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过关山【完结】>第186章 设陷

  启州作为赵或下一个据点, 意在和魏都商谈在先。

  他们要赵抑主动禅让。

  事到如今,赵或身上背着虚无的罪名,但天下百姓不知其真假, 宫变之后的数月以来, 赵或退至越州驻守, 百姓身处朝廷制造的恐慌中,忧心赵或会发动战事夺位,再次对天子逼宫, 导致天下生灵涂炭。

  在如此恶名昭彰的背景下,赵或若对魏都出手, 登基必将失民心, 成为真正的乱臣贼子。

  然而, 赵或用行动证明,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人若犯我, 斩草除根。

  粮仓之战,平定边陲, 种种事迹表明, 赵或绝非会让天下百姓陷于水火之中。

  沈凭善用流言谋事, 回到越州城,他封锁和祝赞结盟的消息, 下令扩散战事起源,将一切归咎于朝廷的无能。

  边陲险象环生之际, 朝廷对鸦川口粮仓趁虚而入, 险些令两州百姓面临饥荒, 让边陲沦陷于残暴的黑蛇部人手中。

  短短半月, 流言光速扩散,如波涛汹涌的浪潮扑向九州。

  天下文人墨客,说书评弹,童谣闲谈,口口相传,皆是对朝廷的失望,对魏都高高在上的储君渐生的质疑,令人不由怀疑当初的宫变背后的真相。

  自穿越以来,沈凭因流言蜚语而生,终将其驯服为己所用。

  他从未正视过百姓对赵或的恶评,亦能在唾沫星子中拨乱反正,不惜冒险置于人前衬托,为赵或筑起一堵坚不可摧的高墙。

  即使浪花淘尽,他要赵或屹立不倒。

  他们会名正言顺直指皇位。

  启州城闭关之举,并不能让启州安然无恙。

  冬至前夜,赵或带着越州骑兵踏入鸦川口,短短数日,大军兵临城下。

  同时,朝廷下达对蔡羽泉的革职,但驿使还未抵达前,蔡羽泉下令将紧闭的城门打开,百姓几乎是迎接越州骑兵前来。

  直到革职书出现的那一刻,他们才发现赵抑并非要蔡羽泉革职,而是将粮仓败仗嫁祸于他,命他以死谢罪。

  好在赵或提前到来,否则启州官府会奉命将蔡羽泉捉拿归案。

  如今赵或不费吹灰之力占领了启州城,官府见风使舵,自然不会和赵或对着干,对革职书视而不见,避免百姓遭受战争带来的苦难。

  因启州城势在必得,此次入城,赵或领兵粮先行,谢长清不日后将带大军抵达,冯奇带兵朝着中州的方向而去。

  钟嚣紧随其后,计划在赵或和谢长清离开启州城,接替镇守启州之任。

  抵达启州城当日,赵或和沈凭率先朝着蔡家而去。

  迎着风雪甫一下马车,他们看见站在门口等候的蔡氏夫妇。

  众人上前行礼,相迎进了府中,蔡羽泉给他们备好了饭菜,一起用膳过后,蔡夫人因要照顾孩子离开,其余人便朝着书房而去。

  书房内暖烘烘的,是蔡夫人早早命人点了暖炉,推门进去时,众人身上的寒气被瞬间驱散。

  落座后,蔡羽泉将魏都中事相告,并取来一封从官府手中拦截的书信。

  赵或接过拆开,辨认出字迹乃是谢文邺所写。

  他将书信看完之后,脸色有些凝重看向他们,沈凭意识事态不妙,伸手接过书信,快速看完得知事关谢文邺的安危。

  这封信的字迹有些不稳,但赵或亦能轻易认出,谢文邺在信中交代自己命不久矣,让赵或务必须不惜一切回京,切莫因谢家是把柄而乱了计划和分寸。

  蔡羽泉察觉他们脸上的变化,有些紧张问道:“可是谢家出事了?”

