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都市情感>无山无树>第11章 11 戏剧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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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站台上,等待高铁的人不算多,崔文树所在的站台只有一家四口和他,看着崔靖山走向自己,他没有任何办法。

  “逃得了吗?”

  崔靖山的声音很低,眼神里满是不屑。他没有过多的动作,说完话就上前拉住崔文树的手。

  “跟我回去。”

  “我不回去,我不会再向你要钱了,从今以后,我们之间没有任何关系。”年轻人嘴很硬,一气之下甩开男人的手。

  “拿了钱就想跑,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崔靖山笑了,露出压根不在意崔文树死活的表情,但他的脚步却在逼近崔文树。

  伴随着高铁轰隆隆的靠站声,站台边的黄灯开始变得闪烁。

  “快过来,车来了。”

  “别逼我,你再逼我我就跳下去。”

  崔文树恨恨地看向站台边,他怕疼,也没有勇气跳,他只想崔靖山放过他。

  风,一股很强的风吹来,他听见崔靖山口中的话。

  “那你去跳啊。”

  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男人的眼神满是不信,似乎算准了他根本不敢跳。

  忽然,一旁女人怀中的婴儿发出一声啼哭,崔文树如受惊的马,脑子一热当真往站台边跑去,车头越来越近,警报在远处响起。

  既静止又混乱的人群,从他的人生边上经过,全都成为看客。

  为什么他会为了崔靖山这个烂人葬送自己的性命呢?胡悦白还在等着他,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他真是个傻瓜,总是一股脑冲出去后才开始后悔,可是现在谁又能将他拽回去呢?

  崔靖山吗?那个刚刚才说了“那你去跳啊”的男人吗?

  他回头望去,只见两个如窟窿般黝黑的眼眸,那是拖拽他的泥潭,他逃都来不及。

  可另一方面,他从没见过男人如此失态的样子。这一刻,男人的面容多么像他啊,如山羊,胆怯到看见狗都认为是狼。

  他向男人伸出手,像是希望另一个自己能够救他。

  “你们在干什么!”远处的安全员惊声大喊到。

  崔靖山咬着牙追上前,千钧一发之际把人扯入怀中。崔文树还没站稳,他倒先松开手,在原地大口喘起气来。

  一旁的乘客开始喧哗,同时与他们二人保持距离。一个男人大声叫嚷着“有人卧轨”,安全员跑来狠狠斥责了他俩。

  “不好意思,他把戒指掉到铁轨上了,想去捡,给你们添麻烦了。”崔靖山讪讪解释到。

  说完,他将浑身瘫软的年轻人扶起来,贴在他耳边轻声道:“你别开口,我帮你说。”

  安全员:“你们简直太不把安全放心上了,一枚戒指能比生命重要吗?”

  “对不起,对不起,给你们添麻烦了,我一定好好责备他。”

  安全员又多教育了他们几句,一律由崔靖山笑着道歉。

  崔文树没力气再闹,他魂不守舍地跟着崔靖山往出站的方向走,现在的他不知该去哪儿,更不知该干嘛。

  走到一半,崔靖山确认了仍在身边的崔文树,见他面如土色,将他带到一边,让他平复心情。

  过往的旅客都心急如焚地出站,只有他们二人在一条路上看似没有目的地地停驻。

  崔靖山拿出烟,但摸向口袋后,又将烟塞了回去。

  “没勇气就别学别人卧轨,你见过脑袋被压成浆糊、四肢被碾断的惨样吗?我看你还没绝望到那个时候。”

  “一直一直,你总是在打击我……为什么啊!为什么!”

  或许是刚刚真被吓到了还是什么,崔文树的情绪一下子爆发,像头牛似的撞向男人的胸口,他的双手使劲掐进男人的胳膊里,也不管他痛不痛。

  他的父亲,总是在打击他打击得要死的时候再将他救回来,就像是在实验一个气球到什么界限才会爆炸一般。

  “掐爽了吗?可以回去了吗?”

  “为什么,为什么救我?”他满眼泪花,看似可怜,但嘴里的话根本不合事实。他明明不想死,但却埋怨救他的崔靖山。

  “因为你不想死,你向我伸手了。”

  男人注意到了,崔文树的脸一瞬间变得煞白。

  “是你叫我去跳……”

  “我叫你去死你就去死,你如果其他事也听我的,就不会成现在这个样子了。”

  崔文树抬起头看着男人,他一直死死掐着男人,掐了这么久,他竟然一声不吭。

  “你不疼吗?”

