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难得之货【完结】>第32章 是想让我补上那个位置吗

  那omega死死盯住任意,一张泣血的脸在视线中逐渐变形肿胀。

  任意脑子轰的一声,只觉得全身发冷,信息素像密密麻麻的钉子,在他每个神经元上跳动,很痛,很累,很难过。

  毫无预兆的,信息素紊乱症又犯了。

  他不敢再看那个omega,抖着手去掏口袋里的信息素稳定剂。可那粒胶囊还没放进嘴里,就被人抓住了手腕。

  “是什么?”傅言归面沉如水,掰开任意的掌心,待看清楚那里面是什么,随即松了手。

  任意将胶囊干吞下去,薄薄的胶衣在咽喉处卡住,很快融化,随后被一股剧烈的酸苦袭击味蕾。他用手掐住脖子,五官皱在一起,发出痛苦的咳嗽。

  傅言归回头看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陪侍员,对方立刻走过来,将一杯水递到任意跟前。任意接过来猛灌几口,总算把咳嗽和那股苦味一起压了下去。

  他们这边闹出的动静不小,周千乘也走了过来,目光在傅言归和任意身上打了个圈。

  “这个omega每天都在这个时间被送上舞台,唯一不同的是,舞台上的alpha会换。”周千乘轻描淡写地说,“是某个富豪的情人,因为背叛了对方,才被送来的。”

  周千乘这句话不知有意还是无意,似乎只是随口说说。话一说完,任意突然往后退了半步,继而迅速看向傅言归,只一眼,埋藏在深处的惊恐就无所遁形。

  端着托盘的陪侍员没走远,就站在任意身后,任意这一退,就撞到了对方身上。托盘上的酒杯全掉到地上,叮叮当当一片响。

  陪侍员吓得脸都白了,一个劲儿道歉,周千乘摆摆手,温和地说没事,让他叫人来收拾。

  任意的袖子被红酒打湿了,他将湿掉的袖口往上挽,露出一截皓白纤细的手腕。他用另一只手紧紧攥着被染红的袖口,用力捏,暗红色酒液从指缝中滴下来。

  他没再往后退,垂着头低声跟傅言归说:“我想回去。”

  眼睛不敢再抬起来,声音绷得很紧,态度和语气带着很明显的乞求。

  舞台上那个omega的惨叫声、求饶声淹没在肉体拍打声中,已经渐渐弱下去。

  大厅里的客人们或坐或站,恍若无人地谈论着事情,悠闲地喝着酒,丝毫不在意旁边的小舞台上正上演着荒唐残忍的一幕。偶尔有人兴趣盎然看过去,也有人意味深长看过来,盯着在场唯一一个作为客人身份的omega。

  那些不怀好意的目光像烧红的热碳,裹挟着赤裸裸的玩味,盯在任意每一块肌肤上。

  所有人都心知肚明,来这种地方的omega,就算戴着客人的手环,也不是什么能上得了台面的人物。同样,带他来这里的人,也不会真正把他当回事。以前也有omega像他这样,跟着自己的alpha来过,临走就被随意交换给别的什么人,换取了什么不知道,不过就是等价交换罢了。

  omega在这种地方,更像是一种商品。不过有主人的商品还有点价值,像是小舞台上的omega,顶多算是个乐子,死活都没人在意。

  任意说想回去,傅言归当然知道他想回哪里,近处是回房间,远处是回得月台。傅言归没回答他,转头看着周千乘,说:“太晚了,今天就到这里。”

  周千乘没意见,他今天得回家一趟,也有结束的意思,便和傅言归一起往外走。

  任意脸色白得像纸,脚底很沉,但他不敢停下来,亦步亦趋跟着傅言归。

  觥筹交错是虚假的快乐,在每个冠冕堂皇的人脸上镀了一层得体的表象。傅言归和周千乘边走边交谈着,气氛不算严肃,偶尔开个玩笑,早没了当初的剑拔弩张。利益总是能让人成为朋友的,谈得拢最好,谈不拢兵戎相见也不是什么大事。

