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穿越重生>贫僧只是个教书先生而已啊>第75章 你是我的侍读【修】

  已经入夜。

  酒楼内彻夜灯火通明,但楼下人也渐渐少了起来。

  何玉锦将今晚的第三壶酒喝完,酒壶滚落在地,谁也没有在意。

  他脸上除了少许红晕外,神智还算清明,撑着脸看楼下,不知在想什么,露出些许忧愁和烦躁来。

  元问渠问:“何公子有什么烦恼事,不妨说来听听。”

  “许清先生做生意便算了,还能解忧?”

  元问渠笑了笑,将一杯酒放在何玉锦身前:“比公子活得稍长些,见得多了,遇见什么事情,也能说上一二,听与不听,全在公子。”

  何玉锦垂眸看着酒杯里透明的酒水,顿了一会,带着些许颓丧地说:“算了,不找也罢。”

  元问渠神色了然,估摸着虞罗衣此时差不多已经到了睢阳,于是轻飘飘地说:“什么东西值得何公子牵挂如此,要找的是物件,还是人?”

  何玉锦摆摆手:“不值钱的小玩意儿。”

  “是吗。”元问渠没再说话,垂眸喝酒。

  一盏茶的功夫,元四四和何玉锦的仆从双双进来。

  元问渠看到元四四,便知道事情差不多已经成了,招了招手,让元四四过来。

  这是元四四头一次见何玉锦,只看外表,狐裘金玉,锦衣华服,简直比真正的纨绔还要混账三分,谁能想到他已经掌管何家家业数年了,坊间传闻雷厉风行,手段了得。

  元四四走到元问渠身旁,将一封信交给他,低声说:“时重霜他们已经回去了,一切顺利。”

  元问渠点点头,表示知道:“好,下去玩吧。”

  “嗯,那我在楼外马车内等你。”

  另一边,何玉锦自然也收到了同样的消息,他面上看似醉酒,眼神却清明极了,将仆人退下,看着元问渠递上来的信,随意打开看了一眼便放了回去,似是感叹道:“先生当真未卜先知,真让您给说准了。”

  “板上钉钉的事情。”

  何玉锦酒也不喝了,手上转着扇子,面上打趣:“从陈微崖突然递奏折说什么关州金矿的事儿,先生怕是已经料到了今日的结局。”

  “怎会,我又不能未卜先知。”

  何玉锦忽然笑了起来,似是长叹:“我早该想到的,从陈微崖那个矮子不来喝酒开始,原来是干正事去了。”

  元问渠眉头一挑,咂摸了一下“矮子”这个词,他并未见过陈微崖本人,实在不好盲目苟同。

  何玉锦继续道:“从皇帝下旨派枢密使时徽前来勘察金矿,到发现有人私挖金矿、私铸官银,再到证据指向我惹来陈微崖猜忌,这一切都太顺利了,陈微崖他们像是早就知道一切,而我,则像是一条早就被献上砧板上的鱼。”

  “为此,我不得不亲自出来,让睢阳城里的那位改变主意,着实费了一番功夫。这还多亏了那夜先生给我提醒,不然如今陈知府查抄的,怕就是我何家几十年的家产了。”

  元问渠笑了笑:“这也得是何公子机智过人。”

  若是换了一个人,怕是没这么容易脱身。这也是元问渠之所以选择何玉锦的原因,都是聪明人,话也好说,何玉锦既然承了他的情,那便要为他做点事。

  两人心知肚明,也各有心思,何玉锦自知是有这么一遭的,是以对元问渠的要求接受的还算可以,只是说:“如今关州流民四窜,就算官府得了这上万亩的地契,想要出手怕是没那么容易,关州流民多,且一无所有,定然是没有银钱去赎回自己的地的。”

  “陈微崖这个人嘛,我还算了解,定然是想将这些地契还给那些流民的,不过一时半会怕是出不了手。”

  何玉锦啧了声:“先生也说了,关州的地荒废太久了,再起农耕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人力物力财力缺一不可,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这不是有何公子在吗,家大业大,还怕买不来几亩地?”元问渠道。

  何玉锦笑了声,面上并未显露恼怒:“先生说话真是看得起我。想来先生也知道,要买下这上万亩的地可不是简简单单口头说说那么容易,关键是银子啊,这可是天大的一笔数字,要买这些地怕是要把我何家大半家业都给抵出去。”

  “说句难听的,先生的情,可不值我这样做。”

  何玉锦摊手:“归根结底,我是个商人,商人可不会做赔本的买卖,现在就是只买一亩地,那也是稳赔不赚,白费功夫。”

  元问渠神色未变,转了转酒杯,一饮而尽:“何公子没明白我的来意。”

  “哦?”何玉锦抱臂抬眼。

  元问渠道:“如今关州流民多,但也没有那么多,数十万亩的地,现在这些流民原本所拥有的土地怕不足十之三四。陈微崖想安顿这些流民,怕是白给都想过。但官府毕竟不是一家之言,流民身无分文,买地的事情更是想都别想,如今只有一个较为折中的办法。”

  “什么办法?”

