去哪儿了。”李叔在他身边说到。

  “你怎么之前没给我说过?”

  “我以为这是件小事,就没跟您汇报。”

  “他的事件件都是大事,都得向我汇报了。”

  “是我的失职,今后我一定及时汇报。”

  “他出门通常是往哪边走了?”

  “往左边。我在外面遇见过少爷一次,貌似他的朋友就住这个小区。”

  李叔的话太滞后了,如果老人早点告诉他,崔文树的动向他至少能掌握七八十。正在气头上,他责骂了李叔,叫他以后把崔文树的行动全都汇报给他。

  思绪回到崔文树身上,他很疑惑:他的儿子竟然在这里有朋友?密不透风的一段关系,连他这个父亲也没瞧出来。

  不知道等了多久,李叔静悄悄地走过来向他汇报说崔文树回家了。

  回来了?

  看着外面还没黑的天色,他暂时没有生气,只要儿子记得在天黑之前回家就行。但他担心得不得了,所以问话的语气有点凶。

  “你去哪儿了?”

  “你管不着。”

  这句话不仅令他一愣,连一旁的李叔也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他的儿子什么时候敢当着众人的面跟他这样说话了?他不敢相信,心里气愤不已。

  “跟我上楼。”

  不能当着佣人的面惩罚儿子,但关上门,他会告诉崔文树错在哪里了。

  把人带到卧室,崔文树倒还发起了火,他也不知道他气呼呼的原因,刚准备好言好语地再问一遍刚刚的问题,却被打断了。

  “你别再管我了,我去哪儿玩是我的自由,我已经二十岁了,你为什么还像小孩子一样管我?”

  崔文树说完丝毫不畏惧地看着他,那抹眼神仿佛在说他已经有很大的成就,天下再没人能管得了他了。

  他向人走近几步,隐隐闻到崔文树身上淡淡的气味儿,立马想到前段时间和崔文树走得很近的一个夜色的男模,一时间怒血上涌。

  “你是不是和胡骏安在一起玩?”

  “胡骏安?”崔文树露出迷茫的眼神,但一瞬间又变得放浪起来,“没错,我就是和他在一起玩。”

  他儿子的这个表情令他火大,一想到之前出车祸的那天,崔文树也是在和胡骏安玩,并且还对他发了脾气,他就牙痒得又想教训他了。

  “你以为胡骏安是偶然出现的吗?那是我刻意安排的。我不过想看看你现在是不是还想着胡悦白,结果你没令我失望,你还想着他呢。”

  这件事总算说出来,他也松了一口气。从头到尾,叫崔文树考核胡骏安是他设的局,不过是想看看崔文树忘记胡悦白了没有。

  胡悦白是崔文树心里的一根刺,被拔走之后,留下深深的痕迹。他知道崔文树一时半会儿忘不了胡悦白,可能一辈子也忘不了,一想到这里,他就愤怒不已,同时也带着一丝惶惶不可终日的担忧。他知道自己在崔文树心里没多少位置,那人将心分成了很多个房间,而他只有很小的一间。梁芳惠有房间,胡悦白也有房间,他不是崔文树的唯一,可却把唯一的希望寄托在了儿子的身上。

  梁芳惠背叛过他,李彦萱也背叛过他,所有他下定决心维持的关系全都无疾而终,直到崔文树出现……可是他的儿子最开始接近他,也是在欺骗他,拿着他的钱偷偷给胡悦白治病,这怎么能不算是背叛呢?甚至在胡悦白死后,还想着那人。崔文树找上门之前,他一直都秉持着与其面临被背叛的风险,倒不如永远不亲近的观念。

  但是不亲近真的可以吗?

  他从没有觉得一个人如此可怜,当他提醒自己崔文树是个骗子时,还是原谅了他,不为别的,因为那人是他的儿子,他作为父亲,得原谅无数次。

  ……

  “你难道一次也没信过我吗?”

  “信你?我就是太信你了。你说你忘掉胡悦白,那为什么连他的遗物也保存着?连与他同姓的人也可怜?你以为我傻吗?”

  说完这话,他有些后悔,后悔话收不回,如果让他重说,他的情绪不会这么激动。

  “这两者并不冲突。胡悦白他已经死了,我一个活人,我难道还能受到他的爱吗?”

  “就算他死了,你也不能想着他。”

  “这句话多么可笑啊,谁能控制大脑不去想起某一个人呢?听到一些歌,去到一些地方,是不可避免会想起的啊。”

  “可胡悦白把你抛弃了,你再想着他,就是犯贱。”

  “对,我就是犯贱,因为在你身边,我感觉不到爱,我得靠那些美好的回忆,提醒自己有人爱过我……”

  “你刚刚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我只要有人爱我就行,是谁不重要。不管是我的母亲,还是胡悦白,都比你这个活着的父亲做得出色。”

  他一时间失语,看着身前满脸通红的崔文树,说不出反驳的话。等到回过神来,崔文树已经捂住脸颊,幽怨地看着他。

  刚刚他没控制住自己,给了自己儿子一巴掌。

  他为什么会暴怒呢?只要一提起胡悦白他就会失态,为什么要同一个死人一直较劲儿呢?