  回到房间,任意一头扎进卫生间,强压下去的呕吐欲铺天盖地涌上来,抱着马桶狂吐。他一天没吃多少东西,晚上更是喝了一肚子水,根本吐不出什么来。

  过了一会儿,有人走进来,就站在他身后。他知道这是谁,可他不想回头,也不想再说求饶或者缓和气氛的话。

  傅言归蹲下来,离得他很近。任意瘫坐在地上,往后躲,后背抵到墙上,珠光色的小块瓷砖凸出来,硌的人生疼。

  傅言归来抓他手臂,应该是试图让他远离那些瓷砖。但他会错了意,以为又是折磨人的新手段,两只手抵在傅言归胸膛上,用力往外推。

  “你帮不了那个omega,”傅言归抓住任意的力气不变,声音在狭小的卫生间内带着一种瓷质的震颤和低沉,“这里的每个陪侍员岗位都有备选人。杀了他,或者救出他,立刻就有别的人补上。”

  “所以呢?”任意抬起头看向傅言归,眼泪糊住了眼睛,让原本澄澈的瞳仁看起来茫然而痛楚,“你带我来这里,是想让我补上那个位置吗?”

  他抓住傅言归胸前的衬衣,声音沙哑得像是被风卷起的砂砾。疼痛让他失去理智和包裹在真实情绪之外的壳子。

  他第一次质问,带着溃不成军的情绪反弹,在积压了太久之后终于正面还给傅言归。

  他当然知道自己无力帮那个omega做什么,也不会愚蠢到和整个第九区的规则斗争,他不是圣母,他只是在那一瞬间产生了共情。

  他站在那个小舞台前,看着那个omega备受摧残的脸,唯一的情绪是害怕。但没人管他是否害怕。直到此时,他才终于生出一种是否回来错了的迷茫。

  他知道自己其罪当诛,但还是抱了侥幸回来,只因为傅言归曾经给他的爱实在太真实太让人无法走出来,他明明知道如今的新联盟国对他来说是龙潭虎穴,他也要回来。

  哪怕是死,他也想死在有傅言归的地方。

  可如今,任意看着这样的傅言归,脑海里突然涌出来一个他极不愿相信的念头,那就是傅言归早就不需要他,早就恨他入骨,恨不得拆骨剥皮,让他不能好过。

  在回到傅言归身边的日子,每时每刻,他就像在漫天冰雪里抱着一点余温取暖。可抱着抱着,等到全身凉成一片,才发现怀里那点热度早就已经灭了。

  他第一次质问傅言归,也第一次质问自己:真的能做到为了留在傅言归身边,用什么身份都可以吗?

  他缩在卫生间角落里,双手抱住膝盖,不再等傅言归的答案。

  傅言归没离开,依旧半蹲在他跟前,只是距离没再那么近了。过了一会儿,任意鼻尖嗅到一股淡淡的信息素,不像之前那么灼热,味道也不呛人——是傅言归在释放信息素安抚他。

  是安抚他吗?任意浑浑噩噩地想。不会吧,傅言归大概恨不得他去死吧,要不是因为他还有点用处,恐怕傅言归第一个把他扔出去。

  但是那味道太真实,萦绕在他周围,让他胀痛的腺体平息下来,鼓噪的心脏和酸涩的喉头也没那么难受了。

  他渐渐沉入黑暗中,最后的意识是,就算随意把他扔在某个地方,也无所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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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服用了一粒稳定剂,再加上傅言归给了他足够的信息素安抚。任意这一觉睡得很沉,紊乱症并没像往常那样来势汹汹。

  傅言归进门的时候,任意正站在窗口眺望远处的雪山。第九区四季分明,山顶积雪皑皑,绵延至天边,和湛蓝到发白的天空融为一体。

  傅言归穿着一件冲锋衣,鬓角和发际有微汗。他有晨跑的习惯,无论在哪里,每天雷打不动十公里。

  任意转过身,已经完全不见昨天崩溃的样子,只是看起来没精神,和往常一样叫人:“会长。”

  傅言归视线平直地看着他,在他脸上停了停,和往常一样没说话。

  过了没一会儿,有陪侍员送了早餐来,是双人份,摆放在一个小型移动餐车上。傅言归将食盒放到餐桌上,看着还愣在窗边的任意,说:“过来。”

  任意听话地走过来,他动作很轻,走路一点声音没有,气息仿佛也不存在,整个人好像漂浮在空中,落不到实处。

  两份早餐一样,都是按照傅言归的喜好来的,粥、鱼肉沙拉和三明治。任意喝完一份粥,就已经吃不下去了。

  他昨天被突然刺激到引发信息素紊乱症,光靠稳定剂是过不去的,要不是傅言归的信息素将他拉回来,他怕是今天根本爬不起来。可就算勉强爬起来,他也没什么胃口。

  傅言归将沙拉推过去,下着简单的命令:“吃了,一会儿有事要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