  “我不缺银子,大可和官府讨价还价一番,买个上千亩地,然后以微薄的薪水雇佣流民为自己所用,农耕也好,种桑养蚕织布也罢,相信不出三年,便也回本了。现在,何公子还觉得是赔本买卖吗?”

  何玉锦心下微动,沉思片刻笑起来:“想的很好,但先生第一步便行不通。”

  “说来听听。”

  何玉锦转了转扇子,摸着下巴道:“关州流民可与其他地方不一样,这些流民可是会吃人的,先生没有见识过关州流民的厉害吧?他们时不时便会打劫行窃来往关州的商人,对商人最是厌恶,恨不得每次见到都杀了才尽兴,已经是彻彻底底的土匪强盗。”

  “且他们人数众多,习惯了抢劫为生的日子,真有那么容易回头吗?就算从良了也是天大的隐患,我是商人,但也要维稳。”

  总而言之,流民不信任他,他也不信任这些流民。

  有隐患的事情,还这么棘手,不能打不能杀的,麻烦。

  元问渠点点头:“这件事有所耳闻,原先确实有些顾虑,但现在,也可打消了。”

  何玉锦眼睛眨了眨,挑挑眉听他说。

  元问渠倒了一杯酒,慢慢啜饮,缓缓说:“我无意中抓了一个少年,便是在你说的这些土匪强盗里长大的,按理说不缺吃的。”

  “但他的父亲,为了给他留口吃的,活活被饿死。并且他告诉我,他们一直感激陈微崖能不顾权势,定期施粥,让妇幼弱小还能有口吃的。”

  “至于烧杀抢掠,人到了绝境,哪里还顾得上仁义,他们是世代的农民,不懂得大道理,但也知道不能杀人盗窃,走到这个地步,是真的活不下去了。”

  何玉锦转着扇子的手缓缓停下。

  元问渠将他神情变化全然看在眼里,勾唇轻笑:“何公子在关州家大业大,定然有本事调动其他商人行此善举,这也是某前来找何公子做生意的真正目的,假以时日,关州的粮一旦起来,这里便是同临水州一般的富饶之地,财源便如江河之水一般,滚滚流进来了,还怕这一时的赔本吗?”

  “而且,何家这十来年在关州怕是并没有表面光鲜吧。”

  何玉锦眼神渐渐深了,定定地看了元问渠一会儿,在元问渠回望过来时转了眼神,端起酒杯笑起来:“许先生的学生相处起来沉默寡言,格外冷淡,您本人倒是能说会道。”

  元问渠知道事情成了,心情愉快地听他打趣,回敬他:“实则不然,我看我那学生乖得很,也粘人得紧。”

  何玉锦仰头喝下,眼神定在某处,眼神戏谑:“是吗?看来还真是挺粘人的。”

  “嗯?”元问渠顺着何玉锦的目光回头看去。

  只见时重霜冷着脸走过来,站在元问渠身边,看着何玉锦说:“先生,我来接您回去。”

  何玉锦歪头,手肘撑在桌上,好笑地看他:“啧,我和你家先生相谈甚欢呢,你怎么这就过来了,不跟着陈大人办事去?这么粘人可不好,会招人烦的。”

  时重霜懒得与何玉锦多说话,一记眼刀射过去立马转了眼神,将手上的毛领斗篷披在元问渠身上,垂眸专注地看着元问渠,半蹲下来给先生系好衣襟前的带子。

  元问渠紧了紧斗篷,手指轻点酒杯杯沿,好笑地看了一会儿时重霜脸色,也不知这人心下误会了什么。

  拍了拍时重霜的手,又暗中捏了捏,随后元问渠起身,向何玉锦告别:“天色不早,何公子再会。”

  何玉锦无视来自身上一直萦绕暗芒,笑着挥手:“先生再见,您说的事我定然给你办到。”

  随后,还朝时重霜挑衅地笑了笑:“改日再一起喝酒。”

  时重霜握了握手,移开视线,冷眸跟在元问渠身旁离开。

  “啧。”何玉锦摇摇头,唰一下打开扇子,不嫌冷地扇了扇,“有趣。”

  身后走过来一个人,抱拳在何玉锦身旁:“当家。”

  “去。”何玉锦将酒壶里剩余的酒一饮而尽,“给爷查一查这两人什么来历。”

  “能把爷神不知鬼不觉地算计进去,还得上赶着帮他,出钱又出力……最后还他妈让我无话可说,气都不知道往哪气。”

  说完过了一会儿,何玉锦突然想起来什么,一拍桌子:“爷到现在都还不知道他到底长什么鬼样子!”

