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走出彩超室后,容修的表情一直闷闷不乐,浓密的鸦睫遮盖住了原本媚长的眼睛,更显得几分孤落,就连刚刚送他们来时还敢跟他们搭话的小护士,此时都看出了他心情不佳,不敢开口了。

  其实这样的情况,小护士见得多了。

  许多孕夫筛查胎儿性别,来的时候高高兴兴,一家人哄着捧着。走的时候,却形单影只。只因胎儿是个男孩儿,甚至有些狠心的,一筛查出胎儿性别,就会直接安排人工流产。

  因此小护士一看容修沉默着从彩超室内走出来,他便明白,肚子里这一胎是个男孩儿。有钱人家有时候比普通人家更为封建古板,因为人家家里真的有皇位要继承。

  前阵子容修‘小三’的闹剧闹得沸沸扬扬,偏到了关键时刻容修查出怀孕,趁机借机上位,结果却是个男孩儿,听起来有些讽刺。更像是对他做别人小三的一种另类的报应。

  容修不高兴,那繁夏呢?小护士忍不住想。

  他偷偷瞥向繁夏,见繁夏倒是一副神色如常的样子,似乎并没有因为这一胎是个男孩儿而不高兴。

  果然,虽然口口声声说着不会重女轻男,但实际上最重女轻男的还是男人自己,反倒是繁夏,一视同仁,这样的好妻主真是打着灯笼又难找,也难怪他便是不择手段的插足也要抢来了。

  小护士还没感叹完,突然感觉到一股凌厉森冷的视线直直的向自己刺来,冷的他一哆嗦,循着方向望去,竟然是容修,他不知从何时开始发现小护士偷偷打量繁夏,眼神冷的吓人,活像要吃了他一样,凶恶得很。

  小护士颤了一下,害怕的低下头,连忙将视线移开。

  将他们送到门口之后,就慌忙捂着胸口跑回了医院。

  “怎么,不开心?”回到车里,繁夏问道。

  容修有些诧异的看向她。

  繁夏微微一笑,她不是傻子,自然能感受到自从医院筛查吃胎儿性别后,容修陡然失落的态度。

  容修攥着安全带,宽大的黑色大衣拢住了他高挑颀长的身形,冬日明艳的光洒在他身上,在他的脸颊边渡了一层淡淡的金色,却暖不了他生来冷淡的眉眼。

  他垂着眸子不敢看向繁夏,薄唇微抿,带着几分落寞:“......是个男孩儿。”

  繁夏哑然失笑,从他手里接过安全带帮他系上:“男孩儿怎么了?我不是说过男孩女孩儿我都一样喜欢吗?”

  “可是......”容修指尖勾着繁夏的衣袖,黯然的眸光欲言又止。

  男孩儿固然也好,可不是女孩儿,那份喜悦终究打了了折扣,悲说不上悲,喜也算不上喜,就这么不咸不淡的膈应在心里,难受的很。

  容修忽然觉得,自己之前仗着肚子里的孩子恃宠生娇,跟繁夏如何撒娇都像个笑话,怀了个男孩儿而已,又不是金贵的女孩子,事儿还那么多,矫情的很。

  繁夏大概明白容修心里在想什么,她不在空洞的安慰,反而发动了汽车,说道:“走,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樊龙山风景秀丽,只是冬日万物凋零,无边树叶萧萧落下,树木只剩下光秃秃的枝干,前几天还下了雪,枝丫堆积着薄雪冻成的冰,宛若雪枝般剔透晶莹,与苍白的碑林交相呼应,透着几分苍凉萧索。

  容修手里捧着一束白色的桔梗花,指间门不由得握紧。

  “走吧。”繁夏拉起他的手。

  因为下了雪,公墓楼梯有些滑,繁夏紧紧握着他的手,看着他脚下的每一步走稳了,才会迈开下一步,终于来到了繁夏父母的墓碑前,合葬的墓碑静静地立在那里,墓碑上的两人都停留在他们青春最美好的年纪里,这是容修第一次看见繁夏的父母,只觉得繁夏简直完美融合了父母基因里所有的优点,既有繁夏母亲繁云清雅的气质,也有繁夏父亲谢迎秀丽温婉的眉眼长相,如果他们没有不幸遇到温家那群人的话,现在应该也是一对恩爱幸福的普通夫妻。

  “妈、爸,我和容修来看你了。”繁夏抚摸着墓碑上的照片,拿出手绢细心的擦拭着墓碑上积累的灰尘。

  “阿姨——妈、爸。”容修轻轻改口,俯身弯腰将白色的桔梗花放在墓碑前,他本也想像繁夏那样,跪在墓碑前,但膝盖刚弯下去,就被繁夏拦住了。

  “你身子重,地上凉,不用跪。”繁夏她起身在父母的墓碑前亲了他一下,随即便搂住了他的腰,开心的说道:“妈,爸,容修怀孕了,怀了我们繁夏的孙子。”