  赵或没有隐瞒,颔首说:“赵抑对谢家出手了。”

  谢文邺对东宫的屠洗是事实,前朝人杀了先帝和谢文邺报仇是必然。

  赵抑虽不愿正视自己的身世,仍旧想要杀了谢文邺,对世家以儆效尤。

  但在此之前,他会利用谢文邺作为棋子,请翁入瓮,最后一举剿灭赵或等人。

  如今赵抑心系登基,叫停运河开凿博得美名,大力推行府兵制确保百姓有口粮,以此保住他顺利登基。

  赵或于他而言,是心腹大患,为了除掉赵或,杀多几个人也无关要紧。

  蔡羽泉道:“殿下,虽然太后当下身在庆平山庄,可孩子是否在她手中无人知晓,不如派人入京先打探一番?”

  此事亦是赵或他们心中所想,正因如此,他们才会提前入城,打算在启州被占领的消息传出前,派人入京调查雪云眼下的去向,保住母子二人的安危。

  沈凭端着茶杯在一侧不语,赵或偶尔朝他看来,都没瞧见他主动发话。

  赵或说道:“此事险峻,需在京中潜伏之人才能调查,赵抑会对谢家出手的同时,也定会加派人手盯着魏都,利用谢家要我们自投罗网,无论谁人前去调查都是冒险之举。”

  如今潜藏在魏都的人,一旦暴露就会牵连甚广,且能调查清楚的概率低,他不能让潜伏之人冒死牺牲。

  正当书房陷入沉默之际,沈凭将手中的茶杯轻轻搁下,抬眼朝赵或看去道:“也许有一人能帮我们。”

  在他们看来时,他轻声续道:“虞娘。”

  闻言,赵或眼底闪过一丝诧异,沈凭捕捉到他的异样,也笃定心中的想法。

  他们并非没有人选,而是赵或从未想过要虞娘前去。

  赵或显然想要顾全无辜之人,可是在沈凭看来,眼下没有什么比让赵或夺位更重要。

  当他们离开蔡家后,车厢内的两人皆沉默不语。

  赵或虽抱着沈凭在怀里,但他们之间仿佛存在一堵无形的墙。

  这一点沈凭也感觉到了,但回去途中,他窝在赵或怀抱中假寐,并未给赵或开口的机会。

  直到他们回到驿站后,房门拉上的那一刻,沈凭伸手拉住赵或的小拇指,止停了他的脚步。

  赵或回身时一言不发,只是垂眼端详他须臾,倏地将他拉到怀里抱着,低声说道:“哥哥为何要躲着?”

  他的声音沉闷委屈,像被沈凭的冷暴力刺激到了。

  沈凭未料他的反应会是如此,一路悬吊的心适才放下,“我以为你会生气的。”

  毕竟无论是谁入京,相当于九死一生,也许还会成为赵抑的诱饵被利用。

  赵或吻了吻他温热的脖颈,道:“我不生气,也知你是为了我。”

  闻言,沈凭从他怀里退出些,伸手抚上他的脸颊,抬头认真看着他道:“惊临,对不起,我没有能力保住旁人,但我一定要保住你。”

  他不能没有惊临。

  他的家早在父亲死去时便破碎了,是眼前人修修补补才又变得完整。

  无论如何,他都不能让这个人出事。

  赵或眸光蹙闪,弯腰将他吻住,待松开时问道:“那哥哥打算怎么做?”