  “遮得严严实实,一个大男人,还怕别人害了他清白不成?声音倒是挺好听,也不知是什么天仙……”

  ——

  而此时,天仙破天荒地正在哄人。

  元四四自觉坐在马车外赶车,直着眼努力不听里面的动静。

  “你在生哪门子的气?”元问渠看着从上了马车就一句话不说的时重霜,笑着问。

  时重霜嘴角下垂,看着元问渠,忽然上前抱住他,在脖子上轻轻咬了一口。

  “嘶。”元问渠耸了一下肩膀,随后又放松下来,随他去。

  时重霜咬了一口便退出来,看着元问渠说:“我告诉了先生我所有的事情,但先生似乎并未告诉过我你的事情。”

  元问渠挑眉:“怎么,想知道?”

  时重霜沉沉地看着元问渠,没说话。

  两人今夜都喝了不少酒,满身的酒气盖都盖不住,但都没有醉。

  先生是不是该对我坦诚些?时重霜话到嘴边,顿了下,半垂下眸,又咽了回去,最后只将今日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元问渠。

  元问渠靠在时重霜肩膀听着,时不时点点头。

  “对这些地契,陈微崖想如何做?”

  时重霜:“还未想好,他想还给流民,但怕是没那么容易。”

  元问渠“嗯”了声,随口问:“你觉得是为什么?”

  时重霜将元问渠抱起来,让他躺在自己大腿上:“一来流民没钱买地,二来陈微崖做不了白送地契的主。”

  “不错。”元问渠闭上眼,享受着时重霜在他头上轻微按压,“这也是何生环的目的,就算地契在手,也只能干看着,没人出来接手,这些地契无异于废纸一张。”

  “总会有办法的。”

  “那你们有想法了吗?”

  时重霜沉默了下:“还没有。”

  事实上不是没有办法,但是太难,不可能做到。

  元问渠掀起一只眼皮,轻笑:“是没有办法,还是没有法办。”

  时重霜手一顿,听着先生的语气,他犹豫地问:“先生?你有……”

  元问渠复闭上眼,说:“继续。”

  时重霜继续在元问渠头上轻轻揉压。

  然而元问渠却沉默下来,一直到客栈也没有再多说。

  时重霜跟在元问渠身后,一起进了房间。

  中途元四四就这样干瞪着眼看他们一前一后进去关上门,刚想抬手拉住时重霜,反应过了后,忙闭上嘴,眼珠子转了转放下手。

  算了,都不知道偷偷睡过多少次了,拦着干什么。

  像他没见过世面一样。

  啧。

  元四四转身走了没两步,又转回来,隔着门喊:“已经提前让人备好了解酒汤放在桌子上了,记得喝,我走了。”

  “……你们,注意点。”

  时重霜关上门,听着外面元四四脚步噔噔离开的声音,起身将解酒汤递给元问渠。

  元问渠接过来喝了一半嫌难喝,递给了时重霜。

  时重霜一饮而尽将碗放在桌子上,随后给元问渠脱衣。

  酒味太重了,元问渠不洗澡定然是不能忍受的。

  元问渠一进屋,被火炉的暖气扑了满身,身子一下惫懒起来,窝在软榻上不愿动,时重霜让抬手就抬手,格外顺从。

  最后,时重霜解开元问渠里衣的带子,衣物全数堆在身下,他抱着人走进侧室,慢慢将人放进冒着热气的木桶里。

  元问渠喂叹一声,舒服地快要睡过去,睁眼见到时重霜给自己擦洗,轻轻说:“一起?”