  胡悦白明明死了,难道他还能回来不成?

  死了……胡悦白真的死了吗?

  时间一长,就连他这个始作俑者也快分不清现实与虚构了。

  看着儿子通红的脸颊,他不禁笑出声来。做了坏事的明明是他,却给了可怜的儿子一巴掌。

  他真是不合格,要是这件事被崔文树知道,他的儿子得多恨他啊?

  胡悦白死去的消息不过是崔文树听见的,或者说是他故意让他知道的,这是他惶惶不可终日的原因。他知道自己对崔文树撒下这个谎言后再没有退路,当时的他不得不做出这样的决定,因为他需要崔文树安心待在他身边。

  ——跟我的儿子分手。

  ——我已经联系了你的父母,他们会接你去国外治病,治病钱都由我来掏。

  ——文树他不会想见你的。

  ——这封信,你照抄一遍,如果你不愿意,我就叫人按着你手写。

  这些就是他和胡悦白之间简短的对话。

  ——买块墓,把胡悦白照片贴上去。

  这是他吩咐黎耀为了骗过崔文树而做的事。

  胡悦白没死,是他把他赶出了崔文树的世界。每想到这件事,他看崔文树的眼神总有一丝回避。

  胡悦白住院期间,他逼迫胡悦白写下和崔文树分手的信,联系胡悦白的父母把人带回家。其实胡悦白家并不缺钱,他想拿钱打发人,最后也没办成。不过这样倒好,之后就不会再有纠葛。胡悦白的父母本就对胡悦白喜欢男人这件事不满,如今得知儿子重病的消息,立刻把人强行带出国好好养病。

  俩年轻人算是彻底断了联系,拿着那封信,他回到崔文树身边,除此之外,他还给胡悦白买了一块墓,墓上贴上那人的照片。

  以为胡悦白死了的崔文树没曾想过一切都是他父亲做的下贱事。

  后悔吗?

  他也很多次这样问自己,但回答却始终是不后悔。

  他的一生和崔文树是两个反面,崔文树可以祈求别人的爱,只要是爱都行,可他不行。他要的是专一、忠心,一辈子只认定他的虔诚。

  他要他的儿子只属于他,只依靠他,只爱他。

  这一切做完,他的儿子终于乖乖地回到了他身边。可渐渐地,他发现事情并不像他设想的一样发展。崔文树忘不了胡悦白,保留着胡悦白的书信和照片,将其视为温暖的回忆。这不是他想要的。

  正巧这时,崔明瑞来了他家,他也不知道这孩子为什么会来他家住,但却来得正是时候。他把所有的爱都给崔明瑞,让崔文树在一旁看着。让人羡慕,让人嫉妒,他就是要让崔文树看清他究竟想得到谁的爱。

  后面,他更是找来胡骏安接近崔文树,想试验自己教育的成效,认为得到的答案不同,但却令他失望。他的儿子依旧忘不了胡悦白,甚至说胡悦白成为他永远感到遗憾的对象。

  像是费心接了一整杯的水,结果杯子有条裂缝,水慢慢流走,十分无力。

  倘若胡悦白回来站在崔文树面前,告诉他自己做过的所有事,他的儿子还会留在他身边吗?他有几成胜算赢得崔文树的依赖呢?

  又将重演吗?

  经历过梁芳惠、李彦萱的背叛,崔文树会带给他第三次背叛吗?

  可崔文树是他的儿子啊,被自己的儿子背叛,那该有多可怜啊。

  谁也别想从他身边把儿子抢走,那个孩子只能属于他一个人。他要把崔文树锁在家里,锁在他的笼子里,不准他再出去。外面的诱惑太多,单纯的鸟儿总是会忘记回家。

  “行,那你就永远把他留在你的记忆里,然后时常想起他。”

  他拿出很久以前就准备好的铁链,给崔文树上了锁。崔文树的反应很剧烈,在他的预料之中,这段时间崔明瑞失踪的事情还没查清,他不能将喜欢外出的小鸟暴露在猎人的枪下。

  “从今天起,你别再想出家门。”

  “你放开我!”

  “等你多久向我承认你的错误,我才会解开你。”

  “我没错,你有本事就把我拴在这里一辈子!”

  一辈子,好啊,他多想把儿子栓在家里一辈子啊,那样就没有和胡悦白相遇的风险了。

  崔文树捶床捶得手泛红,他本想坐下劝导他两句,可自己也在气头上,再加上想到崔文树之前说的那句话,就恨不得把儿子的嘴给永久地缝起来。

  “我只要有人爱我就行,是谁不重要。”

  真的不重要吗文树?可这件事对我却很重要啊。

  崔文树说这句话时的样子令他心碎,但却令他下了狠心。他给崔文树最深厚的爱,让他只能认定自己这片土地,如果他有异心,那他就把他拴在土地里,直至枯萎,也决不允许在其他地方扎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