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文树的脚第二天没出意外地肿起来。早上崔靖山出门前来到崔文树的房间,那个时候年轻人半睡半醒,被男人开门后阳台上突然刮起的凉风吹醒了,但他没睁眼,想看崔靖山要干嘛。
崔靖山:“脚伸出来,我看看。”
崔文树故意不伸出来,闭上眼继续装睡。但过了一会儿,他的身旁却突然多了一个人的重量。男人冰凉的手伸进他暖和的被窝里,抓住他的脚。
“啧,肿得很高啊。我让人把你送去医院拍个片吧,别是把骨头伤到了。”
崔靖山说完就掏出手机准备拨出去,崔文树却立刻翻了个身,把男人的手机打掉了。
“我不要别人带我去医院,如果你关心我,就亲自送我去医院。”
看见崔靖山露出为难的表情,崔文树就生气,但又觉得无理取闹那一招不再管用,于是瞬间变得冷淡:“算了,你忙,不用管我。”说罢,就想倒下。
身体还没倒在床上,就被崔靖山给捞起来,崔文树看着头顶的男人,一脸拿他没办法的表情。
“我送你去医院,这总行了吧。”
“你很不情愿是吗?”
“你瞧你,总是曲解我,我如果不情愿,直接出门去公司就好,今天还有很多会要开,我何必来你房间一趟?”
虽然心里的火消了一些,但崔文树只淡淡说了一句“我换衣服”。
“你自己能穿裤子吗?要不要我帮你?”
眼见崔靖山想要靠近,崔文树立刻说了句“不用”,让崔靖山在外面等他。
在车上,崔文树才知道崔靖山把早上的一个会议推到下午了,而下午的会议也就顺延被推到了晚上。知道这件事后,他说了几句抱歉的话,崔靖山没说他什么。
去医院检查后,医生说崔文树的脚没大碍,只需要多休息就行。崔靖山知道问题不大后,就把崔文树交给了司机让他把人送回去。这一次,崔文树没再无理取闹,他知道崔靖山送他来医院已经耽误很多时间,于是乖乖地跟着司机回了别墅。
吃完午饭,崔文树刚想上楼睡觉,却想起答应庄妍的事儿。因为事前没跟她说自己的脚崴了,如今临时给她说,肯定显得不诚恳,所以他还是决定去她家一趟。趁着李叔去泳池指挥人做清洁的时候,崔文树偷偷溜出了别墅。
一路上他走得一瘸一拐的,花了比平时多一倍的时间才抵达庄妍的花园。
庄妍看见崔文树跛脚的样子,好奇道:“你的脚怎么了?”
“昨天打球的时候扭伤了。”
“先进来吧,我家有很好的治跌打损伤的土药,回去的时候你拿一瓶去涂。”
“谢谢。”
简单地聊完天,就该进入正题了。
崔文树再度进入画室,但他今天却多了几分羞怯,因为知道自己今天要脱光衣服当模特了。已经答应了别人的事,再反悔,不道德,他硬着头皮也要上。
庄妍也知道崔文树纠结的心情,给了他一条奶白色的丝绸,然后留他一个人在画室。
走出画室前,她对崔文树说道:“你把衣服脱光后,拿丝绸盖好了,再叫我。”
“好。”
崔文树等庄妍走后开始脱衣服。衬衫脱下后显露出他薄薄的上半身,没有一丝赘肉。脱掉外裤和内裤之后,他怯生生地坐在沙发上,用丝绸搭住自己的下半身。裹着纱布的脚裸露在外,显得十分滑稽。
“姐,我好了。”
崔文树说完,庄妍就进来了。在崔文树端坐的时候,她把画架支好了。
崔文树有些害羞,双手一直紧紧攥着丝绸,那丝绸太滑,他害怕它滑下去。
“别抓那么紧,看起来太紧张啦。”庄妍把颜料放好,去外面接了一桶水。她没将目光一直放在崔文树身上,这让崔文树稍微减轻了一点紧张感。
“我脚上的纱布会不会有影响?”
庄妍偏过头看了看,微微皱眉,“还行,问题不大。”
“那就好。”
“你的脑袋可以侧一点,眼睛睁开、闭上都行。”
崔文树选择了一个比较舒适的姿势,将眼睛闭上了。身下的沙发软绵绵的,像一团夏日午后的云朵。他感觉到窗外的风穿过他的身体,把他身上的丝绸吹起来。同时耳旁还传来婉转的鸟鸣,围着他歌颂这个春天。
庄妍开始创作后就不发出声音了,崔文树只听得见笔在纸上沙沙的声音。
他喜欢这样静谧的氛围,似乎和春天一起躲在草丛里,等待夏日的来临。
不知过了多久,崔文树觉得这个姿势有些僵硬,于是轻声问道:“我可以换个姿势吗?”