  沈凭道:“此次虞娘只需去见薛娇娇,其余事情交至薛娇娇传达给赵弦,只要虞娘能撑到我们攻城,自然能免遭迫害。”

  今夜他们虽并未过多谈及谢文邺,但沈凭深知赵或必然要救谢家,他们不能用攻城的方式,否则会逼得朝廷这群人狗急跳墙,若赵抑对谢文邺出手,所有的埋伏必然功亏一篑。

  赵或道:“镖局能接应舅舅。”

  沈凭颔首道:“除此之外,魏都必须要制造动乱,否则不能为他们拖延逃生的时间。”

  这次他们要救的不仅仅是谢文邺,还有和谢家一并绑定了生死的赵弦。

  赵或将沈凭拉到书案前坐下,取来地图铺在案面。

  沈凭见状失笑了声,握着赵或的手,眼中敛着笑意和乖巧说道:“惊临,我看不懂。”

  他能出谋划策为赵或拉拢人心,但军备之事真的一窍不通。

  赵或弯腰吻了吻他的发顶,道:“哥哥只需告诉我想法就足够了,其余事情我来操刀。”

  “好。”沈凭轻轻一笑,将视线落在地图上,“此次虞娘入京,我要赵弦给陈写带话,明年春闱将来,如今永安学堂必然聚集不少才子,如若他们知晓皇嗣被赵抑用作工具,你猜他们会不会再次闹事?”

  赵抑借宫变令赵或身败名裂,靠凿河以及府兵制博得朝臣的支持,还得到了天下文人的夸奖,世人称他为贤君,赞扬他体恤百姓,树立了一副虚伪的面孔,却不知这是一场自导自演。

  沈凭虽利用流言蜚语略胜一筹,却不足以让世人看清赵抑的真面目。

  倘若世人得知赵抑谋害皇嗣,也许能颠覆世人的看法。

  不仅如此,如今他还未登基,当初先帝死于宫中,皇子间有同室操戈之举,难免叫人联想前朝,认为赵抑为保皇位不惜残害亲人。

  沈凭需要动乱去影响赵抑登基,以确保危在旦夕的谢家能平安。

  话已至此,赵或突然抬首朝他看去,眼底带着几分探究,问道:“哥哥为何从不利用赵抑的身世?”

  沈凭抬眼对视,随后从圈椅中起身,拉他坐在其中,自己则坐到他的腿上,搂着他的脖颈,眸光藏着狡黠道:“如果你想我这么做,也未尝不可。”

  赵或神色一顿,即便不说也心照不宣。

  他仰头亲了口沈凭道:“谢谢你。”

  沈凭捏着他的脸颊说:“不客气。”

  并非他们不想利用,只因事关方重德的遗愿。

  方重德留下的遗书中虽未直言,但赵或却能看出老师所求。

  他想给赵抑留一丝体面。

  方重德之所以这么说,是笃定了赵或能成功。

  从扩散流言起,沈凭便心知肚明此事,他尊重赵或的选择,以至于在越州养精蓄锐的数月,从未将此事作为舆论铺天盖地去引战。

  虽然如此,但沈凭不相信赵抑会手软。

  这是赵或对赵抑的包容,绝非是沈凭对赵抑的包容。

  他不会让赵抑和姜挽好死,否则他对不起沈家的牺牲。

  翌日一早,百官下朝后往宫外陆续离开。

  行至最后的张昌钦突然停下脚步,看着急匆匆往回走的张岷。

  四目相对,张岷主动走上前行礼。

  张昌钦问道:“何事如此慌张?”

  张岷警惕看了眼四周,道:“大人,下官收到中州的急报。”

  张昌钦有些疑惑,“何来中州的急报?”

  照理来说,所有的急报应是驿使传来才是,他不解为何张岷能额外收到。

  张岷压低声交代,道:“科考第一年,正是下官前去中州监考,有几位下官监考过的学生在中州任职,其中清河城为官的学生近日下乡巡察,发现了贺宽和苏尝玉的踪迹。”

  张昌钦闻言眉梢微蹙,语气平静道:“此消息可确凿?”

  只见张岷从袖口中取出书信,小心谨慎给他递去。

  待张昌钦打开一看,率先瞧见书信下方的官印,明白此事确凿无误。

  半晌,他拿着书信在手,不见递还给张岷,而是沉吟须臾后说:“事关重大,不如本官替你走一趟吧。”

  张岷一听,脸上出现几分迟疑,“大人,若是殿下问起此信从何而来......”