  “你才从鬼门关回来,让你掐一下有什么关系。”

  男人的一句话似乎让他的惊惧全部消失,他伸手摸了摸男人的全身上下,道:“打火机呢?”

  “被安检扣下来了。”崔靖山一脸无奈。

  男人收下了,且一路带着打火机来找他了,崔文树讲不出现在的心情,但他知道他得把打火机拿回来。

  “去把打火机拿回来吧。”

  “明明上一秒差点死了,下一秒却说去拿打火机,我说你,不会是疯了吧?”

  “我是个怪物。”崔文树不想理睬崔靖山,走在前面。

  拿完打火机,崔文树在外面看见了黎耀,那人正倚在车旁等着他们。

  “哥,真给接回来了?”黎耀附在崔靖山耳边念叨。

  “叫你等在这里,不是没原因的。”黎耀见崔靖山一副很自豪的模样,开开心心地上车开车。

  崔文树上车后没一会儿就睡着了,他实在是累得很。等回到酒店,他先去洗了澡。等他洗完澡,他看见桌上放着一杯热牛奶。

  喝完温热的牛奶,他见崔靖山拿起外套准备走,问道:“你去哪里?”

  “有事,你先睡吧。”说完,男人头也不回地走了。

  瞌睡来得很快,崔文树一闭上眼,就进入梦乡,梦里总是浮现崔靖山的背影。

  他大哭大叫地让崔靖山别走,哭得嗓子都哑了,可男人还是要走。男人冷漠决绝地离开,身旁无人陪伴。他明明独自一人走得艰难,却仍不肯将身后追逐的他带在身边。

  第二天,崔文树吃完早饭后去找崔靖山,但黎耀告诉他男人一大早就出去了。

  “去哪儿了?”

  “我不太清楚。”

  知道黎耀和崔靖山是一伙的,必定不会告诉他实情,他也就不再追究。

  酒店的经理没过一会儿找到崔文树,说崔靖山给他派了活。崔文树反应过来,这一趟来的目的,是为了学习酒店经营方面的知识。

  经理先带崔文树去到了前台,告诉他今天主要体验帮助客户办理入住,有时候遇上难缠的客户需要前台机智的化解,这就是他学习的内容。带他的前辈是在酒店干了六年的一个三十多岁女人,叫杨芳,人很和善,较好相处。

  到了中午,崔文树一整个工作下来没遇见麻烦,客人都很好打交道,没有闹事、提无理要求的,他按着程序办理入住,受到杨芳的表扬。

  “小崔,你和咱们崔总是不是亲戚啊?我看你们两人长得有点像。”

  下午闲暇时刻,杨芳开始八卦起崔文树的身世。

  崔文树只得摇头,他不敢和崔靖山扯上关系。

  “你看着年龄真小,才大学毕业吧。”

  崔文树点点头。

  “崔总的儿子也曾经来过这里一次,还是很小的时候。”

  “崔明瑞吗?”

  “对对,就是他。很多年前的一个夏天,崔总把他带来过生日,他调皮捣蛋的,往游泳池里倒了许多汽水,后面客人尝到甜味儿后才发现的。”

  “那崔总他有惩罚他吗?”

  “没有,崔总对他的儿子可是真溺爱啊,什么也没追究。只是苦了当初负责泳池的同事,连夜把泳池的水换掉了。”

  似乎早已知道是这个结果,崔文树没有表现出惊讶的神情。

  “你……”

  杨芳话还没说完,就接到电话,电话里清洁工告诉她1305号房的客人在房间里丢失了一条项链。

  挂断电话,杨芳向崔文树使了个眼色,意思让他去处理突发状况。

  崔文树乖乖去到1305号房,门外站着清洁工,房内窗边的沙发上坐着一个女人。

  他认出她是和崔靖山纠缠不休的那个女人。

  “是你?”女人虽然只见过崔文树一面,但也认出他的样子,立马叫他进屋,完完整整把事情复述了一遍。

  “不好意思,我们的清洁工是不会拿您的项链的,请您让我们在房间里好好找一找。”

  崔文树的话令女人有些不太开心,但还是准许他们进行翻找。找了一圈后,依旧没找到,崔文树开始有些急了。

  “没找到是吧?”

  “请问您的项链是什么牌子,什么样子的呢?”