  容修的脸当即烧了起来,绯红一片,耳根子也是软烂的红色。

  繁夏拉着容修在父母的坟前说了很多话,从幼年说到温家如何破产,温明月如何坐牢,温菁谢岑这对父女如何相互折磨,一直说到了现在。容修就站在一旁安安静静的听着,他并不插话,就在一旁看着她。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天色渐渐变了,变得有些灰蒙蒙的,天空中开始飘散小雪,天地一片雪白。轻盈的雪花落在她的肩上,她的发间门,她浓密卷翘的睫毛上,很快便融化成一滴晶莹的水,打湿了睫毛黑压压湿重重的压下,仿若被水洗过一样,黑柔清亮。

  “走吧。”繁夏眷恋的抚摸了一下墓碑上的名字,牵着容修的手离开。

  她本想再待一会儿,但下了雪,她不想容修还怀着身孕陪她。

  “冷不冷?”繁夏轻轻拍了拍他身上的雪花,将大衣的扣子全部扣拢,又将他的手捧在手心里暖和。

  容修摇了摇头:“不冷。”被繁夏捧在手心里,怎么会冷。

  繁夏搓着他的手,掌心的温度暖热了他微冷的指尖,她抬眸看向容修,漆黑的瞳仁里装着他清俊的倒影:“容修,我很小就孤身一人,你怀孕我真的很开心,不管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我都很喜欢。”

  容修心中一颤,好似一潭死水里突然被早开了一道口子,源源不断的活水灌了进来,在他心头激荡,他终于确定,繁夏是真的喜欢这个孩子,无比的喜欢。

  无论是男是女,因为对于她来说,这个孩子就是她这世间门唯一的亲人。

  而他在前一秒,还在想要不要打掉这个孩子。

  容修眼眶有些湿润,他对孩子的爱,完全由繁夏决定,她若是喜欢这个孩子,那这个孩子的存在就有意义。想通了的容修,轻柔的抚摸着肚子,原本不咸不淡的心情,因为繁夏的一句话,而重新在心头漫起喜悦。

  回到家中,佣人早早地就在家中做好了饭菜等待,他伺候了容修许多年,自然也很关心容修这一胎是男是女,同时也敏感的注意到,容修总是避讳‘男孩’这两个字眼,不由得有些担心,若是孩子是个男孩儿,怕他心里不高兴。

  但产检完回来的容修,告诉了佣人怀的是个男孩儿的消息,但眉目间门对这个孩子的欢喜并没有减少,佣人也不由得为容修开心。

  男孩儿就男孩儿吧,毕竟也是个小生命。

  “多说男孩随母,女孩儿随父,咱们小少爷将来一定是整个帝都最漂亮的小男孩儿,长大了不知道多少人抢着娶呢。”佣人笑道。

  容修抚摸着肚子,眸光倾慕的看向一旁的繁夏,长发如瀑布般披散在身后,清和温柔,不是锋芒毕露的美艳,却如潺潺流水沁人心脾,一眼就抓住了人的眼球,再也移不开,更装不下其他人。

  “要是孩子真的随她就好了。”容修低声道。

  若是孩子真的随了繁夏的眉眼......容修不由得在脑内开始幻想起孩子长大成人后的模样,幻想他与繁夏相似的温柔眉眼,爱屋及乌,容修不由得对这个未出世的孩子更加珍视。

  佣人呵呵笑:“肯定会的,少爷和夫人长相都好看,将来生出的小少爷肯定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用过午饭,繁夏准备去公司一趟,但容修缠着她,修长遒劲的双腿不知不觉就勾上了她的腰,好像一尾蛇似的不肯放开。

  繁夏看了一眼正在厨房里洗碗的佣人,拿起旁边的抱枕遮盖住腰,低声细语道:“怎么,不怕被看见?”

  容修身子动了动,坐在繁夏身上,双臂环着她的脖颈,呼吸湿热:“......怕啊、”

  “怕还这样?”

  容修缩在她的怀里,嗫喏道:“想你。”

  繁夏失笑,书上说的,男人孕期欲望会更加强烈是真的了,她轻轻揉了揉容修塌下来的软腰,贴着他的耳廓低声道:“那我们回房间门?”

  喑哑的声音贴着耳廓钻进耳朵里,容修身子敏感的颤了颤,缩在她怀里点头。

  禁欲许久,容修忍得厉害,即便繁夏顾虑着孩子没有用尽全力,容修整个人却好似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湿了个透,也比以前反应更加强烈,床单更是被他咬的皱皱巴巴。

  繁夏将他从凌乱的床褥里捞了起来,撩起他湿润的额发,拂去他额头上细密的薄汗,为他套上一件睡袍,便带着他进了浴室清洗。说是清洗,可最后洗了洗着便乱了套,黑色睡袍领口的黑色丝绒浮在浴缸里,随着荡漾的水波浮浮沉沉。

  容修过分白皙的手臂环着她的肩头,高昂着头,脖颈线条修长优美,微微凸起的喉结不停的滚动,他咬着唇,双目失神的望着天花板,呼吸深重的恍若即将溺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