  他断然不想前去面圣,生怕被追究后,恐会扣上结党营私的怀疑。

  张昌钦沉声说:“无妨,我自会替你圆过去,但此事你不可告知任何人,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张岷连连点头称是,“下官谢过大人出手相助,自兵部在启州战败后,殿下和百官深知大人的远见,必定对大人深信不疑。”

  如今,孔伐协助马继祥在中州设陷,身处尚书省中,他能求助之人只有张昌钦了。

  张昌钦将书信藏好,道:“其他不必多说,你先回府,我现在去面见殿下。”

  话落,张岷郑重行礼,目送着张昌钦转身,朝着御书房的方向而去。

  随着张昌钦的身影消失在宫道上,御书房的门前依旧空无一人。

  金碧辉煌的宫殿中,地龙将深冬的寒冷驱散。

  赵抑虽从御书房回了寝宫,此刻他身披牙白大氅立于寝殿门前,目光落在殿外玩雪的姜挽身上,心思却远在朝政中事。

  姜挽蹲在地上融于雪天,全神贯注堆着雪人,待堆好后,刚要转身去折树枝时,余光发现殿门前伫立的身影。

  他转头看去,发现赵抑目不转睛望着自己,顿时扬眉一笑,高声喊道:“主子!”

  赵抑被他的呼唤扯回神,端详片刻,竟鬼使神差抬脚朝他走去,然而行至廊下时却顿足,遥遥对视着雪地里的人。

  今日姜挽身着一袭浅绯色的锦袍,此刻在雪地中宛如盛开的红梅,令他思绪恍然,仿佛回到当年的听雨楼前。

  多年过去,那抹红色朝服的身影,仍旧在他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姜挽折了树枝过来,正当要朝雪人插上之际,身边出现一抹影子。

  赵抑行至他的跟前,安静望着他们脚边的雪人。

  姜挽以为他要陪自己,遂将手中的树枝递给他,欢喜笑道:“主子,你来。”

  赵抑抬眼看他,将他眉眼中的喜悦看尽,内心忽然生了唏嘘。

  他并未将树枝接过,莫名其妙问道:“阿挽,你见过张岷吗?”

  闻言,姜挽嘴角的笑僵住,背脊骤然紧绷,他快速收回树枝在手,垂下眼帘道:“平日下朝后,偶有几次见过张大人。”

  大雪纷飞,在他们脚边卷过层层雪浪。

  “只是这样啊。”赵抑看着他的一举一动,“没有什么想说吗?”

  姜挽紧紧握着树枝,踌躇道:“阿挽不解主子所言。”

  赵抑温声道:“兵符之计,乃是出自张岷,你若未曾见过,为何懂得用声东击西去配合他,对谢文邺下手,以魏都为笼,引赵或以外之人入京呢?”

  今日朝堂上谈起有关中州设伏时,张岷提议将皇嗣的消息放出,把敌军引入庆平山庄,否则以赵或的手段,若抵达中州后发现端倪,必定会全身而退。

  庆平山庄地势不同,从前泥石流一带的山口被堵死,唯有前往清河城的方向畅通,只要在此埋伏,切断后路,定能将赵或等人一网打尽。

  这个提议博得朝臣们的支持,赵抑也表示可行,下令他们此战只许胜不许败。

  但他方才思考朝政时,突然发现此计并非张岷所想。

  姜挽意外问道:“主子如何知晓......”

  赵抑说:“多年前先帝去庆平山庄避暑,张岷等人的官阶不能随圣驾,但你和杨礼随孤去了,且泥石流封路一事过去数年,又是先帝时所发生之事,若非是你,还有何人会刻意记得此事?”

  姜挽顿时惊恐,慌张朝前跪下道:“主子,阿挽有错!”

  但他双膝还未落地,被赵抑伸来的手拦下。

  他被迫站起身,手中的树枝被赵抑缓缓取走。

  赵抑把玩着树枝,慢条斯理道:“那你说说,为何要折磨谢文邺?”