  “我找私人定做的,紫藤花的样式,上面有一颗3克拉的粉钻石,价值一百多万呢。”

  一听到一百万这个数字,不光门外的清洁工开始哭喊自己没偷项链,就连崔文树也冷汗直下。

  如果便宜,那么酒店是可以赔偿一定损失的,但如今丢失了如此价值不菲的项链,酒店方面是断然不会轻易承认错误的。

  “请您等一等,我联系一下经理。”

  “不用了,我要见你们酒店老板崔靖山。”

  听女人提到崔靖山的名字,崔文树先是一愣,后又矛盾起来,他不知道该不该带女人去见崔靖山。

  “不好意思,我们崔总现在好像不在酒店。”

  “那你们就赔我项链吧。”

  崔文树没办法,走到一旁给崔靖山打了一个电话,令他惊讶的是,崔靖山没有生气,而是笑着跟他说他马上就回来。

  知道崔靖山要回酒店后,女人也没再找清洁工麻烦,崔文树带她去到崔靖山办公室,给她沏了一杯茶。

  等了大概半小时,崔靖山终于回来了,女人一见崔靖山,就走上前,抱住他,亲热地吻在他脸颊上。

  “谢谢你给我找到的口红啊,我今天得回去了,咱们改日再见。”

  “你的项链找到了吗?”

  “压根没丢呢。”

  话到此处,崔文树被黎耀拖了出去,可他不死心,想看看崔靖山和女人的感情究竟有多深,况且,那只口红还是他给女人捡到的,要感谢也应该感谢他。

  “原来你以项链的事儿找我回来就是为了跟我告别吗?”

  在办公室外,崔文树隐隐约约听得见二人的谈话内容。

  “没错,谁叫我给你说了那件事之后,你就一直不理睬我。”

  那件事,哪件事?崔文树的耳朵都快贴在门上,而一旁的黎耀也在和他一同偷听。

  “我的想法不重要,但有一个人,我想你征求一下他的意见。”

  说完,门内没了声音,崔靖山一下子把门拉开,崔文树和黎耀还来不及撤退,只得尴尬地和崔靖山面面相觑。

  “喏,他在这儿,你问问他,愿不愿意你当他后妈。”

  女人显然大吃一惊,眉毛挑得老高,质疑道:“他是你的儿子?”

  “没错,他叫崔文树,是我的儿子。”

  崔文树听懂了二人的对话,面前的女人想和崔靖山结婚,崔靖山拿他当挡箭牌。

  女人显然没准备好面对崔文树,又或许是回想起了自己刚刚的蛮横,有些娇羞,轻声说道:“文树,刚才的事不好意思啊,我叫许灵君,能重新认识一下吗?”

  崔靖山在许灵君身后瞧乐子似地笑着,他的眼神冰凉彻骨,瞧不出任何爱意。

  崔文树知道崔靖山并不深爱着这个女人,男人只是把她当作暂时的伴侣而已。他同情起女人,想救她出泥沼。

  “不用了,我不希望我父亲再婚。”

  许灵君立马变了脸色,满脸尴尬地退到一边。

  这时,崔靖山又像是英雄救美一般站出来,为女人解围道:“你小子,怎么能这么说呢,许阿姨人很好,你接触后就知道了。”

  他明明搂着女人,但眼睛却一直看着崔文树,像是很期待年轻人接下去的话。

  崔文树知道崔靖山的意图,想许灵君依旧对他有好感,而所有的恶名由他崔文树一个人背。

  可恶的男人,就是用这种手法辜负了一个又一个女人的吧,但今天他偏不让他得逞。

  他伸出食指,毅然地指向男人,字字铿锵:“他在我三岁的时候就抛下我们母子俩,找了一个平台好的女人飞黄腾达。可他第二段婚姻也不幸福,他另一个十多岁的儿子,同样和他生疏。他的每段婚姻都是如此,跟他结婚你可得考虑清楚,你能带给他什么,并且能不能接受被他用完就扔的处境。”

  说完,他微笑着看向脸颊抽搐的崔靖山,男人头一次没有以蔑视的眼神看向他。接着,他转过头看向许灵君,怜悯起眼前无知的女人。

  “还有,你的口红,是我给你捡到的。”

  女人顿时脸色大变,十分鄙夷地瞥了崔靖山一眼,为了不失体面,她只是将口红扔在地上,然后气呼呼地走了。

  崔靖山没说话,严肃的脸庞变得极其难看,仿佛正在被审判。不过崔文树认为他刚才那番话很客观,不存在诽谤。做完这一切事的他轻快得如一只燕子,从走廊上悄无声息地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