  “先生,伤还没完全好。”

  说的是元问渠腿根的擦伤,其实已经差不多全好了,只是看着比周围的皮肤要红些。

  元问渠轻笑一声,说:“就单纯一起洗而已,想哪里去了。”

  时重霜:“嗯。”

  随后元问渠便听到一阵衣物摩挲的声音。

  水声哗啦,元问渠和时重霜身体交缠,肌肤相亲。

  不过说一起洗澡便真的真是一起洗而已,两人都喝了酒,没有泡太长时间,时重霜很快便抱着人出来了。

  元问渠被塞进被子里,头发已经被擦干,身边贴着个暖烘烘的热炉,抱着格外熨帖,元问渠已经困得快睁不开眼,但还没忘了正经事。

  吊了时重霜这么久的胃口,临睡前还是轻声贴着时重霜耳边慢慢地说着自己的计划。

  “……所以,明天记得给陈微崖提个醒,让他早做准备,并且,我买的那上千亩地也不全是雇佣流民耕种的,能不能成为你的第一个势力还要看你,这是你的底气,你要以这里为根本,同那些皇子逐鹿……”

  时重霜听完便明白了一切,抱着元问渠声音低沉:“先生厉害。”

  “我知道。”元问渠闭着眼,声音轻缓,“你要学的还有很多。”

  房内的烛火已经灭了,时重霜垂眸看着怀疑昏昏欲睡的人,眼中情绪深深,令人捉摸不透,最后他说:“嗯,还要和先生学很多东西。”

  说完,随后和元问渠一同陷入了梦乡。

  ——

  时重霜一直在做同一个梦。

  他清楚地明白梦里的一切都是假的,梦里的甜并不能抵消现实的苦,但不知从什么时候,一个人入了他的梦境,醒来后心下惆怅却什么也想不起来,只记得他站在巍峨的宫墙下,红墙绿瓦,庭院深深。

  而这次,时重霜看着熟悉的景色,知道他又做梦了。

  没有犹豫,他下意识便知道自己要走去哪里。

  路上宫女朝他行礼:“小侯爷。”

  时重霜不着痕迹打量了一下他们,淡淡点头。

  随后一名太监慌忙跑过来,着急地说:“小侯爷,您怎么跑这里来了?殿下等您好久了,您快去吧。”

  殿下?

  时重霜看着面前的白面太监,说:“领路。”

  一路不知穿过多少宫门,小太监将他领到了一处宫殿前,还不待他反应过来,那太监便没了踪影。

  时重霜心下疑惑,但想到不过是梦,便也没有多想,抬手便推开了宫殿的门,看着里面空荡荡的,哪有什么殿下?

  时重霜抬脚走进去,还未张口,身体变下意识做出动作,一把将身后伸过来的手握住,身体一转,便将人抱了个满怀,顺便脚勾住门框,一脚踢上去,将宫殿的门关上。

  他看着埋在自己怀里的人,才刚到他胸口,他试探道:“殿下?”

  谁知这殿下一把推开自己,后退几步,面色不愉:“怎么今日这么晚?”

  听到熟悉的声音,时重霜霎时抬头,看着距离自己不过两步远的人。

  声音尽管稚嫩了些,但他不会听错,绝对是先生。

  时重霜心下诧异,细细打量眼前这位殿下。

  大约还未长开,脸上稍显稚嫩,皮肤白皙,头发还是乌黑的,整齐地披在身后,一双桃花眼定定地看着自己,神情不耐。

  “先生?”时重霜下意识喊道。

  “嗯?你乱喊什么,谁是你先生,你还有先生?”

  听到这话,时重霜压下心下的诧异,蹲下身,抬眸看着元问渠:“有一位先生,长得和殿下很像。”

  随后时重霜便见先生略微睁大眼,面上恼怒:“他叫什么?我怎么没听你说过,和我很像……你存的什么心?!”

  时重霜心下惊异,还从未在先生脸上见过这样的表情,眼睛微弯,他道:“我先生叫问渠。”

  时重霜一直盯着先生,不放过他任何一丝表情,然而对方却说:“问渠……谁?”

  时重霜嘴角猛地下垂,眼神变化,顾不得合不合理,他突兀地问眼前这位殿下:“那殿下叫什么?”

  殿下皱着眉用疑惑不解的表情看着时重霜:“你傻了吗?连我的名字也忘了。”

  “自然记得,但我想殿下可以亲口告诉我。”

  这个理由可以,殿下点点头,垂眼看着半跪在身前的人,说:“我叫元桢。”

  时重霜一愣,重复道:“元桢?”

  “嗯。”

  时重霜忽然想起来曾经先生给自己的那本《嘉元律》,他早已倒背如流,清楚地记得第一页写着的话。

  【嘉元十年,梁帝元桢,任贤革新,亲著梁律,教化四方。】

  梁帝、元桢?

  “那我叫什么?”

  元桢这下真的是满眼疑惑了,摸了摸他的额头:“戚月窥,你今日怎么回事,难道读书读傻了不成?你是我的侍读,别想着偷懒。”

  “昨日说好的骑马射箭,你还没有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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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说:

  ok,就这样,两天写了一万字,感觉突破了自己(萎),周四期末考试完再见啦,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