  姜挽垂头说道:“免于被怀疑真假,干脆摆明告诉他们谢家出了事。”

  他略作停顿又接着道:“且赵或不会带着沈凭去中州。”

  赵抑挑眉问:“你怎敢这般笃定?”

  姜挽袖下的手紧握成拳,抿了抿唇道:“阿挽的......直觉。”

  四周刮来一阵寒风,吹起他们的衣诀。

  沉默片刻后,赵抑说道:“你想如何做?”

  姜挽道:“守株待兔,无论何人,一旦中州起战事,即使赵或派兵前去支援,必然需要留人镇守启州,我们只要让镇守启州之人出手,他们未必坚不可摧。”

  他要让沈凭孤立无援,即使不能杀了他,也要沈凭作为诱饵,击垮赵或等人。

  怎料话落,却听见赵抑笑了两声。

  姜挽不解,抬首朝他看去,赵抑温润的脸上虽带着笑意,但笑意不达眼底,更像是笑此计异想天开,令他窘迫垂首。

  赵抑见他埋头在身前,道:“阿挽,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你想利用谢文邺引出的,并非是镇守启州之人,而是被他们护着的沈凭吧。”

  姜挽不敢承认,他猜测沈凭不会留守越州,启州是关键,他们势必会派人坐镇其中,沈凭身在之处有重兵,只有引走启州的将领,他才能对沈凭出手。

  见姜挽不语,赵抑懒得追问,只道:“沈幸仁心思重,调虎离山之计不能让他主动出现,利用谢文邺此举你做的很好,但远远不够。”

  姜挽蓦然朝他看去,显然赵抑要助自己一臂之力。

  他立刻贴上去,语气带着兴奋道:“还请主子赐教!”

  赵抑微微弯腰,将树枝往雪人的脑袋上刺去,道:“无论放出任何消息,赵或定会派人调查一番,而你要做的,是去庆平山庄。”

  他静静看着姜挽疑惑的双眼,续道:“需有人假意守住皇嗣的安危,否则赵或不会轻易涉险。”

  姜挽错愕,瞬间明白他要自己去做诱饵,喃喃道:“主子我怕......”

  他不解赵抑为何将自己推开,何况一想到赵或挥剑杀敌的模样,他不禁打了个冷颤,感到前所未有的害怕。

  赵抑轻声安慰他道:“不怕,孤也会派重兵护着你,你知道的,孤不相信任何人,唯有交给你才能高枕无忧。赵或知晓你在庆平山庄,定会下定决心发兵进攻,倘若马继祥胆敢逃跑,你可先斩后奏,孤要见到赵或的头颅,孤相信,除了你无人能做到。”

  姜挽为他满眼的深情和诚恳动容,最终点头答应。

  不日后,谢长清前来带着大军入启州城,率先将虞娘带到官署中。

  推门时,他朝书案前的两人招呼,道:“惊临,大公子,人带来了。”

  赵或和沈凭循声看去,入眼瞧见他身后站着的虞娘。

  待厢房门阖上,众人寒暄几句后,虞娘先一步谈起正事。

  “殿下和大公子不必有所顾忌。”她说着看了谢长清一眼,“来之前谢大人已将所有事情相告,若虞娘不愿,也不会出现在此。”

  闻言,沈凭从圈椅中起身,朝她作揖道:“实不相瞒,此行凶多吉少,眼下还有回旋的余地,虞娘不如再考虑一番。”

  虞娘摇了摇头,笑道:“若要回京,的确没人比我更合适,无论如何,此次我必将事情办妥,救出谢府众人,还请大公子给我赎罪的机会。”

  说话间,她看了眼谢长清,两人颔首一笑。

  沈凭不解问道:“此话怎讲?”