庄妍没有抬头,“你就在原姿势的基础上,稍微放松一下吧,如果你换个姿势,我这副画恐怕就没办法完成了。”
崔文树点点头,稍微松弛了一下肩膀。他转过头欣赏起窗外的花,这时庄妍才开始和他聊天。
“你这么年轻,想到以后做什么了吗?”
“我不知道,但我现在跟着父亲在学习。”
“好的父母是孩子最好的老师,你跟着父亲学什么呢?”
“什么都学,他的一言一行都值得我学习。”
“你还挺信服你父亲。”
“因为他一步一步走来,确实吃了很多苦。能做到今天的地步,非一般人能达到的。”
“看来你的父亲是个事业强人。”
“是,可我希望他少忙些事业,多关心一点家庭。”
“有时候家庭和事业是不能兼顾的。”
崔文树向庄妍说了半天自己的情况,也想了解她的情况,反问道:“那你呢?你的家庭和事业怎么样?”
庄妍这时才抬起头,笑道:“怎么可以两个沉重的话题一起问呢,不过告诉你也无妨。我的事业你也看见了,以画画为生,偶尔给别人画画赚钱。家庭的话,我还没结婚,甚至连男朋友也没有,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你。”
“你的父母呢?没和你住在一起吗?”
“曾经因为一些事和他们吵了架,已经三年没见了。”
“那你会想他们吗?”
“怎么能不想呢?任何人都不可能完全放下自己的父母,但和他们生活在一起,却是要我的命。我和他们的想法差距太大,稍有不合便会争吵,我厌烦了,所以搬出来了。”
崔文树见庄妍眼神黯淡下来,也没再多问。他告诉她自己休息好了,让她继续画画。
一个小时后,崔文树结束了今天的模特工作。庄妍还是如开始那样,关上房间门让他在画室里换上衣服。
崔文树换上衣服后,庄妍把他送下楼。她害怕他一个人走着困难,说家里有台智能代步车。
崔文树摆摆手拒绝了,他不想让家里人知道他来过这里。
崔文树回到家时,已经是日落时分。李叔和一众工人从花园后面走来,看见他后和他道了声好。
“少爷,你睡醒了?”
“嗯,睡得很好。”为了装得像,崔文树抬起手伸了个懒腰。
“那就好,你晚上想吃什么就告诉我,我去给你做。”
“我不想吃西餐,今晚就做中餐吧。什么中餐都可以,你做的我都爱吃。”
李叔听后一脸欣慰,“还是文树少爷你好,不怎么挑食。”
和李叔说说笑笑着进屋,崔文树上楼回到自己的房间,找出一本讲画画的书来看。
看了一会儿,他肚子饿得慌,但见久久没开饭,于是下楼找李叔。
楼下大厅里,李叔满面愁容。
“怎么了李叔?”
“老板打电话说明瑞少爷在学校和同学打架,挂了彩,他得去医院看看他。”
“啊,严重吗?”
“老板还在去医院的路上,没说情况严不严重。”
崔文树沉默起来,过了一会儿后,开口道:“我也去医院看看他吧。”
“少爷,你就不用去了。老板打电话专门交代我让你别去,你的脚还没好。”
“可明瑞是我弟弟……”
“有老板在,你就放心吧。”
李叔说完扶崔文树在沙发坐下,又叫两个佣人给崔文树端了一盘水果和一盘糕点来。
崔文树坐下后感觉到脸在发烫,内心羞耻起来。他想去医院看崔明瑞,并不是关心他,而是不想他一个人霸占崔靖山。
他的脚扭到的时候,是他求着父亲陪他去医院,可一换作崔明瑞,父亲就积极起来,这样的差别对待,令他心酸。
坐了一会儿,崔文树还是觉得不安,于是拿出手机给崔靖山打了电话。令他开心的是,崔靖山接得很快。
“爸爸,明瑞的情况怎么样了?”
“没什么大问题,就是小孩之间打架。”
“什么没大问题,我脖子都被掐出血了!”崔靖山说完,电话那头传来崔明瑞的高声喧嚣。
崔文树舍不得挂电话,想多听听崔靖山的声音。
“你们今晚回家吗?”
“回,等会儿就回去。”
“好,我等你们。”
“不用等我们,你先吃饭吧。”
“我不饿,我等你。”
挂断电话后,崔文树心情好起来。他不在意崔明瑞伤得严不严重,就算崔明瑞死了也和他没关系,他只想崔靖山今晚回家,所以说的等,也只是等崔靖山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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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融融的阳光,在尖锐但很柔软的草丛中找寻自身形状的风,挂在树梢懒洋洋打着呵欠的没睡醒的花,一丝不挂却仿佛披着一层红纱的少年拘谨地坐在奔得最远的那朵浪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