  虞娘怅然道:“过去多年,若非有殿下的庇护,我绝不能平安无事活到至今,这是我欠殿下的,还请殿下再信虞娘一次。”

  众人看向赵或,见他抿唇半晌才道:“无论成功与否,你我过去的恩怨都一笔勾销。”

  虞娘从圈椅中起身,朝他们弯腰行礼说:“民妇愧对殿下过往恩泽,此后祝殿下所求皆所愿。”

  将虞娘送出启州后,赵或站在谯楼上目送许久,直到他的手被十指紧扣时,他下意识握紧,随后偏头看去,入眼看见沈凭带笑望着自己。

  天边的一点星火消失,转眼间,大雪将地上车轮碾过的痕迹覆盖。

  沈凭道:“人各有命,往事不可追。”

  赵或释怀一笑,牵着他下谯楼,“我并非心软,只是见到虞娘时,便会想起老师曾言‘恩甚则怨生,爱多则憎至’,人与人真心相交,也不敌仇恨带来的执着,人往往只记得不好的,却容易忘记好的。”

  沈凭笑了笑道:“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一切自有定律。”

  两人下了谯楼后,迎面瞧见谢长清走来。

  谢长清上前后道:“冯奇那边的驿使传信来了,三日后他们能抵达中州边境,不过此次他为了掩人耳目,将兵队分散前去,后续将陆续集合。”

  赵或道:“无妨,眼下还要等见初的消息,清河城被严防死守,不好靠近庆平山庄,希望这次虞娘回京能快速打听到结果回来。”

  沈凭看向谢长清问道:“交给虞娘的家书可藏好了?”

  谢长清点头道:“没有落款,若真被拆开查看也无碍,我爹他会懂的。”

  赵或调侃道:“只怕那信里面,说的都是要娶安姐姐的话。”

  谢长清推他的肩头,俊朗的脸上带笑,“就许你二人恩爱,不许我相思了是吧。”

  赵或一听,将沈凭的手扣得更紧,“若中州的消息坐实,你和钟嚣必须把我的人看好。”

  谢长清拍拍胸脯,朝沈凭挑眉说:“必保大公子安然无恙。”

  三人朝着驿站的方向而去,赵或道:“镖局已安排妥当,到时候接应谢家的任务交给你了。”

  他抬首看了看天色,见已至深夜时分。

  “天色不早了,出发吧。”贺宽朝魏辞盈颔首道。

  魏辞盈率先带人从寨子出发,贺宽则转身看向身边的苏尝玉,抬手将他的氅帽戴上。

  今夜他们要借商队潜入庆平山庄。

  在此之前,魏辞盈设计让裴姬得知商行的买卖,因魏辞盈所打理的商行,做的都是女子的买卖,她抓住爱美之心,得了机会押送货物入庆平山庄。

  此刻即将出发,苏尝玉前来相送,心中忐忑不安。

  他抓住贺宽的手,锁眉道:“你一定会平安回来的对吗?”

  贺宽揉着他的脑袋道:“会的,我答应你,天亮之前回到寨子。”

  苏尝玉点头,“好,我等你回来,不然我会睡不着。”

  贺宽一笑,甚至能想象他哈欠连连时湿润的双眼,低声道:“困了就歇息,不要硬撑着。”

  两人磨蹭片刻后道别,待贺宽转身走出几步后,突然背苏尝玉喊停脚步。

  他回头看去,看见苏尝玉小跑上前。

  苏尝玉在怀里左右摸索,终于将东西取了出来。

  当他双手捧着平安符出现时,贺宽顿感诧异。

  那是方重德留给苏尝玉的遗物。

  苏尝玉见他无动于衷,二话不说扒开他的衣袍,将平安符塞到他的怀里,轻轻拍两下捂结实了。

  他看着贺宽道:“一定要把它完好无损送回来。”

  贺宽望着他满眼的恳求,俯身轻轻吻了下他的额头,应道:“等我回来。”

  作者有话说:

  恩甚则怨生,爱多则憎至。——《亢仓子·用道》

  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老子·德经·第五十八章》

  谢谢阅读和支持。